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媚忍住心中的嫌惡,冷冷說:「希望妳不要再勾引他、迷惑他就好。」
「哎呀,妳這可是冤枉我了!上門就是客,他要上門來,花錢就是大爺,我不盡心伺候怎麼行!」
徐明媚忍不住,只覺得想吐,不屑再多逗留。
本來她對桃花還有同為女人的同情,所以一開始也在她媽面前替桃花說話。但現在,看桃花的言行,她覺得她媽的杞人憂天是對的,也難怪她媽對桃花有成見,一直不贊成明威跟桃花來往。
「慢走了,不送。」桃花倚在門邊,仍笑得會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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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桃花都不在,按鈴沒人應,徐明威覺得奇怪。這回又不在,由奇怪而疑惑而不解而起不好預感。
「旺伯!旺嬸!」他猛按房東旺伯一樓的門鈴。
「是你啊,徐先生。」旺伯開的門。「進來坐吧。」
「不了,謝謝。」徐明威比個手勢。「我只是想請問,桃花這些天一直都不在,是不是去哪裡了?」
「你不知道嗎?桃花沒有告訴你嗎?」旺伯有點意外。
「誰啊?」旺嬸走到門口探看。
「是徐先生。在問桃花的事呢。」
「桃花?桃花不是去什麼島曬太陽了?」
「怎麼回事?旺嬸。」徐明威慢慢詢問,不顯急躁。
「桃花沒告訴你嗎?真是,這個桃花!」
「這個桃花啊!」旺伯也搖頭。「也不告訴你一聲,害你焦急,下次你真該好好打她一頓屁股。」
要是平時,徐明威就笑了,但他沒笑,只是耐著性子又問一次:「旺伯,桃花是不是上哪兒了?」
「是啊。」旺伯說:「就前幾天嘛,桃花忽然說要去度假,說是發了一筆意外之財,所以這一兩個星期不工作,要到什麼島還是什麼洋曬太陽去。其實,我看她平時也沒在做什麼事嘛!勸她把錢存起來,她卻說什麼人家送上門,不花白不花。還送了我們一個燉鍋呢!」
「人家送上門?」
「我也不知道,聽不懂她在講什麼。」
「好幾天前,有個女的來找桃花,也不知道有沒有關係。」旺嬸說。
「妳不要亂說話!」旺伯斥責。
「我哪亂說了!我也不是不知道徐先生跟桃花要好,但出出入入的那些男人——我怕會不會是哪家男人的太太上門找桃花了——」
不會的。徐明威很肯定。
「叫妳別胡說,妳還——」旺伯瞪眼。
「可那女人來找過桃花後,沒兩天桃花就發顛跑去曬什麼太陽了。我看那女人打扮穿著就很像那些太太少奶奶的——對了,她長得跟徐先生眉眼神態還有一點相似!」
「她長什麼樣子?」徐明威微皺眉。
「長得挺不錯的,就好像有閒的太太,衣服質料什麼的都不錯,看起來就是過得很優閒,什麼事都不必做的那些太太少奶奶。」旺嬸形容得很籠統。徐明威心裡卻有些底了,抓著了一些蛛絲馬跡。
「謝謝。」他匆匆道聲謝。
如果他推猜得沒錯……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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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媚呢?」
一進門,徐明威開口就找徐明媚。他並不氣急敗壞,口氣也不疾不徐,甚至語調都沒提高。
「怎麼了?」徐明媚從房裡出來。小毛頭跟在身邊。
徐明威抱過小毛頭,交給余學盛。「你帶小毛出去溜躂一會,我有事跟明媚談。」
看徐明威連笑都沒笑,似乎挺凝重的,余學盛點個頭,抱起兒子,說:
「我帶小毛出去。有什麼事好好談,別衝動。」
徐明威拍拍他,表示「沒事」。
但當然不會「沒事」,徐明媚心裡有數。
「找我幹麼?」裝作不知。
「妳去找桃花了?」徐明威直截了當。
「你就為了這個找我?」徐明媚挑挑眉。
「我不是要妳別去騷擾她!」
「我只是去找她談事情,哪裡騷擾她了!」
果然是他老姊!徐明威頹坐下來。
「徐明媚,妳——」
「我怎麼了?我是為你好!」徐明媚理直氣壯。「本來我還有點同情她,但現在我可以很肯定,她一點都跟你不相配!你別再昏頭了,明威。」
「妳跟她說了什麼?」
「能說什麼?不就實話實說,說媽反對你們來往,說你跟伍小姐相親,說她跟你不合適!」
「就這樣?」
就這樣,桃花不會一聲不響,掉頭就走。
「還能怎麼樣?」徐明媚哼一聲。「就算你跟她上了床,你也不可能跟她結婚,這她應該很清楚,所以我給她一點補償——」
「徐明媚!」徐明威猛站起來,眼睛瞪大,大聲說:「妳給她什麼?」
「補償啊。」徐明媚嚇一跳,瞪他一眼。想起了,徐明媚只覺嫌惡不屑。「我給她支票,可你知道她怎麼說?她居然說她不收支票只收現金!我氣得當場就用電話轉帳,把錢給她,要她不要再糾纏你,把關係劃得一清二楚。」
又不屑地把桃花當時說的話一句句轉述,越說越是嫌惡。
「徐明媚!妳太雞婆了!」徐明威卻大叫起來。
就是這樣才惹毛了桃花!
「你跟我大聲幹麼?我還不是為你好!媽根本不可能答應你跟她來往,更別說結婚了;更何況,她做那種夜生活工作的——」跟妓女沒兩樣。總算教養讓她吞住了最後那句話。
「什麼做那種夜生活工作!拜託妳下次要去騷擾人家前,先打聽清楚,做一下功課好嗎?桃花是圖書出版界有名的封面設計、畫家跟插畫家,她還畫漫畫,現在非常受歡迎,當然跟妳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一樣!」徐明威終於忍不住大吼,對自己的老姊說重話。
把桃花當妓女,還給錢要人家斷絕關係什麼的,惹毛桃花……
徐明威又頹坐下來,說不出的懊惱。
「徐明媚,妳搞清楚,百般糾纏人家的是妳老弟我,妳憑什麼上門去要求人家什麼?」
徐明媚幾曾被這樣吼過,還是自己的弟弟,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不滿說:
「有本事你自己跟媽說去,少來這裡對我吼叫!」
「我只求妳別攪和。」
「我攪和了什麼?」硬是嘴硬不承認。
徐明威站起來。
「媽那裡,我會直接跟她說。妳別再多管閒事。」
平素他慣常嘻皮笑臉的迂迴打混蒙過去,這會他笑都不笑,竟還說要直接攤牌。徐明媚感到那嚴重性,及背後的認真,臉色不禁也凝重起來。
「明威,你明知媽不會同意的。」她老媽對桃花那麼有成見,現在又那麼中意那個伍小姐,就差沒把她當現成的媳婦,這一攤牌,豈不要天翻地覆。
「我盡可能的希望媽能贊成,但媽要是一直反對……」他沒繼續說下去。
「明威,老媽可是只有一個。」言外的意思是,天下的女人何其多!
徐明威無力地笑一下。「老姊,倘若當初余學盛他媽媽堅持不讓他娶妳,跟他說『母親只有一個』,妳會怎麼樣?」
「那不一樣!」徐明媚立刻皺眉。
「有什麼不一樣?」徐明威反問。不再相辯,也沒意思知道答案。
他想當個孝順的兒子哪。
但拂逆了父母之命,還算是個孝順的兒子嗎?
怪他作學生時,四書五經念得不太好,孔孟聖賢之道沒有記進心髓裡,如今才這麼困惑混淆。
只是,他從小就不愛放風箏,總是將線放了。不愛那拘束、傀儡的一生。
他的桃花啊……
他怕他要抓不住她……
第七章
想像過很多次的重逢。感傷、淒美、欷獻,一點無奈及恍如隔世……
但當然,完、全、不、是他想的那麼回事。
那時他按了鈐,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就自動開了。他準備、熟背了幾百回的話,不提防就噎在喉頭。
兩個男人在屋裡,虎視眈眈對他充滿「敵意」。桃花——對,他的桃花,盛裝打扮,像天人一樣艷亮得逼人,從房間裡出來,各給了男人什麼東西。
他沒仔細看,滿眼只是盯著桃花。
「怎麼搞的?又來了一個?」桃花只是瞥他一眼,居然皺眉。想像千萬回的纏綿、泫然的淒美完全破碎。
「桃花……」他叫一聲桃花。
桃花怔了那麼一下。
很輕微,幾乎察覺不出來。
但只要那麼一下就夠了。
「是我。」所以,他一直相信,桃花一直記得他的。
「男人那麼多,誰知道是誰!」雖然桃花撇嘴,一直不承認。
「是我。」他微笑起來。桃花多不馴!連那撇嘴的模樣,經過多年,還是那麼無禮褻瀆。
桃花惱起來。
「你到底想幹麼?徐明威——」
就這麼一句,他就決定了!
呵,他都沒說他的名字呢,她一下就叫出他。
前一刻,還說管誰是誰,天曉得——哦!她開始便知道站在她眼前的是誰。
桃花心裡一定、一直,有他。
僅就那麼一句話,那有點懊惱的一句叫喚,他就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