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頓,忽又淚眼盈盈地低聲道:「還有,請秦公子勿要將飛絮現在的情形相告……」
這一句話,她說得很低,也很難堪。
從前,父親最是寵愛看重她,若讓父親得知自己在寧王府中為妾,恐怕會比知道自己當丫鬟還要悲傷。
秦若輕歎一聲,接了過去,「夫人請放心。」她在擔心什麼,他自然也十分清楚。
「還有,秦公子……」在他正要告辭時,韓飛絮匆地叫住他,卻有些遲疑。
「什麼?」
「請你……善待澄珠。」她望著他,輕輕開口。
澄珠與她,本是一樣的。
「你放心,我不會虧待她。」他點點頭,目光動了動。
好一個善良又美麗的人兒,只可惜成了寧王華玥的侍妾……
帶著滿懷心思,也帶著那塊碧綠的玉珮,秦若若有所思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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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祭天大典結束,華玥隨皇上一同回京。
韓飛絮身後跟著三個丫鬟,在夕照園門口足足等待了兩個時辰,終於等來華玥。雙目湛亮、衣袂飛揚,他臉上雖然有些倦色,但喜悅的神情卻是絲毫不損。
「飛絮見過王爺,恭迎王爺安然回府。」她微笑施禮,心知他此行並未遇上多少阻礙。
「好,安然回府,那你今晚便與我一同慶賀吧。」華玥也不管身旁丫鬟們一個個掩口偷笑,一把便將她攬入懷內,往夕照國內走去。
這數日分離,他雖然身在上京之外,卻怎麼也忘不了守望在夕照園內的人兒。這讓他明白知曉,原來她早已走進了他的心。
「王爺!」韓飛絮忍不住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數天不見,她對華玥的思念與日俱增,現在猛地被他擁在懷中,那種堅定的力量與溫暖的氣息,直讓她又是歡喜又是羞澀。
進入夕照園後,華玥並不急著休息,反而先命人在桌案上擺好筆墨。
韓飛絮隨侍在旁,看著他伏在案前奮筆疾書,一排排、一行行,全是朝中官員的名字。
這便是他衡量計算了許久,也是這次離京與皇上協商後的結果,對現在的朝廷局勢來說,該是最完美的選擇了。當然,對於名單上的這許多人來說,可能就不怎麼美妙便是。
凝神執筆,最後一筆寫下。塵埃,落定!
睨視著面前名單,他臉上露出了徹底輕鬆的笑意。
訂下這份名單可真不容易,現在只待三日後面聖,這些人便將再無轉圜餘地,必須即刻北遷!
「王爺。」走近書案,韓飛絮將一盞清茶奉上,見他笑意滿面,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待墨跡稍乾,華玥將名單捲起放在案邊,拾頭發覺她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不由笑道:「咦,幹麼這麼看我?」
她的臉上一紅,連忙垂下眼否認,「沒有啊。」
神采飛揚的華玥實在很懾人心魂,所以……她就忍不住盯著他瞧了。
「是嗎?說謊可是要受懲罰的哦?」他揚了揚眉,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邪氣。
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她並未退縮,反而紅著臉大膽抬頭道:「只要王爺高興,飛絮但憑王爺責罰。」她早已經是他的人了,這回又分離那麼多天,偶爾大膽一下也不為過吧?
華玥聞言大喜,瞧瞧窗外月色明朗,索性對她道:「好,那便去拿些酒來,罰你陪我喝幾杯。」那一日,她醉後的嬌媚神態可是讓他難以忘懷呢!
韓飛絮雖然不擅飲酒,但見他興致極高,便笑應,「是,王爺。」
不一會兒,丫鬟們便在廳中擺上一大桌的美酒佳餚。
遣退了三名丫鬟,她親自為他執壺斟酒,盈盈笑道:「王爺,這一杯,飛絮賀王爺順利歸來。」她酒量不佳,僅是淺淺飲了一口。
「嗯。」華玥舉起杯,一飲而盡。
「王爺,這第二杯,飛絮願王爺朝事順利,北地事務早日安定。」這是他心中最為緊要的一件事,原本女子不應涉言朝事,但她見大局已定,便直言說了出來。
「好,說得好!」他連連點頭,又是一杯飲下。
待她將空杯斟滿,他忽然抬頭笑看著她,「前兩杯都只與我有關,那這第三杯中,可有你?」
韓飛絮眨了眨眼,笑道:「誰說那兩杯只與王爺有關?王爺朝事順利,心情自然舒暢,那不也是飛絮的福氣嗎?」
「好一朵解語花!那這第三杯,就讓我來說吧。」華玥伸手,將她面前半空的酒杯斟滿,緊緊瞧著她道:「這第三杯,願你我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他的目光異常湛亮,語氣也相當堅定。
韓飛絮瞧著他,目中漸漸淚光流轉。不離不棄、白頭到老!王爺的意思,是在對她說永遠相守嗎?
她……她只是個卑微的侍妾而已,王爺居然向她許下如此承諾?
就算只是一時興趣、就算只是酒醉之言,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她也絕不後悔。因為,她已聽到他的心。含著淚,她將手中白玉酒杯與他的輕輕一碰,然後一飲而盡。烈酒辛辣,飲在口中卻是甘甜如蜜。
明月當空,佳人相伴,華玥只覺心情舒暢至極,一大壺酒居然不到半夜便讓他喝個精光。
薰著淡淡酒氣,映著窗外月華,精緻的錦繡床幔緩緩落下,喘息漸熾,陣陣難熬又似極樂的呻吟傳出,數日來的相思在徹底擁有中終於得到抒解。
隨著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擊與需索,溫暖的臥房內頓時春色無邊。
窗外搖曳的樹影,也彷彿在為帳內的兩個人兒欣喜。
只是,樹影之下,卻有一道陰暗人影晃過,無聲無息,也無人知曉。
第七章
第二日,晨起,寧王府忽然失去平靜,籠罩在一片壓抑又惶然的氣氛中。
全府徹查,不得出入。原因是王府內深夜失竊。
並且被盜的還不是尋常物品,而是關係到朝廷要務的北遷名冊!
更加離譜的是,名冊居然是在夕照園裡、在臥房之外被盜。
北遷名冊事關重大,一但流傳開來讓朝中官員知曉,那麼華玥原來定下的一切計畫必定會受到重重阻撓,而名冊上的那些人,在知道消息後還會乖乖北遷嗎?不用盡一切方法聯手抵制他才怪!
夕照園大廳內,華玥冷冷瞧著堂下站立的侍衛首領。
「你說夕照園內並無外賊闖入的痕跡?」聽到這樣的回報,華玥更覺怒火中燒。
若沒有內賊勾結,安放於夕照園內的名冊哪會被人無聲無息地盜走?
內賊,又是內賊!之前他在書房遇刺是內賊勾結而致,沒想到今日夕照園失竊,居然也是內賊所為!到底是哪一個人,能夠在他寧王眼皮底下潛伏這麼久,一再的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侍衛首領低著頭,顫聲道:「回王爺,經屬下仔細查看後,園內門窗各處並無損壞痕跡,所以判斷應是屬於內賊所為。」
目光陰鷥,他抿著唇來回走動。現在名冊已被竊走,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必定已被送出寧王府,也必定讓人拿去利用了。
到底是誰能輕易偷走名冊,是誰這麼清楚明白他定下名冊的時間,最後又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這一刻,華玥敏銳的感覺到,似乎踏入了一個佈置已久的陷阱裡。
該死!喝酒果然誤事,他努力竭力壓制怒氣,保持思維連貫。半晌後,他向站在大廳一側的韓飛絮看去。
接觸到他深沉的目光,她心底不由微微一顫。不知為什麼,自從清晨知曉名冊被盜後,她便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這麼巧,名冊會在剛剛寫下之後便丟失?而且還是在這夕照園中丟失?她這個夕照園的主子,再怎樣也脫不了關係。
大廳中,華玥冰冷的語聲打破靜寂,「去,把夕照園裡的丫鬟都給我押過來!」
聞言,韓飛絮的臉色更加憂鬱。
她明白,這道命令一下,便是代表王爺已經確定夕照園藏有內賊,要進行徹查了。若一時間查不到內賊下落,牽涉在內的丫鬟們必會受到連累。
眼見侍衛將園裡的丫鬟們一個個帶入廳中,她卻只能無措等待。
還算鎮定的絲竹、滿臉不解的碧落,還有正將驚恐目光放到她身上的小容,這三個近侍丫鬟首先被侍衛們帶到華玥面前跪下,等待審問。因為夕照園的臥房並不是每個丫鬟都能接近,入夜後兩側的門一關,便只有她們三個能夠在園中走動。
若有內賊的話,除了她們三個,再不會有旁人。
「你們昨夜都在何處?可發覺園中有異樣?」走到三人面前,華玥沉聲喝問。
「稟王爺,奴婢三人昨晚退下後便各自回到房中,並未察覺有人走動。」絲竹較為鎮定,率先抬起頭回話。
在主子身旁伺候的丫頭生活較為舒適,待遇也要比尋常丫鬟好上許多,所以絲竹、碧落與小容在夕照園中都是一人一間臥房,相鄰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