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到痛處,要『殺人滅口』?」她肩部細膩的肌膚,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她常年鍛煉的身體不似一般女人柔軟雪白,卻結實並膚色健康,像時下西方女性刻意追求的古銅色,只是仍偏向東方人細膩的象牙白。
「對啊,想殺了某個下流胚子,看他敢不敢瞎說!」
「窩裡反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乾脆把腦袋悶在鵝毛枕裡,免得自己說一句他堵一句。反正她決定了,以後要靠拳頭。
「今天舞雙節棍那麼用力幹嘛,你又不是李小龍。沒那本事就小心點,搞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高興,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趙凌揚輕哼。「難說!」
甄珍懶得再和他鬥嘴,疼痛在他力道適當的按摩中漸漸緩解,而且感覺筋骨都舒展開來。
有人免費提供服務的感覺實在太棒了,她幾乎沉溺在這帶著些微疼痛感的舒暢中。
以前訓練到即使不成人形,也必須咬牙堅持,回去還要自己打理生活,哪裡有這麼好的待遇。
小時候和別人打架,受傷了不僅得不到安慰,回家還必須領受另一頓額外「照顧」,怎一個慘字了得。
往事在他彷彿帶著魔力的手指按摩下,片斷地閃現,校園裡一幕幕又重新浮現在眼前。
似乎有一個人在注意她,只是從來都不動聲色。他的面容隱藏在迷霧中,可以看出大致輪廓,卻怎麼都無法看分明。
他到底是誰?
記得有次被一個胖子喊來的同伴打傷了手臂,似乎是那人不說任何言語,將自己帶到醫院。
還有一次偷偷報復放人家腳踏車的氣,也被他看見。他依舊不說話,只是苦笑著帶自己逃離現場……
然後,她就隨父母移民到法國。
做了那麼多事,曾以為會隨歲月和人事變遷而忘卻,可稍一觸碰,竟如此清晰展現,只是那不知愁的少年歲月,終究還是過去了……
「喂,睡著了?醒醒。」
臉頰被人輕輕拍了幾下,那些迷霧、即將破繭而出的記憶,頓時被打得煙消雲散。
甄珍迷糊睜開眼睛,趙凌揚放大的俊臉頓時出現眼前。「啊!你幹嘛嚇人!」睡意頓時全無,他真是提神的良藥……不不不,是嚇人的最好道具!
「看來我的功夫不錯,舒服到你都睡著了。」趙凌揚並不移開手,只是輕笑著俯身望她,專注的眼神中帶著寵溺。
「這麼近,會看成鬥雞眼,少爺你就少了一樣風流的本錢。」甄珍好心提醒。
「看來你還挺關心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他饒了她,支起身子。下一瞬,一個淡紫色心型盒子出現在她面前。
「不打開看看嗎?」
「順利晉級的禮物?娜塔莎請你轉交的?真是麻煩她了。」她故意氣他,毫不客氣地收下。
「真刻薄啊,我的心意就這麼被糟蹋了。」真氣。
「那要不要我還給你?」甄珍斜睨他一眼,縮進沙發裡仔細欣賞盒子裡的精美飾物。
這個淡紫色心型盒子是兩顆心形重疊在一起的,所以每顆心的空間裡正好放下一個鑽石耳環。
細細三條點綴著華麗閃光碎鑽的鏈子連到鑽石掛墜,掛墜是彎月亮形狀,而月亮耳墜周圍同樣點綴著大小一樣的小鑽石,玲瓏剔透、散發光彩。
甄珍輕輕拿出耳環,放在手中仔細端詳。
不知何時起,精明的商人就把鑽石和愛情畫上等號,似乎只有這自然界堅硬無比的礦物,才能代表人們孜孜以求的恆久愛情。
「你,要送給我?」她看著耳環輕聲低喃。
果然是風流公子,送禮都這麼大手筆,當然更可以打動人心。她是凡夫俗子,無法忽略心中小小的感動。
「是的,兩個耳環裡都藏有微型耳機,也可以錄音。如果你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什麼線索,也許有用。」趙凌揚詳細解釋,說得一本正經。
甄珍感到泡泡「啪」地破了,而自己從雲上垂直下落,重重摔落水泥地面。她想到以前聽過的一個笑話:仙女下凡,只是臉先著地。
「我沒打耳洞。」深呼吸,她竭力表現得不動聲色。「我都是帶夾式耳環。」
「怕疼?這次你恐怕要犧牲一下了。打耳洞很簡單,明天找工作人員就可以搞定。」
「是局裡的人請你轉交的?」
「反正你的安全是第一位,其他不用多操心。」他沉吟一下,問道:「是不是已經決定繼續,即使我可以另想辦法?」
「剛才我應該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會放棄。」
趙凌揚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一旦她下定主意,誰都無法改變。這個性子,至今沒變。
「好。既然這樣,從明天起你就帶著這副耳環。左耳環背面有個觸摸式開關,你輕輕碰就會打開通訊裝置,說話內容就可以用程式記錄下來。右耳環的開關相當於報警,在危機的時候使用。」
「嗯,我知道了。」甄珍有些悶悶地回答。
「真想親自幫你戴上,可惜遇到不解風情的傢伙,連耳洞都不打。」他搖頭感歎。
「是啦,不解風情的傢伙現在要睡覺了,你不要在這裡打擾我!」
怒吼伴隨一個枕頭飛過去,把某人剛要發出的笑聲硬生生截斷。
第五章
今天的比賽吸引了大批媒體和記者,不僅因為選美進行到激烈的淘汰賽,也要歸功於主辦者的宣傳能力。
比如宣稱前三名可以直接和跨國公司簽合約,展開多姿多彩的演藝事業;比如評審們會以超越東西方的標準來打分數——五名進入準決賽的選手不僅有黑珍珠,也有亞裔和白人;比如即使是落選者,表現出眾也可以得到意外驚喜……
巴黎從來不睡覺。車水馬龍、霓虹閃爍,艾菲爾鐵塔上的銀燈照亮了遊人。
紅男綠女們擦肩而過時眼神交會,曖昧的情緒在空氣中微微發酵。夜世界,剛拉開序幕。
會場中,輕柔的爵士樂悠揚,五位佳麗身著樣式一致的淡紫色紗質長裙,在舞台上展示不同的風格與魅力。
她們都是經過層層篩選、一路過關斬將到達這裡的。中間有歡笑、有淚水,更有對人生的感悟。
很多事到了最後,勝負往往並不重要。在燈光絢爛的舞台上,是否盡情展示自我、不留遺憾,恐怕才更重要。
才藝已經在前幾輪比賽中充分表現,現在進行的是機智問答。
一頭銀髮、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中年司儀走進燈光下,邀請被抽到號碼的佳麗上前回答問題。
這一關不僅對司儀的應變能力要求頗高,更是對佳麗的一大考驗——加在美女身上最刻薄的評語不外乎「繡花枕頭一肚子草」、「胸大無腦」諸如此類的。
☆☆☆☆☆☆☆☆☆☆ ☆☆☆☆☆☆☆☆☆☆
「甄小姐,請問選美結束後,你最想做什麼事?」
第一次被當眾「採訪」,甄珍緊張到手心出汗,而且剛才不停環繞舞台也走到腳抽筋,簡直如在水深火熱中。
靈光忽然閃過。
甄珍微笑著看了看司儀,大方對鏡頭、觀眾答道:「等我走到後台,各位都看不到的時候,一定把高跟鞋扔得遠遠的。」
台下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
「哦,甄小姐是不是也想擺脫世人對女性的刻板印象?記得你在之前比賽的服裝表演中,就曾穿著男性的民族傳統服飾。」
老外就是這樣,有些很簡單的問題也喜歡往深層挖掘,或者往意識形態以及對立面上靠,造成強烈的衝突以吸引注目。
甄珍笑得爽朗又無可奈何。「如果我說,只是為了讓自己更舒服開心,會不會讓人很失望?高跟鞋實在是美麗的最高代價之一。」
台下再次響起善意的笑,還和著掌聲。
「有時候,為了追求心中的目標,要捨棄許多東西。而這種捨棄是否值得,是否會產生效果,在過程中誰也無法知曉。所以,追求也是種賭博,我們為那個目標放棄、為那個目標揮灑汗水甚至淚水。可能明天接受掌聲,也可能到頭來不過是一場夢。」
是啊,自己當年不也為了所謂的愛情不顧一切嗎?即使後來摔得鼻青臉腫、體無完膚,也絕不後悔。
因為她懂得愛情,懂得背叛,也懂得人性中的醜陋與善良。她賭輸了愛情,可不代表睹輸了人生。
銀髮司儀被觸動了什麼,微微頷首,灰藍眼睛隱藏著經歷半生風雨後的沉靜,繼續靜靜聆聽。
「只是無論結果怎樣,我們都要善待自己,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也只有善待自己,當終於品嚐到喜悅時,才會有一顆平靜的心。謝謝!」
甄珍向評審和觀眾鞠躬示意,緩緩退回原位。她的表演已經結束,到底結果怎樣,只有等待。
觀眾的掌聲、甚至評審的看法此刻對她已經不重要,勇敢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她只覺得胸中一片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