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的相識到她的逃離,完整到似乎告訴她!是該醒來了。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是的,她在台灣,她已經從美國回來約半年了,離「那件事」……也快四個月了。
從那天起,她幾乎不記得她過著怎樣的生活,似乎是活在半睡半醒之際,耳邊環繞的總是嬰兒無助的哭聲,既真實又虛幻,足以將人逼人瘋狂的邊緣。
夢中她一次次地哭喊,希望那聲音能夠停住,能離她遠去,但它仍是徘徊在她的左右。
但她醒了,也決定要醒了,被方纔他喚她小秦的聲音……
日子,總是要過的。
她又順了下呼吸,吐出一口氣,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精神抖擻地下了床。
不下知道什麼時候,她會有這種停止呼吸的習慣,或許是發現這樣可以讓一些不必要的煩惱和不愉快離去吧?
她沒有不愉快!什麼都沒有!
她是秦若雪,天生快樂的女人,粗線條是她的表徵,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讓她感到煩悶的,除了吃不到好料以外。
她揮了揮拳,活動活動筋骨。她是秦若雪,靜下來會死翹翹的女人,她全身上下都是活力,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讓她一直喪志的。
她將腳踢呀踢。她是秦若雪……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她很樂觀、EQ很高,不會隨便被打倒!
頓住了呼吸,她扯著嘴角笑著。她要笑,她要忘掉一切,一定要!
「學姊,妳醒了嗎?」柳樂兒的聲音從門縫傳了進來。
「我醒了!」她大聲地應著,異常地像是要掩飾些什麼,拉開門,對著廚房喊道:「樂兒,我要吃鮪魚蛋餅唷!」
「好呀。」樂兒聲音甜甜的,伴隨著抽油煙機的聲音。「學姊妳今天精神很好喔。」
「我一直是這樣啊。」若雪笑著幫忙準備餐具。
樂兒笑而不答。學姊這幾個月來一直怪怪的,不是埋首工作、就是常常茫然的望著遠方,眼睛裡是探不著的空洞,像是嚇著了一般,看得樂兒覺得好心疼,卻又不敢問些什麼。
好不容易學姊終於恢復精神,真是太好了!
「對了,學姊妳打算什麼時候要回美國?」不一會,樂兒端出三個蛋餅放在秦若雪的面前,還有花生厚片、奶油、培根、水煮蛋一個、優格一罐和一大杯米漿。
「不知道耶,說不定就留在這裡,不回去了。」秦若雪狼吞虎嚥地吃著,回答樂兒的聲音卻也不含糊。她半年前回台灣時就接了幾個翻譯的案子,錢的花用對她並不成問題。
「那很好啊。」樂兒仍是笑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皺了眉。「對了,學姊,我跟你說,我最近遇到我們學校以前一個資優生,他莫名其妙一直纏著我,好奇怪喔!」
「妳討厭他啊?」有人追是好事,越多越好,像她被某人拐走後便注定是他的了,真是超沒天理。
「不是,只是像他那種有臉蛋、卻沒有節操的男人不應該找上我,我是安分守己的乖乖牌,不好玩的。」
「那就讓他追得辛苦一點,反正妳上任男朋友不是剛跟妳提出分手嗎?正好補足妳心靈的空虛。」若雪拿著叉子比呀劃的,說得頭頭是道。
「什麼空虛?」樂兒愣愣的。
秦若雪歎了口氣,她這個身為國小老師的小學妹真是太單純了,實在頗難提點。「算了算了,當我沒說。我的意思是,反正是個帥哥,給他追一下真的沒啥關係。」
「可我怕他呀……」樂兒一臉委屈。
「嘖……這個嘛……」雖說自己比樂兒多活了兩年,其實男朋友也沒她交的多,說到愛情也沒什麼本事教人。
「學姊,如果他哪天找上門來,妳一定要幫我把他丟出去喔,妳國中的時候是柔道社社長嘛。我還記得那時候妳好帥氣,把一個高妳兩個頭的大個子摔出去耶!」
「唉呀!那麼古早的事情我都忘了。」秦若雪笑著。
「可是我記得啊,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崇拜妳的!」
這般言語從純真的柳樂兒口中說出,倍感真誠。
「沒問題,我會幫妳搞定他的!」秦若雪一副大姐頭的樣子。
柳樂兒放心了。「那我去學校囉。對了,冰箱裡面有我昨天買的起司蛋糕,妳一定、一定要吃喔!那家蛋糕店的點心真的非常好吃,我排隊排好久才買到的耶,特地留一個給妳。」
「好,路上小心。」
送走了樂兒,若雪皺了皺眉,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話打開冰箱,一盒上頭有雪一般白色點點的深藍色盒子映入眼簾。
她輕輕笑了一聲,那是蒼涼的歎息嗎?她必定是聽錯了。
起司蛋糕……
她半年不肯碰甜食了,因為在這個世上絕對沒有人能像阿嘯一般,做出令她滿意的甜食。
她這個人有著詭異的「認定感」!
而在這認定感的圈圈裡,能夠做點心給她吃的,只有白虎嘯,也只有他做的點心她會認為好吃……
快要二十五歲了,她還是一般傻,是不?
不不要想!
她什麼都不要想!不能想他,不能讓自己有一絲絲的脆弱!
停止呼吸,對,不要讓那件事進入她的腦子……一點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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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秦若雪認為自己一天比一天過得充實快樂。
可不是?她一向是個自得其樂的人。
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留在家裡幫忙照顧樂兒養的那只笨兔子,或是整理家務也不錯。
說到柳樂兒,她的運氣一向背得出奇,唯一不會發生意外的地點就是廚房了吧?她從來沒有被燙傷或是割傷過,也許是老天爺認為煮飯給她秦若雪吃是件神聖下可打擾的事?
但樂兒在其它的地點做家事時,實在是……慘不忍睹。
她晾衣服的時候,衣服會飛走:她拖地的時候,會滑倒在地……為了避免她發生更多別人不會發生的意外,若雪非常贊成所有的家事由自己接手。
然後,閒閒沒事的時候就看看書、看看電視,讓日子繼續一天一天過。
這裡就是她的家,所以她不會想家,一點也不……她誰也不想……她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且能做的事情漸漸多起來了。
不久前,她還回到以前的家,開門的正是當初去看房子的劉氏夫婦,他們還真的聽信中介人的話,一樣傢俱都沒有換,真是太好了。然後他們一臉錯愕地看著她走進來,將沙發的椅墊拿起來,將兩張當年她遺忘的CD拿走。
她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她很忙很忙,忙到沒有時間想任何其它的事情,她活得很快樂,光是觀賞樂兒每天回到家、像是被鬼盯上的模樣,就夠有趣、夠快樂的了——
「怎麼啦,樂兒?和新男友玩的不愉快嗎?」坐在電視機前面的秦若雪咧著嘴,看著狂奔進門、三魂七魄掉了一半的樂兒。
「嗚……學姊……」奔呀奔,樂兒撲倒在她身上,泫然欲泣。
「怎麼啦?」秦若雪安撫地摸摸她的頭,眼光放在電視機上。
嘖,看了就討厭,轉台。
怎麼又是這個廣告?轉台!
「咦?」注意到她一再轉台的樂兒難得地停下哭泣的動作,望了望她,然後轉頭望向電視機,正好瞥到了那個廣告。
「學姊,妳不喜歡這奶粉廣告啊?那個小嬰兒很可愛耶。」
「我討厭小孩。」她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咦?」被轉移了注意力,樂兒的眼淚神奇地吸回去了,一臉疑惑。「可是學姊,妳國中時明明就很喜歡老師們帶來的小孩啊,他們也很喜歡給妳抱啊?」
「我不喜歡了,不行啊?」秦若雪超霸道地擺出學姊架子,順便關掉電視。「算了,不談我了,妳剛說那個男人做了些什麼事?」
記憶被喚起,樂兒梨花帶雨的面容再度出現。「嗚……學姊……他、他、他一天到晚往學校跑,我的同事們都以為他好專情,然後想辦法把我往他身上推,沒天理啊!嗚……」然後把秦若雪的大腿當作枕頭,眼淚鼻涕當裝飾的抹了上去。
「真是糟糕……」若雪看了一眼腿上的災情,不知道是在安慰樂兒還是感慨自己的褲子。
「嗚……他一定沒安好心啦……」
「嗯,我想也是,妳放心,如果他真的有膽來,我一定直接把他揍下去,讓他連電梯都不用搭!」說得煞有介事,一副道上大姐頭的樣子,超有義氣地安慰她。
有人追啊……阿嘯倒是沒有這樣追過她,他們倆是莫名其妙兜在一塊兒的,莫名其妙從朋友變成夫妻……
不!不可以想他!
「妳是說真的?」樂兒抬起鼻涕小臉。
「嗯,我也好久沒揍人了,手亂癢的。」秦若雪將剛剛的思緒拋到腦後,對樂兒露出微笑,還把手折得喀哩喀哩響,非常努力想要說服腿上的小學妹,以救救自己災情慘重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