「妳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在心中玩味著她驚人的話語,慕青城揚聲問道。
「在這世間凡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也一樣。」沒有被他凌厲的眸光嚇著,她只是從容地說出回答。
「妳的意思是,只要我付得起代價,要妳侍寢也無不可?」俊逸的臉上,兩道濃眉斜斜地往上挑起,對於這個看起來寒傖的丫鬟終於有了一點點興趣。
「對。」簡單而明確的答案,黎謹言毫不猶豫脫口說出,就連她清亮的眸子也閃爍著讓人不容錯辨的堅定。
這女人是不同的,慕青城頭一次覺得好玩了,可是他並不著急。
在商場上打滾久了,他很清楚,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雖然他任性恣意慣了,卻也沒想要拿慕府的基業來玩,這個女人並不簡單,而誰也不能保證她不會是對手派來的奸細。
雖然她真的不像。
可在決定要不要玩這個遊戲之前,他還是得先摸摸她的底,看看這遊戲有沒有玩的價值。
心思幾個翻轉,他大手隨即一揚,一臉鐵青的羅總管見狀,立刻帶著面無表情的黎謹言退下。
望著她的身影,慕青城那雙銳利的眸子倏地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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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著羅總管略顯緩慢的腳步,心思聰穎的黎謹言知道他有話要對她說,但她只是靜靜的跟在他身後等著。
雖然向來懂得察言觀色的她已經猜出這個大總管想跟她說什麼。
不外乎是要她掂掂自己的斤兩,別做些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傻事之類的。
紅艷艷的唇瓣勾起一抹帶著淺淺譏諷的冷笑,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不用付出代價就能得到的。
只是對於那些名利她向來不曾艷羨,但現在不同,她很清楚自己需要錢財來醫治娘親的沉痾。
所以,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
「妳是個聰明的姑娘,跟我以往看到的丫頭不一樣。」猶豫了許久,羅總管終於還是回過了頭,語氣沉重的朝著已停下腳步的黎謹言說道。
聽到他對自己的評論,她依然面無表情,清透平靜的美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的意思是,別做妳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情,有時候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是要付出一輩子作為代價的。」
身為慕府的總管,他當然知道有些話不該說,也不能說,可是面對這個特殊的丫頭,他卻忍不住了。
就像他見到她時一樣,他相信這丫頭已經在大少爺的心中建立了她很不一樣的印象。
或許被主子注意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那代表著榮華富貴可能接踵而來,但如果對象是少爺,情況就未必了。
他……怎麼說呢?
他太習慣於操弄了,而且只要他願意,他所操弄的對象通常都會如他所願的去做他要的事。
所以如果少爺方纔那番侍寢的話不是玩笑,那麼眼前這個衣著寒傖,但神態清靈的女孩所失去的將不只是自己的貞操,還有一顆珍貴的心,而且是得不到任何報償。
「謝總管提點。」黎謹言只是安靜的點點頭,那一派淡然的模樣,任誰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把這番語重心長的話給聽進去。
「妳……」見狀,羅總管本來還要多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放棄了。
從大少爺方才望著她的眼神看來,他有預感,他們之間的牽連絕對不會只有丫鬟和主子那麼簡單。
如果黎謹言夠聰明,就應該立刻離開,但他也知道她不會,因為她的眼神太無懼了。
很明顯的,她未必真的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
唉!只希望大少爺這次別太過火,否則……
輕歎一聲,他不再多想的領著她進下人房,快速地打點好一切才緩步踱出。
第二章
「撤了!」
簡單的兩個字,帶著撼動山河的氣勢,卻只換來黎謹言淺淺的一挑眉。
望了望滿桌幾乎沒有動過的菜餚,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伸出手,緩緩地收拾著桌上那些珍饈,完全不像以往那些丫鬟一般誠惶誠恐的。
可那隱然之間所流露出來的不贊同並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被忽略,慕青城微瞇著眼望了她好一會兒,然後突然開口,「妳不贊同我要妳撤了這些東西?」
「奴婢不敢。」
黎謹言斂下眼,讓視線專注在沒被動過的菜餚,心中只覺得可惜和憤怒。
如此浪費糧食,他難道就不怕遭天譴、被雷劈嗎?
身住大宅,坐擁數以萬計家財的他究竟知不知道,光是要做出這一桌子的菜所花費的銀兩,恐怕就是一戶尋常人家一個月的用度了。
「妳不敢嗎?」原本帶著點低沉的聲音輕揚,慕青城望著她的目光變得銳利。
即使她依然面無表情,但他卻沒有忽略她清亮眸中一閃而逝的不悅。
「主子大如天,這句話是奴婢初入慕府時,羅總管諄諄告誡的,奴婢沒有一日敢忘。」
面對主子的質疑,她淡淡的否認,或許她不贊同他的作為,但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多說什麼。
為了醫治娘親的病,她早發誓不管日子過得再苦,都要咬牙忍耐,更何況是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妳真心視我為主嗎?」微抿的唇瓣漾著一抹玩味的笑容,慕青城的手忽而伸出,按住她忙著收拾的柔荑。
像是被嚇著一般,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間,黎謹言忙不迭的想要抽回手,但慕青城卻將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沒讓她如願。
「你……」即使一簇怒火因為他的舉動而在她的眸中閃耀著,但她平靜的面具依然沒有卸下,她只是不畏不懼,定定地注視著他。
「回答我!」堅持地想要一個答案,儘管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但那抹堅持就像是在心底生了根似的。
她……真的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丫鬟,而他很想證明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身為一個丫鬟,在踏進慕府的第一天起,她就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就像那天在面對慕青城那幾近侮辱的問題時一樣,只要能賺錢,沒什麼是不能做的,更何況他要的不過是一句將他捧上天的謊話。
「當然,是慕府的主人,自然也是我的主子。」
這句話說得極有技巧,她不直說他是她的主子,反而說他是慕府的主人。
意思其實很簡單,只消有朝一日,一旦她不在慕家當差,或是他不再握有慕府的大權,那麼他在她的眼中,只怕連根野草都不如。
「妳……」她真是好樣的,完全不怕觸怒他。
火氣一打心頭竄生,他一伸手就將桌上她還來不及收拾的碗盤全數給掃下地去。
一陣驚人的鏗鏘聲之後,慕青城看也沒看那些價值不菲的瓷盤瓷碗一眼,反而將燃著熊熊怒火的深眸定在她的臉上。
面對這種情況,黎謹言初時愕然,跟著看似平靜無波的臉上快速地逝過一抹怒氣。
只消一個不如意,便這樣糟蹋一切,他究竟是一個多麼驕傲、自大、任性,又浪費的男人啊!
這樣的發現讓她的胸臆中漲滿憤怒,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忘了該有的自持,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子收拾著他所製造出來的殘局。
她竟然敢瞪他?
現在究竟誰是主子?誰是丫鬟啊?
望著她氣憤的神情,慕青城有一股乍然的錯愕。
她不是應該像其它丫鬟一樣,嚇得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要抖散了似的嗎?過去誇張一點的,早就跪地求饒,只希望他能不要發怒。
只有她,理直氣壯的表現出自己的厭惡,而且還沒有半絲的恐懼。
她真的不一樣,而且是很不一樣。
旋即,一抹濃濃的興味取代了錯愕,他俊顏帶笑,劍眉斜挑,很直接地問:「妳很不滿我的作為?」
「您是主子,我沒資格不滿。」頭也不回的,盛怒中的黎謹言沒了以往那種下人該有的誠惶誠恐,只是淡淡地反駁著。
「妳的確是沒資格,但妳也的確不滿。」
停下手邊的工作,她回頭,淡掃了他一眼,對於他的評論,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駁,但也懶得掩飾自己的不滿。
她的確是不滿,而且是極度厭惡他這種任性的行為。
有錢又怎麼樣?不懂得惜福的人沒資格坐擁這樣的財富,偏偏他卻投對了胎,才能這般揮霍。
對於這樣的宿命論,她一向不能認同,可是現實卻教會她不得不認同,就像現在,她與他顯然同樣的不滿,可是他有錢有勢,所以他有資格站得直挺挺地質疑她。
「妳為什麼不滿?」他執意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而她卻也固執的完全不想讓他知道原因,因為像他這種高高在上的男人是不會瞭解的。
所以,她選擇什麼都不說,只是專注的收拾著地上那些殘破的碗盤,然後任由重病卻無法獲得更好照料的娘親身影在她的腦海中盤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