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想了個法子,早早地起來到他屋裡去找他。可是每次話還沒說清楚,不是被哥哥強行將她趕走,就是被他三言兩語地打發了。
於是,她心裡的話就只能憋在心裡,而那讓她更難受。
「銀杏姊姊,今天帶我去找三哥哥吧!」見不到他,她得主動出擊去找他!
可是銀杏馬上搖頭。「不行,三爺在宮裡當差,尋常人哪裡進得去。」
總算,彭峻威宣佈今天他不用當差,可以好好陪雨兒玩了。
「真的嗎?」雨兒興奮地立即將前幾天的不快統統遺忘了,跳到他的身上歡呼。「太好啦,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一起吃飯囉!」
她的快樂感染了彭峻威,也讓他意識到這些天自己是冷落她了,於是懷著內疚的心情,他讓車伕備了車,帶著雨兒、銀杏和夏雷一起去游香山。
此季雖還沒有紅葉,但香山秀麗的風光依然讓他們十分開心。可是就在他們玩得高興時,遇到了一群穿著體面的公子哥兒們。
還沒等雨兒反應過來,彭峻威就被他們拉走了。
看著他們坐在遠處的亭子裡高聲談笑,雨兒想跟過去,但被夏雷攔住。「雨兒,那場合女人不能去。」
「哥哥亂說,那裡分明有幾個女人!」雨兒不滿地反駁他。
「這……這……」夏雷支吾著,轉眼又果決地說﹕「反正你不能去!」
「為什麼?我要跟三哥哥在一起!」雨兒任性地往那裡跑去,夏雷怎麼拉都拉不住。
跑進亭子,雨兒立刻紅了眼睛,因為她看到一個女人正挽著三哥哥的胳膊,對他露出那種讓人討厭的笑容。
「你是誰?幹嘛摟著我三哥哥?!」她衝過去,一把將那女人推開。
「哎喲,哪裡來的潑婦?」那女人尖叫著往地上倒去。
彭峻威眼明手快,單臂挽住她,避免她當眾出糗。可那女人站穩後依然狀似驚魂未定般地緊抱著他,嘴裡還嗚嗚咽咽的叫著。
「放開我三哥哥!」雨兒毫不理會她的可憐相和其它人驚懼的表情,她再次抓住那個女人,想把她從彭峻威懷裡推開。
「雨兒,快住手!」彭峻威推開她的手,用身體將那個女人護住了。
「三哥哥,你……」
雨兒震驚地看著他,從懂事起,她就知道三哥哥的懷抱是屬於她的,可是今天怎麼會有其它的女人在他懷裡呢?!而且他還將自己推開,去護著那個女人?!
眼淚衝出了她的眼眶,她覺得天地突然間整個顛覆了,此刻,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彭峻威已經放開那個女子,並將那雙緊纏在自己腰上的手拉開了。
「你、你不是我的三哥哥!」她不顧一切地大叫,回頭就往外跑去,撞在急忙趕來的夏雷身上。
「雨兒,我叫你不要過來,你為何不聽?」夏雷將她拉出亭子,低聲訓斥她。
雨兒一語不發,甩開哥哥的手,往山上樹林裡跑去。
她撲在一棵大樹上傷心大哭,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雨兒!」彭峻威的聲音傳來,她的身體被擁入了熟悉的懷抱。
她想掙脫他的擁抱,可是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了力氣,於是她繼續閉著眼哭泣。
「對不起,小雨兒,是三哥哥不好,你打三哥哥吧。」彭峻威握著她的手,讓她往自己胸前打,可雨兒抽回了手。
她第一次嘗到這種又酸又澀的滋味,她想用最狠的話罵他,想將自己滿肚子的委屈發洩出來,可是看到他慌亂又歉疚的神情時,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抽抽噎噎地哭。
彭峻威見她哭聲小了,就好言解釋道﹕「那幾個人是我在科考時結識的朋友,今天遇上了總不能不理人,你說是不是?可是你那樣當眾大鬧,還動手打人,以後人家會怎麼看你呢?你喜歡聽別人說你是個『潑婦』嗎?」
他的話讓雨兒楞住了,她本能地搖頭。自小夫人就請老師教她讀書認字,她怎麼可以成為「潑婦」呢?不,她要做個有教養、配得上三哥哥的淑女!
「這就對了。」彭峻威欣慰地想,她果真還是他單純美好的小雨兒。
「那個女人是誰?你為什麼要護著她?」她吸著鼻子問。剛才忙著生氣,沒看清那女人的長相,不過能讓三哥哥抱著的,一定是美人!
想到這,眼淚又滾了出來。
彭峻威趕緊抹去她的淚。「她是城裡『迎春樓』的姑娘。」
「她為何跟你那麼親熱?還有說有笑的?」雨兒心有不安。
「我可沒有跟她親熱,像她那樣的女人本來就是給人陪笑的……」彭峻威突然住口,發現自己跟她講這些實在不妥。
「什麼是陪笑的?」雨兒不放棄地問,隨即眼睛一亮。「哦,是風塵女……」
「行了,別管那些事,告訴三哥哥,還生氣嗎?」彭峻威急忙插話。
看著他坦蕩的眼睛,雨兒不知還該不該生氣。但想起在奉天時,從市井小民和丫鬟口中聽說過的事,不由皺起眉頭。「三哥哥也找風塵女子作伴嗎?」
「沒有,不許瞎想!」彭峻威立即瞪她一眼。「三哥哥是那樣的人嗎?」
「那你為什麼要護著她?」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彭峻威趕緊為她擦掉眼淚說﹕「如果她真的被你推倒在地上,那大家看了她的笑話會同情她,可也看了你的笑話,還要指你是潑婦呢!」
雨兒這下不出聲了,她知道是自己太莽撞。
她的神情讓彭峻威擔憂。「別氣了,三哥哥不是都已經給你賠禮了嗎?」
雨兒看著他,覺得自己的信心在動搖。她將頭靠在他肩上說﹕「三哥哥是雨兒的三哥哥,雨兒不要其它女人陪伴三哥哥!」
「不會的,三哥哥只要雨兒陪伴!」彭峻威撫摸著她手腕上的手煉。「你看,三哥哥的心不是早已經鎖在這裡了嗎?」
聽到他的話,雨兒心情霎時好了起來,心裡的陰影也消除了。她舉起手,看著手腕上的手煉在穿過樹葉的日影下閃著美妙動人的光彩,終於又笑了。
誤會消除了,剩下的時間,他們是在快樂中度過的。
不過誤會雖然消除了,但雨兒心中已經有了淡淡的陰影,因為彭峻威每天還是回來的很晚。
沒事做的雨兒,還是喜歡拉著銀杏出去玩。
逛北京城,對自小好動,又在奉天都統府跟著哥哥和彭家兄弟練了點皮毛武功的雨兒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自幼長在北京城,活動不多的銀杏來說就慘了。這天,她們回來時,才走到胡同口,銀杏的雙腳就已經痛得走不動了。
一直攙著她的雨兒說﹕「銀杏姊姊,你真沒用,走那麼點路就累成這樣了。」
銀杏苦著臉說﹕「還不是怪你,三爺要我們坐馬車去的,是你非要走路。」
「走路才可以一路逛一路看啊。」雨兒扶著她剛走到胡同口,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從宮裡回來的彭峻威和夏雷。
「三哥哥,哥,你們回來了?」雨兒高興地喊他們。
彭峻威三步並兩步的走近,習慣性地在雨兒頭上揉了揉,笑著問﹕「調皮鬼,今天又去哪裡了,玩到這會兒才回來?」
「到前門大柵欄去了。」
「銀杏,你怎麼了?」看著銀杏一瘸一拐的樣子,夏雷關心地問。
銀杏沒回答,只是彎腰捶著腿。
雨兒笑道﹕「銀杏姊姊走不動了,害我一路扶她回來,胳膊都快斷了。」
「來,讓我來攙扶她,你歇會兒吧。」彭峻威說著攙起銀杏的另一隻胳膊,而銀杏立即面紅耳赤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感到輕鬆了的雨兒甩甩胳膊。「啊,原來扶著人走路也是很累的。」
她轉頭對哥哥說﹕「哥,京城真的很大耶,我們逛了兩天,可銀杏姊姊說,連京城的一個角落都沒有逛完喔。」
「是,京城很大。」夏雷隨口應著,不安地注視著前頭走著的彭峻威和銀杏。
彭峻威正在對銀杏說﹕「我不是要你們乘馬車出去的嗎?為何非要走路?一定是雨兒的主意,看把銀杏累壞了。」
彭峻威關切的口氣聽在雨兒的耳朵裡很不舒服,她轉頭,才發現銀杏的身子幾乎完全趴在彭峻威的身上了,而彭峻威與其說是攙扶著她,還不如說是抱著她。
她突然感到那種酸澀的味道又在心頭氾濫了,可是今天的滋味,比那天在香山看到那個風塵女抱著三哥哥時還要強烈和令人難受。
她想說話,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想衝過去將他們分開,可是又想到不能動粗,因為她不要做「潑婦」!
偏偏此時走到門檻前的銀杏不知怎麼搞的,就是抬不起腳來,於是彭峻威毫不猶豫地俯身抱起她,跨進了門。
「哦,三爺……」銀杏一聲輕歎,雙手緊緊攀上了彭峻威的頸子。
看著前頭兩個交疊在一起的身影,雨兒的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