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對啊!王爺每晚來夕照園都牢牢盯著夫人,絲竹姊的功勞不小哦!」碧落馬上接話,順著小容話尾說下去。
韓飛絮從鏡中笑著斜了她們一眼,並不答話。
一個多月下來,她已經深知這兩個人簡直是臭味相投,吃準了她性子好,便時不時的打趣她一下,直要看到她臉紅才罷休。
若這時候她接了話,等一下就不知她們兩個要說出什麼來了。
碧落見她不出聲,忽然向絲竹作了個頑皮的鬼臉,然後正色道:「不過呢,我看絲竹姊梳的髮髻還有個大大的缺點需要改進。」
她說的時候,神色甚是鄭重,總算引來了韓飛絮的注意,連絲竹也忍不住把目光停在她的臉上。
「什麼缺點,你說說?」挑眉發問的是絲竹,她一向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雖然知道碧落通常玩笑居多,但也忍不住要問個明白。
碧落見狀,忍住笑很認真的道:「絲竹姊,你梳的髮髻雖然現在很好看,可等會兒王爺一來,不就馬上亂作一團了嗎?依我看哪,絲竹姊還得在加固方面多下點工夫!」
碧落一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房裡另外兩個丫頭也笑作一團,只有韓飛絮坐在鏡前又好笑又好氣。
她就知道頑皮的碧落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現在果然是在拿她打趣,每次王爺到夕照園裡,確實必會將她的衣衫頭髮弄得紛亂不堪。可是在那麼激烈的動作下,要保持整齊是不可能的啊!
她紅著臉站起身,咬唇對笑成一團的三人恨恨道:「好啊,你們三個合成一氣來欺負我!」
「不敢、不敢……」三人邊搖頭邊答話,卻仍瞧著她的滿臉紅暈笑個不停。
「這麼高興,在笑什麼?」
笑鬧間,低低的嗓音忽地從房外傳來,隨著聲音,華玥一腳踏入房中。
「啊,王爺!」幾個丫鬟一驚,連忙收住笑,俯身施禮。
「王爺,今天好早回府哦。」韓飛絮迎上前去,覺得有些奇怪。現在還是傍晚,王爺怎麼就回來了?他不是每天都要很晚才回府的嗎?
「怎麼,早點回來不好嗎?」華玥瞧著她一笑。
「當然不是啦!」她搖搖頭,然後輕聲道:「只希望王爺每天早些回來才好呢……」說到最後,她的語聲已低得快聽不清。
華玥聞言撫了撫她身後垂下的長髮,微笑道:「看你們剛才笑得這麼高興,我一回來怎麼都沒聲音了?」說完,將視線往旁邊的三個丫鬟一掃。
雖然很隨意也很快速,但那種帶著笑與溫和的俊逸,仍是讓三個丫頭齊齊一呆。
這樣的王爺,可不是她們平日能夠看到的。沒想到冷淡時的王爺很英俊,微笑時的王爺更動人心魄呢!
韓飛絮想到方才碧落的話,忍不住紅了臉道:「王爺,剛才是這幾個丫鬟拿我打趣呢!」她的神情三分羞澀三分撒嬌,配上如雪的膚光與淡淡紅暈,真是嬌美到了極致。
「是嗎?敢打趣你,那可要好好罰她們了!」他說時再度看了三個丫鬟一眼,臉上神情卻未轉冷,顯然是在說笑。
一旁的小容見了,忽然笑道:「我們怎敢打趣夫人呢,是夫人一心念著王爺快歸來才是真。」
她這麼一開口,絲竹與碧落略微怔了怔。
在平時,王府裡可是沒一個丫鬟敢這麼跟王爺說笑的。
但見華玥臉上神色未變,反而瞧了瞧小容挑眉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挺會說話,難怪夫人惦記著你。」
小容圓圓的臉上大眼一閃,笑著低頭不再言語。
絲竹向來較為穩重,見華玥今日早歸,想必是有事要告訴韓飛絮,於是先施了一禮道:「王爺、夫人,奴婢們先行退下。」
「嗯,先下去吧。」
「王爺?」被絲竹這麼一提醒,韓飛絮也意識到華玥是有事才回府,便揚首疑惑地看著他。
「皇上要出京行祭天大典,我明日便要離府,跟隨前往。」華玥瞧著她,笑意淡去了一些。
「那……需要幾天?」明知不該問得太多,但她看到他這般神情,仍是問了出來。
這祭天大典,恐怕並不單純吧?
「八、九日。一想到這八、九日內可能發生的事,他的眼裡便湧起些許沉重。關於北方河道疏通一事已經十分緊迫,但朝中那些官員還一力推薦他跟隨皇上離京祭天,除了是想拖延他訂立北遷官員的名冊,還會是什麼?
「只盼王爺早些平安歸來。」她並不多說,只是瞭然的依上前去,伏在華玥胸前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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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火熱纏綿後,朝陽終是升上天空。
韓飛絮目送著華玥離開夕照園,良久不肯轉身回房。
她只是個小小侍妾,自然沒有資格送他走出王府大門,只是這許久的溫柔相待,能多看他一刻離去的方向也是好的。
「夫人,深秋風冷,快些回房吧。王爺不過八、九天就會回府,夫人不會等很久的。」碧落走到她身邊,笑著勸她。
「嗯。」她點點頭,有些寂寞地收回目光。
不知為什麼,她心底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像是王爺這一去,就會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可能是她習慣了他的寵愛與陪伴,一下子分開覺得不適應吧?她苦笑一下,一步步往園內走去。
才一個多月呵,她就再也離不開他,那若將來他真正娶妻或再度納妾的一天到來呢?
韓飛絮抬頭,看著園中因深秋而轉為艷紅的楓葉,忽然覺得那竟是種燦爛到最後的淒艷,美麗得毫不真實。
還好她身邊還有三個貼心又解語的丫鬟相伴。
小容的親近、絲竹的細心、碧落的活潑,總算讓她不至於感到太寂寞冷清,而她的備受寵愛,也令她在王府裡得到上下一致的尊敬,縱使華玥不在府內,下人們對她也依然一樣有禮。
就連有客來訪,也是劉管家親自前來通知。
「劉管家,你說那位公子是來找我的?」疑惑的看著他,韓飛絮一時想不起來會有什麼男子來找自己。
「是的,夫人。這位公子是上回爺曾經宴請過的秦公子,說有事求見。」劉管家的年歲已大,彎著身回話,長長的鬍鬚不住搖晃,他也是因為感到奇怪,才會特地來問的。
韓飛絮是王府侍妾,照理說不應有年輕男子求見,但那位秦公子曾是爺請來的貴客,他自然不能擅作主張。
「是秦公子?煩劉管家請他進來吧。」她一聽馬上明白過來,要見她的必定是秦若。難道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已經探訪到父親的消息?
又是期望又是緊張,她站在夕照園的側廳裡焦急等待,一旁侍立著小容。
「秦公子!」一見秦若,她馬上站起身來。
「秦若見過夫人。」他的神色有些收斂,也有些驚訝。他一點也沒想到,只短短一個月時間,她便由個小小丫鬟變成了寧王府侍妾。
將詫異的思緒收起,秦若微笑道:「夫人,這次回北方,我已探得韓伯父的近況。」
「是嗎?我爹爹他……現在如何?」在問這句話的時候,韓飛絮更加緊張,雖然她知道,以他的神色看來,父親定然還活著。
「韓伯父雖在軍中服役,但因為精於文墨,所以在北界軍中擔任書記一職,而且身體安康,精神健碩。」見她神色急切。秦若笑著安慰。
「是嗎?我爹爹他很好……」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怔怔的流下淚來。擔心了那麼多年,也牽掛了那麼多年,現在乍聞親人安康,她自然又喜又悲。
可惜她終是不能離開上京,去北地與父親相見。
她雖已是寧王府的侍妾,但仍然身份低微,又怎敢輕言出府?
一邊的小容見她低頭垂淚,便走上前輕聲勸解,「夫人,韓大人他現在安然無恙,您又何必難過?就算遠隔天涯,只要平安就足夠啦。」她自進府後便與韓飛絮相識,也曾聽她提起家中情形,此時由她勸解,倒也有些用處。
韓飛絮聞言,漸漸收起眼淚。一轉頭忽見秦若正站在廳中定定的看著自己,不由臉一紅,拭去淚水強笑道:「多謝秦公子長途奔走,飛絮感激不盡。」說完,便是躬身一禮。
「夫人不必多禮,秦韓兩家交好數十年,本是應當。」他連忙回禮道。
接下來,韓飛絮忍不住問了許多父親在北部生活的細節,雖然有些連秦若也不盡清楚,但總算是有了些安慰。
問到無可再問時,總覺心中仍是十分惆悵。
怔了一刻,她自頸中取下一塊玉珮,凝視半晌後遞予秦若,微微哽咽道:「秦公子,這塊玉珮還請你幫我帶給父親,就算是……留個想念吧。請你代我向父親……道一聲珍重。」
這塊玉珮是她十歲生日那年父親所贈,她自戴在身上起便從未取下過,往後放在父親身邊,也如同是她陪伴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