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信了她的話,扶起她只因不忍讓她難受太久。
「你……如果我不解開繩結呢?」他還沒完全放棄。
「我想上廁所。如果你再不解開繩結,我會尿在身上。如果你要我證明給你看,我不介意再出一次丑!」
他動手解結了。一脫離那捆麻繩,她就奔進洗手間。
久不見她出來,他這才跟至門邊,聽見她仍在哭泣。
「你真的不是蝴蝶?」
門裡立刻傳出她悲切的聲音:「不是,不是,不是……」
他帶著疑惑離開陳家。
※ ※ ※
魯台生攜著身懷六甲的老婆上於家來了。
老婆陪於媽媽留在廚房裡準備午餐,他則上三樓找於震麒。
推門而入,只見主人平躺在床上,雙手枕著頭,兩眼無神地對著天窗。
「大白天裡可看不見星星,倒是正午的太陽能曬瞎你。你眼睛不累啊?」他邊調侃邊坐上椅。
主人這才轉頭看他,視覺暫留的效應使他看不清楚,於是又合上眼。
「我聽你媽說,你有蝴蝶的消息了,真有這回事嗎?你現在這副病相思的德性跟她有沒有關係?是不是她還不肯回來?出了什麼事?這兩年她人在哪?你媽叫你帶她一塊去找蝴蝶,你幹麼不要?你最近不是一有空就往外跑,今天怎沒出去?」
半天沒聽見回答,他於是急急道:「你講話啊!」
「話都被你講完了。」於震麒張開了眼,意興闌珊回敬一句。
「我……好,當我沒講。你看不起我,我沒資格瞭解你的心情,你是這個意思吧,那我這就下去了。」
「她不肯承認自己是蝴蝶。」
「什麼!」魯台生一聽就犯傻,不由大皺其眉。「你確定她是蝴蝶嗎?會不會是你過度思念產生了幻覺?」
「我本來是確定的,但是……」吐了長長一口氣,他只道:「要是她一直不承認,我就算能確定,也拿她沒轍。」
「嘖,聽來事態不輕耶。」沉吟片刻,魯台生道:「震麒,並非我對蝴蝶有成見,但我總感覺她有點那個……怎麼說呢,有點怪。」
他以一聲哼來回應。
「不過,她配你倒滿好,活生生一對奇葩。」他不無取笑,「你為什麼不讓你爸媽替你出面呢?她可以對你拿喬,但是如果對公婆也能睜眼說瞎話,就太不近人情了。」
「我不考慮搬出爸媽來威脅蝴蝶,我是她回來的唯一理由。」
「哼,你還真是宅心仁厚。聽你這麼說,我也不必建議你去告她了,否則她是你的逃妻,你大可以循法律途徑解決這個問題。」
「循法律途徑解決?」他壓根沒想過要告蝴蝶,「我跟她的婚姻尚未經法律認證。」
「對喔,我怎麼忘了。」頓了一下,魯台生又生一計:「既然這樣,你等於未婚,我建議你去報名『非常男女』,另覓一位非常女好了。能跟你速配的絕不止蝴蝶一人,我相信……」
「你有完沒完!」他狠狠打斷聒噪男。
※ ※ ※
蝴蝶得了重感冒,懶得自己洗頭髮,於是難得地光臨了這家美發屋,想好好享受一番頭部按摩。
非尖峰時段裡,客人不多,她很快就入座,接受服務。
她感覺到設計師正用溫水替她打濕頭髮,接著擠了些洗髮精開始幫她清洗按摩,舒服的感覺使她不自覺閉上眼睛。
她隱約聽到設計師說「抱歉」,但她一點都不在意,繼續沉醉在似醒非醒的狀態中。
「很享受嗎?魔術師。」
於震麒的聲音突然穿入腦際,她猛然張開雙眼。
「不要起來。」他一手按住她的肩,「當心洗髮水流到眼睛裡。你躺好,不要緊張,我不會怎麼樣的。」
她別無選擇,滿臉通紅地怒視著他的笑臉。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她低聲譴責,瞟了周圍一眼,像是害怕其他人會圍過來看好戲,「設計師呢?」
「走了。」他又一笑,「我拜託她給我個機會,讓我替你洗頭。」
設計師在剛開始替蝴蝶洗頭之際,意外發現於震麒和他遞上來的紙條。看過紙條之後,便爽快朝他點頭,立刻配合地離開工作崗位。
他在紙條上寫著:
我老婆正在生我的氣,很可能從此將我遺棄,如果你肯讓我代替你,說不定她會回心轉意。
「你……你是特地來為我洗頭的?」她立刻試著坐起,但被溫柔而堅定地按了回去。
「我特地去陳家找你,你師母說你在這裡。既然你想洗頭,我就只好義務幫忙了。」
「設計師怎麼肯聽你的?」
「喔,」他沒打算告訴她有關紙條的事,順口捏造道:「我跟她說我曾在蝴蝶夫人門下學過藝,知悉所有髮型,她聽了之後好像很放心,所以就走了。」
憋了好久,她忍不住就笑了出聲。
他趁機在她鼻尖上一啄。
「你……」
「別講話!被別人聽見了可不好。」
她果真閉上嘴,心理想著,如果有人發現他的手是如何肆無忌憚地愛撫她頭部的話,那才不好。
她瞇著眼偷看他,只見他的雙眸正對著她,一眨不眨。她又閉上眼,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熱力,刺激著她每一根神經。
她漸漸鬆弛下來,只感到陣陣美好的酥麻感覺。
他的手指開始在她耳際徘徊,她屏息,任一陣陣快感從耳際散開。接著,他依戀地劃著她的面頰,此舉教她睜眼,卻發覺那對眸子依然微笑著。
「喜歡嗎?」他低聲問。
她合上眼,在心裡回答:喜歡。
其實,她很想將他拉下來,蓋住自己。
她眷戀的感覺似乎結束得太快了。他已開始替她沖水,最後再用毛巾包住她的濕發。
帶著一絲羞澀,她隨他回到前廳。
「生日快樂!」
前廳裡的景象令她驚愕。設計師群和零星幾位客人,再加上會計小姐,所有人圍著一個大蛋糕,那句祝賀的話顯然是衝著她說的,因為,每個人都盯著她看。
一定是他搞的鬼!她側頭看他。果然,可不是一臉做賊心虛狀嗎。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沒有人知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決定將今天訂為你的生日,因為,」他的眼神變了,是深情,是眷戀,「這一天也是我和蝴蝶的結婚紀念日。」
這溫柔的話語教她熱了眼窩,教其他人奮力鼓起掌來。
「快過來吧,許個願,吹蠟燭,然後切蛋糕,讓大家分享我們的喜悅。」他攬住她向前走。
才走兩步她就掙脫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跑出美發屋。
他愣在當場,氣餒狀教眾人不禁心生同情與遺憾。
「先生,你還不快點去追她?!」
「喔,謝謝你們。」
「快呀!」
他這才追了出去。
她已哭著跑了回家。
追上她時,她在門裡,他在門外。
「我知道你聽得見。你不見我沒關係,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過了片刻,他再道:「後天我就出國去開會了,去一個星期,你不祝我一路平安嗎?」
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會祝福我的,因為那會使我快樂。」又過一會兒,「我回去了,你也保重,我會再來找你的。」
半個小時之後,她開門,發現他已不在那兒了,這才放聲大哭。
※ ※ ※
蝴蝶終於提起勇氣,在夜幕降臨之後,她躲在於家附近,朝那一室柔和溫馨投去一抹懷念的眼神。
於家大門開了,她看見婆婆走了出來。
於太太急促的步伐直往大路上走,蝴蝶悄悄在對面跟著,總覺婆婆有急事待辦,因為她邊走邊回頭望,樣子像是要攔計程車。
後來,她好像放棄了乘車的想法。蝴蝶發現前方不遠處就是魯台生家。
顯然婆婆是要上魯家,因為她正要過馬路。
「蝴蝶!是蝴蝶嗎?」
婆婆發現她了。她踟躕片刻,狠下心再度邁步時,刺耳的煞車聲差點震碎她的耳膜。
倏地回首,她只見婆婆摔倒在路中央,迅速駛離的轎車顯然是罪魁禍首。
她看不清車牌號碼,在人車稀少的路上,婆婆倒在地上的景象令她驚惶失措。
「媽!」
她衝上前去,發覺婆婆已昏厥,不由哭出聲來。
她於是在馬路中央用力揮動雙手,希望有人能夠及時提供援助。
一輛車停下了,駕駛下車來瞭解狀況,好心地用行動電話替她叫救護車。
她拜託駕駛暫替她等救護車,她急奔到對面公寓四樓,按了好幾聲門鈴,終於有人開了門。
「你……」
兩人相視,發出同樣詫異的聲音。
魯太太以為來人是於媽媽,而蝴蝶沒想到自己會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
「魯台生在嗎?」蝴蝶沒時間問別的。
「你是……蝴蝶?」魯太太看過於震麒的結婚照,認出她來了,「你怎麼來了?」
新起的一波陣痛使魯太太皺起眉。離預產期還有兩周的她,已被提前開始的陣痛折磨了一個小時。發現情況不對之初,她就打電話告知魯台生了,他還在機場等預約要他接機的客人,說是會立刻找同行代班,然後趕回家,還要她先請於媽媽過來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