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采塵端起咖啡杯輕啜了一口,『我們在加拿大和美國炒地皮與搞期貨股票所賺的錢足夠我們在這裡做這種冒險的,不是嗎?』
官逸風點點頭,『的確,前陣子我們在洛杉磯長島興建的海濱別墅都拋售一空,大賺了一筆,而我們投資在加拿大白石鎮的山坡地也因為興建觀光飯店而錦上添花、財源滾滾而來。論資本,我們即使在這裡少賺一點,也不會有經濟上的危機的。』
向采塵滿意的點點頭,『很好,那——我們就踩著旭輝的腳步去湊這個熱鬧吧!』
官逸風卻遲疑地盯著他,不慍不火的提醒他:『采塵,我們已經連續搶了旭輝二筆重要的生意,聽說,齊羽介對我們已經產生好奇與防備之心了,也許,我們對他的攻擊步履可以緩一緩,以鬆弛他對我們的戒心。』
向采塵眼中閃過一絲冷洌而狡獪的光芒,『不,我們要集中火力,絕不能放鬆步調,讓齊羽介有任何喘息的空間。』他寒著聲一字一句的慢聲說。
『你在事業上步步為營的整肅齊羽介就可以了,又何苦把他無辜的妹妹歷以寧也拖下水呢?』官逸風大著膽子送上他的諫言。
向米塵臉色一頓,他寒光點點的瞅著官逸風,聲音尖銳冰寒的教人背脊發麻。『怎麼?你什麼時候也婦人之仁起來了?還是——你對朋友的忠誠比不上你對歷以寧的憐惜愛慕?』
官逸風的臉色猝變,『你這是欲加之罪,我懶得跟你辯解,我只是想告訴你『冤有頭、債有主』,我不相信你每天都能安之若素,戴著虛情假意的面具,去騙取像歷以寧那樣善良溫柔、又對你用情極深的女孩子。』
向采塵的臉繃得緊緊的,他呼吸沉重,喉結上下蠕動著。他目光如炬的盯著官逸風,『你是在指責我嗎?』
『不敢,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而做出了玉石俱焚、後悔莫及的憾事。』官逸風一臉凝重的望著他說。
向采塵濃眉糾結而心慌意亂的望著窗外的景色,理智、良知、愛與恨編織而成的心網緊緊攫住了他那顆不斷收縮的心。『我說過,為了報仇雪恨,我是不惜一切代價的,我花錢救歷以寧脫離風塵苦海,所以,她必須還我這筆情債,讓我利用地做為報復齊羽介的工具。』
官逸風深深的望著他,『我不相倍你是這樣陰狠殘酷的人,更不相信你對歷以寧只是逢場作戲,而沒有絲毫的真情憐意?』向采塵臉色又變了,一顆心上上下下的糾葛得好厲害,但,他拒絕放棄武裝的防備,拒絕承認官逸風那尖銳而近於事實的指控。
『我——不可能會假戲真做的愛上歷以寧的,她從頭到尾只是我握在手中的一張王牌,一張用來羞辱齊羽介的王牌。』
『是嗎?』官逸風淡淡地撇撇唇,『采塵,你繼續自欺欺人吧!只要你的心能坦誠的面對你的謊言。』他犀利而一針見血的說。
向采塵的臉色更加陰沉難看了,他的嘴抿成一直線,而他的聲音寒冷得像嚴冬裡最刺骨的一道冷風,『官逸風,你是存心向我挑釁,跟我過不去的,是不是?』
官逸風鎮定自若的挺直背脊,正想開口重申自己的立場時,他的妹妹官逸晶卻在此刻打開門走了進來,心無城府的隨口問道:『你們兩個人躲在這裡開什麼秘密會議啊!能不能讓我這個窮極無聊的人參一腳啊!』當她發現室內的兩個男人都沉著臉、緊閉著嘴,一副郁卒的樣子,後知後覺的她,總算遲頓地嗅到那股不太尋常的低氣壓。
『怎麼回事?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你們兩個人怎麼都垮著一張比馬桶還令人不敢恭維的臭臉。』
向采塵冷冷地揚起濃眉,反客為主的提出另一個問題:『我不是叫你盯著歷以寧的嗎?你怎麼現在就跑回來了?』
官逸晶怏然不悅的噘起嘴抗議了,『歷以寧,歷以寧,你的心裡就只有她嗎?對於一個逢場作戲的情婦,你有必要這麼care嗎?還叫我去充當鬼鬼祟祟的偵測器?』
不知怎的,『情婦』這兩個字像針一般戳痛了向采塵的心。於是,他的臉色更深沉陰霾了。『我問你,歷以寧回家了嗎?』
『沒有。』
『沒有?』向米塵提高了音量,『那你不繼續盯著她,跑回公司做什麼?』
『因為,我不想追你最心愛的情婦追到酒池肉林的酒家去。』官逸晶也惱火的失聲嚷回去。
『什麼?』向采塵暴怒的吼道。『你說她到酒家去?』
官逸晶不懷好意的磚轉眼珠子,無視於官逸風給他的暗示,幸災樂禍的撇撇唇說:『對,她大概是積習難改,做酒家女做過癮了,所以,令天晚上才會和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走進中山北路的酒廊重溫舊夢,而我——』她的話尚未說完,向采塵己鐵青著臉,握著僨張的拳頭,像只被激怒的雄獅火速地衝出了會議室。
* * *
築清別苑。
向采塵站在二褸臥室的陽台上,透過繚繞的煙霧俯瞰著台北市星羅棋布、似星海一般閃著萬家燈火的夜景。
他的右手握著一杯酒,左手拿著煙,可惜的是,尼古丁和酒精都無法緩和他益趨怒張、緊繃的神經。
在等待歷以寧歸返的這段時間內,他不知道抽掉了多少根煙,又不知道灌了多少杯威士忌,然而,隨著每一分每一秒的消失,他在漫長而難以煎熬的等待中,漸漸失去了冷靜自製的涵養和定力,他好像一個焦躁難安的困獸般不斷地望著腕表,轉輾於妒火、憤怒和無奈恐慌的糾葛爭戰中。
他回首,望著經過她巧手精心佈置的臥房,那白紗繡著蕾絲的落地窗簾,還有無數盆透著綠意、散發著清香的室內盆栽,從仙人掌、黃金葛、金盞花、鬱金香、百合,到一些充滿古典氣息的藝術擺飾和名畫,乃至那串掛在窗口、隨著風兒輕搖身姿,歌誦漫舞的銅鈴,她把他們的臥室佈置得浪漫溫馨而充滿女性幽柔醉人的氣氛,就像她的人一樣寧靜中洋溢著自然清新的美。
『築清別苑』這座富麗氣派、卻缺乏生氣的美麗宮牆,自從有了她這樣溫婉動人而巧心獨俱的女主人之後,便處處充滿『家』的溫馨氣息。
每當他下班回到這裡,望著她笑容可掬的牽著他的手走進餐廳,在燭火輝映的浪漫旖旎中,享受她巧手烹調的佳餚,他在大快朵頤的驚喜和酣醉中,強烈的感受到了兩情相悅的甜蜜與家居生活的快樂。
在那番柔情款款的撼動中,他儼然是個沉醉在愛河中的男人。夜裡,擁著她溫熱柔軟的身軀,他常常發出莫名滿足的歎息,渾然忘了他和齊羽介、褚湘寒之間的恩怨情仇。
但,每天早上,當他在歷以寧溫存甜美的笑顏下,駕著跑車離開『築清別苑』之後,他的理智又開始抬頭,他又回到那個一心一意只想復仇的冷面人。
對於他和歷以寧之間的恩愛纏綿,他為自己編織了一千多種理由來否決它,醜化它。
然而,這層自欺欺人的假面具被官逸風扯破了,更因歷以寧深夜末歸、連流酒家的衝擊而變得脆弱如紙,不堪一擊。
他心情陰鬱的再次看看腕表,已經凌晨一點半了,她居然還在外面逗留忘返!?
他緊緊握住了酒杯,緊得連手背都浮現了青筋,然後他猛然昂起頭顱一口飲蓋了杯中的酒汁,任那股辛辣的酒氣燒灼著他苦悶憤懣的心,扯痛著他的五臟六腑。
終於,在這漫長煎熬前煙酒交加的守候中,他聽到了機車隆隆的呼嘯聲,也聽到跟著響起的引擎熄火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捺熄了煙屁股,也捺熄了電燈,抓著酒瓶和酒杯坐進了靠牆的搖椅內,在一片昏暗而只有星光為伴的情景中,靜待著歷以寧上褸回房。
* * *
揮別了歐爾培,歷以寧帶著釋然安慰又有些許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開廳門,在浪漫昏蒙的壁燈輝映中,放經腳步悄悄拾階而上,穿過二褸深厚的地毯,她躡手躡腳的輕輕推開房門,不想吵醒向采塵。
門甫敞開,她就嗅到了一股刺鼻薰人的煙酒味,她本能地捏住鼻頭,還來不及思量和適應之際,房間就突然大放光明了,按著,向采塵那張漂亮俊秀卻鐵青泛白的臉孔就映入她不及適應而收縮的瞳孔內。
『你好,你這個喜歡夜遊閒蕩的女神。』向采塵似笑非笑的舉杯向她致敬。
歷以寧望著他手中那罐己空了三分之二的酒瓶,不禁囁嚅而難掩關心的對他說:『你不該喝這麼多酒的。』
向采塵淡淡地揚起濃眉笑了,『是嗎?你都可以和別的男人到酒家去喝酒玩樂,我為什麼不能坐在自己的房裡喝悶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