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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決明

  「不過……綰青,妳睡在哪裡?」

  「嗯?」廢話,當然是睡在家裡呀,還沒睡醒的人到底是她還是他呀?她正準備一邊打哈欠一邊說「睡在自己的床上」,微張的小嘴瞬間僵住。

  這這這這裡是哪裡?!

  深藍色的全套式床單棉被枕頭,像湛澄的大海將她吞噬,她深深陷在其中,茫然得不知東南西北。

  「我早上熬了一鍋清粥送去妳家,想說病人吃些清淡的食物比較好……呃,結果妳那個長著凶神惡煞臉的叔叔還有什麼堂哥表弟的都說妳不在家……妳未婚夫把妳帶走,我很擔心──」

  司徒綰青立刻清醒,「他不是我未婚夫!」否認她和風嘯的關係,比擔心現在身處何方更加重要一百倍。

  「但他說……」

  「他說的話全是屁!我和他一點瓜葛都沒有,你相信我說的還是他說的?」

  「當然是妳,我相信妳說的,真的太好了,綰青。」學長鬆口氣,心儀的女孩向他打包票,他沒有不信的道理。

  司徒綰青抿抿唇,相較於學長的喜出望外,她有種說了謊之後的沉默反省。

  「那妳現在在哪裡?」

  她也想知道自己在哪裡呀。

  眼神無意識越過窗外,她看見一片油綠草皮,彷彿被吸引一般掀開棉被,光著腳丫子下床,地板上鋪著柔軟的毛毯,讓她感覺不到涼意。

  走近窗邊,她推開窗戶,耳邊還傳來學長關心的呼喚,她卻無心聆聽。

  這裡……

  是她從小居住的天龍門。

  屋外的景物沒有太大改變,除了主屋外,還有左右兩棟房子,她和爸媽就在右邊那棟住了好長好長一段日子,一直到脫離天龍門才搬出那裡。

  屋子週遭有寬闊的綠地,爬著青籐的圍牆一角還有她曾經貪玩畫過的奇怪動物,連她自己都忘了那時的她是想畫狗?貓?還是四不像?

  右屋前有一棵大樹,讓小孩子學潑猴一般爬上爬下,還能輕易爬到二樓的窗邊。

  左屋旁側有小水池,池旁有青竹,池裡是名貴肥錦鯉,她和他曾在小水池邊釣魚欺負肥錦鯉,下場當然不會太好,他被他爸捉去武館操練到腳軟,她則是被她爸罰扎馬步好幾個小時……

  彷彿還能看到年幼的自己正追在風嘯身後,兩人在草地上奔跑遊戲的幻影,從東邊跑往西邊,然後,消失無蹤,又從南邊出來,笑聲如風鈴清脆……

  「綰青?綰青?」

  她從虛幻裡被人喚回,幾乎要失望地遷怒無辜的學長打破那樣美好的回憶,她勉強維持笑意,「學長,我改天再打電話給你,bye。」不等對方回應,她按掉手機。

  發覺自己的目光竟然還在追尋著兒時歡樂的幻影,她有種想掉淚的衝動。

  明明已經被拋棄了,卻還念念不忘的人,最傻。

  她在窗前發呆好久,直到耳尖地聽見門外有動靜,她皺起細眉,悄步走到門旁,擺出備戰姿態。

  當門把轉動,對方緩緩開門進來,她俐落送出一記飛踢,但攻勢被閃過,她非但沒放棄,還在完全看清來人的長相時,第二腳踢得更凶狠。

  房裡的空間很大,足夠她肆無忌憚地施展拳腳。

  「左風嘯,有膽就別躲,正面和我決鬥!」

  左腳右腳、右腳左腳、我踢我踢我踹我踹我掃我掃,喝!喝!

  右拳左拳、左拳右拳,我揮我揮我揍我揍我扁我扁,呀!呀!

  每一拳每一腳都以分毫之差錯過,以為自己就要毆打到他,偏偏下一瞬間就會落空。

  就在她抬高左腳要給他迎面痛擊時,支撐全身重量的右腳突然被人掃偏。她失去平衡,摔進大床裡,又陷入棉被海之中。

  「吃藥了。」風嘯端著的溫水半滴不漏,笑笑地朝她走近,遞來藥包。

  她偏頭不甩他,額心卻被溫熱的手掌覆住,他滿意頷首。

  「退燒了,難怪妳又生龍活虎起來。」真的跟小孩子一樣,身體不舒服時就病奄奄的,完全喪失活力,身體一好又忙著破壞安寧。

  「誰要你來獻慇勤!」她不領情地揮開他的手,但他手心的熱度還殘留在額心,燒燙著她。

  「真不知好歹。」嘴裡罵著,眼裡卻只有滿滿的寵溺。

  「我要回去了!」

  「很多年沒回來這裡,妳不想瞧瞧屋子裡有什麼改變嗎?」他沒伸手攔她,只是淡淡問著,同樣成功地讓她停下腳步。

  「……」心裡很想,但她不想在他面前坦誠,只是賭氣回他:「有什麼好看的?反正這裡的東西都跟我沒關係了,從我爸脫離天龍門開始,我們就和你以及這裡劃清界線,我一點也不留戀!」一點也不想留戀!「現在這裡是你們左派的地盤,對我來說是賊窩,你是賊頭子,我們誓不兩立!」哼!

  他沉沉笑了起來。「賊窩?賊頭子?」

  「對!」

  「賊窩?賊頭子?」他重複一次,想更確認自己的身份,長腿一步步靠近她。

  「大賊窩!無恥下流的賊頭子!」她修正用詞,越修越狠。

  「那妳不就是誤闖賊窩的小綿羊?」

  「小綿羊?!你會後悔將這種軟綿綿的生物套用在我這個堂堂右派首領的頭上!」

  「在我眼中看來,妳的確很像這種軟綿綿的生物,非常的相像。」軟綿綿的臉蛋兒、軟綿綿的唇瓣、軟綿綿的胸脯、軟綿綿的腰桿子,無一處不迷人。

  她的回答是紮實的羊蹄──不,是粉硬的拳頭飛來。

  五指包覆住她的拳頭,她第二隻拳跟著揮來,同樣淪入另外五指的擒獲。

  「妳的拳腳功夫似乎退步不少,這幾年偷懶沒練了,是吧?」他只用了幾成的力道,輕易將她雙手扳到她腰後箝制得無法動彈,而這個舉動逼使她不得不貼近他的胸膛。

  「我每天都有練!」她一點鬆懈也沒有,是他……進步得太快,遠遠將她拋在後頭。

  「以前還勉強能和我對上幾招,現在完全不行,是被男女間愚蠢的妳愛我、我愛妳追逐遊戲給搞得滿腦子只退化到剩下粉紅色少女幻想嗎?」他的笑容變冷,鑲在唇邊看起來相當危險,心裡介意昨天她與那個學長的純純約會。

  「你在說什麼?!」

  「不是嗎?妳昨天興匆匆和男孩子約會,怎麼,他知道妳的身份之後還有膽追求妳?還是妳根本沒對他提過半句妳的黑道背景,順便隱瞞他,妳目前可是堂堂右派的首領,嗯?」

  「他才不會在乎這些!他說他很欣賞我!」

  「欣賞妳什麼?」輕蔑一笑。

  「欣賞我活潑樂觀上進不做作好相處!」

  「喔──」他長眸細細瞇起,決定明天就去斃掉那個男人,「所以妳讓他追求妳。」

  「有什麼不可以?!」

  「妳問我這個未婚夫有什麼不可以?」他失笑,笑她天真。這跟妻子問丈夫「我能不能外遇」一樣白癡。

  「左風嘯,你挖乾淨你的耳朵給我聽清楚,你不是我的未婚夫,所以你沒資格管我交不交男朋友,就像你想玩女人玩到全身上下爛光光,我也不會去醫院探你的病,OK?達成共識了沒?」

  「我唯一會和妳達成的共識,就是確認我們的未婚夫妻關係,OK?」

  「不OK!你少像只吸血蛭纏著我不放!我們雙方的父親早就替我們解除婚約了,當時你也在場,你還默認了!」只有她一個人哭得天崩地裂,為關係的破裂最感受傷。

  「我沒有默認。」

  「但你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吠著他,哽咽聲隨之洩漏她的脆弱,「就像你爸背叛我爸一樣,你也背叛我……」

  「背叛這兩個字太沉重了。」他不苟同。

  「被背叛的人才有資格說這種話。」她被他突然貼近的臉龐嚇到,卻因為雙手被反扣而無法逃掉,「你、你要做什麼?!」

  「吻妳。」

  這個死色狼!

  「我不准!」她努力偏著頭,不讓他得逞,絕不!腦袋左閃右閃,抿閉著唇,不容他染指。

  無論那顆腦袋搖晃得多激烈,還是沒辦法逃出他的箝抱,隨著她的掙扎,那頭短髮也劇烈晃動,半掩住她的臉孔,他不急著擒服她的小嘴,而是先朝細白的脖子進攻。當他吻住那裡,她重重抽息,彷彿要立刻消滅他似地拿下巴去努撞他,微乎其微的反抗完全不讓他看在眼裡。

  她被他壓陷在大床中央,他的牙關陷在她的肌膚之間,滾燙的舌尖將被他牙齒擠壓凸起的小小肌理完整舔舐品嚐,咂吮出暗紫色的淤花。

  她悶哼,垂死掙扎。

  「妳不讓我往上吻,我只好繼續往下了。」以她的脖子為界線,她死守上面的小嘴,他可以退而求其次,朝脖子以下進攻,反正樂趣不同。

  況且,脖子以下的面積比以上的面積還寬廣,他不吃虧。

  「你──」扣在她手腕上的大掌明明只剩下一隻,為什麼還是掙不開?!可惡的混蛋!

  他一吮一舔一啄地膜拜完精緻鎖骨,意猶未盡地沿著T恤的圓領來回徘徊,意圖很明顯──他肖想將舔吻的範圍擴充到白色T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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