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多說幾次我都不介意。」他放軟了語氣。
「你知道我是孤兒嗎?」
「現在我知道了。」他想起她曾說親友不多之類的話時,那黯淡下來的眼神,心又是一緊。
「聽說我是被丟在孤兒院門口,一定是我媽不愛我,所以我幫自己取了可人這個名字,希望大家都喜歡我。」
「妳是很讓人喜歡啊!」他說出內心的想法。
葉可人又開始哭泣。「那為什麼張冬志要這樣傷害我?我又沒有得罪他。」
「可人,這不是妳的錯。我知道妳的個性是不會得罪人的,但有些人的行為是不能用常理來推斷,那傢伙心理有問題,妳只能當他是個變態,自認倒楣。」
「我不甘心,我不要自認倒楣。我那麼努力,每天都認真地過生活,省吃儉用,拚命地存錢,就是想買間小套房,已經想很久了,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他為什麼要破壞?我又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嗚嗚……」
郎邢煜絕對有能力可以幫她,可他知道她絕不會接受。
她努力地住上爬,卻不停地讓周邊不相干的小人往下拉。他不懂演藝圈的生態,但這麼不健康的環境,卻是她每天必須面對的生活。
他下車,尋找門鈴。
「可人,我找不到違章建築的電鈴,妳可以幫我開門嗎?」
「你在哪裡?」她又擤鼻涕。
「我在妳家樓下。」
「你不要上來,我家很簡陋。」她透出一絲驚慌。
「我只想看看妳。」他語氣中加入很多很多的溫柔。
「不要,我很醜。」
「哪會?我印象中妳一直都是美美的啊。」他故作輕鬆地說。
「不過現在很醜。」她低語。
「怎麼個丑法?」
「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大。」
「我可以幫妳冰敷,很有用。」
「我好幾天沒洗臉了。」
「當做在敷面膜就好了。」
「可是我怎麼看自己都覺得很討厭。」
這是因沮喪而產生的自我厭惡。郎邢煜心想。
「那我也可以幫妳。」
「你怎麼幫我?」
「我有個整型外科的朋友,保證做到讓妳滿意為止,妳可以考慮看看。」
葉可人又哭又笑地說:「邢煜,我想我還是幸運的。」
「怎麼說?」這點他跟她可沒有共識。
「至少我認識了你。」
他心一熱。「好,我們約好永遠在一起。」
葉可人又哭了,不過這次是因為感動而哭泣。「從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這麼在乎我的情緒、關心我的健康。」
「那妳願不願意也體貼我一下?」他可憐地要求。
「怎麼體貼?」
「開門,我的雙臂已經敞開很久了。」
「你的手怎麼了?為什麼要敞開雙臂?」
「雖然這個動作對妳遭遇的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但我想告訴某個人,她不是孤獨的,告訴她我不是只能分享歡樂,我也願意與她共同面對悲傷,我正等著她投入我的懷抱,我會緊緊地抱住她,給予她很多的安慰。」
一陣沈默之後。
叮。
門打開。
郎邢煜三步並作兩步地上樓。
在頂樓處,葉可人站在門口,散亂的頭髮、哭紅的雙眼、一身的睡衣,像被遺棄的小狗,正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他走到她面前,望著她憔悴的臉,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拍拍他的胸膛。「這裡很溫暖,也很安全,可以借妳一下。」
她嗚咽,投入他的懷抱,大哭。
他抱緊她,想到她淒楚的身世、力爭上游卻不斷地受挫,以及像不定時炸彈的病……
「哭吧,痛快地哭吧……」他望向天。「老天欠妳一個公平,是該向祂申訴對妳的不公了。」
第五章
一個月後,七樓公寓的頂樓上。
葉可人一陣助跑後,從這棟樓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做一個踢腿的動作,安全地滾落在另一棟樓的頂樓上。
「卡!」導演喊道。
「還好吧?」工作人員跑向她。
「OK!」她比了個手勢。
「好,牧工了。」
葉可人摘掉假髮,脫下與女主角相同的戲服,走向角落,將頭髮梳開後,收拾自己的包包。
張冬志走向她。「還在生我的氣啊?」
她拎起包包轉身便走,不理會他。
張冬志隨即跟在她身後。「別這樣嘛,這要怪就怪那個姓郎的,要不是他那次在醫院裡讓我出盡洋相,我也不會找妳麻煩來報復他了。」
變態!葉可人迅速地下樓。邢煜說張冬志的心態上有問題,看來還真的是這樣。他為了報復,到化妝品公司詆毀她,但這根本是兩回事。
「別這樣嘛,我請妳去吃飯賠罪,好嗎?」
葉可人仍是悶聲不吭,快步走出門外。郎邢煜之前打電話來說,今天一個病患本來要排定開刀,結果臨時取消,所以要過來接她,不知道到了沒有。
她的手臂突然被抓住,她吃驚地回頭。
「張冬志,你幹什麼?快放手!」她扭動手臂想掙脫。
「別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嘛。」張冬志涎著笑臉。
「快放手!」她怒斥。
在樓下的工作人員見這景況,正準備上前解圍時,一抹身影迅速地貼近,扣住張冬志抓著葉可人那隻手的麻穴,待張冬志無力地鬆手後,還扎扎實實地補他一拳。
咕嚕咕嚕咚!
張冬志如倒栽蔥似的翻轉兩圈,屁股著地後,兩道鼻血又流了出來。
葉可人吃驚地看這誇張的一幕。
只見張冬志摀鼻,頭昏眼花的看向來人。
「又是你!你又打我!」張冬志用濃濃的鼻音指控。
「我早就想這樣做了。」郎邢煜語調平緩,仍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樣。
只有身在近處的葉可人,才能發現到他眼神裡所隱含的怒氣。
「我要去告你傷害,這裡有這麼多人可以作證。」
所有的工作人員立即轉頭,忙碌得好像沒看見剛剛那一幕。
「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願意無條件幫你醫治。」郎邢煜語帶誠懇,但眼神卻危險銳利。
「不……不用了。」張冬志嚇得連滾帶爬地起身。「給你醫還育命嗎?以後別靠近我就好。」
「那簡單,你不靠近可人,我就不靠近你。」郎邢煜爽快地說出條件。
「你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
「那你憑什麼騷擾可人的自由?」
張冬志啞口無言,但又心有不甘。
「小張,別再鬧了。」燈光師走周來拍拍他。「這段日子,大家都看不慣你對可人做的那些事,別再把自己搞得更爛,最後連工作都沒了。」
張冬志見眾人投射而來輕蔑的眼神,只能心有不甘地狼狽離去。
郎邢煜環視眾人,微微頷首招呼後,溫柔地看著葉可人,輕聲問:「還有其他的事嗎?」
她搖頭。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
「喔。」
他握住她的手,再次向眾人報以微笑後,牽著仍兀自發愣的葉可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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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我了!」葉可人一上車後拍拍胸口。「你什麼時候來的?」
郎邢煜面色凝重地開著車。「來的時候,問工作人員,他們說妳在頂樓,我頭一抬,正好看到妳在拍片。」
「喔,怎麼了?」她注意到他輕皺眉頭。
他轉頭望她一眼。「我看到妳在飛。」
「真的?刺激吧?」她笑道。
「差點沒嚇死。」他心有餘悸。
「不會怎樣啦,跳的距離不到兩公尺,我還跳過更遠的。」她安撫。
「妳這樣說不但安慰不了我,反而更讓我擔心。」
葉可人心裡很感動,拍拍他的手臂。「好啦,我會小心的。」
「可以找別的工作嗎?」他試問。
她搖頭。「我只會這一行。」
他沈默,知道自己沒立場過分干預,但總覺得還可以再為她多做一些什慶的.可卻又毫無頭緒。
「今天的身體好嗎?」他鬆開眉頭。
她點頭,勾唇一笑。「這句話已經變成我們每次見面時的問候詞了。」
「找個時間來醫院安排手術吧。」他不嫌煩地再次遊說。
「再看看吧。」這也是她每次的標準回答。
「為什麼這麼固執呢?」他歎道。
因為住院要花不少錢,連帶的工作也受影響,收入中斷。教她怎麼開口跟他解釋這些現實面呢?
「妳又不吭聲了。」郎邢煜的語氣轉為無奈。
「……」
「算了,我不勉強妳,不過有什麼症狀一定要馬上告訴我。」他認命,只能學老媽子般再次囑咐。
「是,郎大醫生。」葉可人輕笑,瞧著他的眸光,似是感謝他放她一馬。
他拿她沒轍。「那今天想吃什麼?」
她噗哧一笑。「你交我這個朋友也挺吃虧的。」
「怎麼說?」她的笑顏,讓他的心也跟著笑。
「那天為了讓我不再掉淚,你居然提出以後吃飯全由你付帳,以彌補我所受的損失,害我破涕笑出聲,再也無法繼續自憐,結果換你虧大了。」
他幫她盤算。「我記得妳說一年三支廣告,進帳六十萬,那一個月就是五萬,所以妳吃越多,就賺越多喔。」
「不行啦!」葉可人捏捏自己仍平坦的小肚肚。「變胖了,身手不俐落,就不能演女主角的替身,到時候連生活都有問題,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