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你總算是回到布裡基太太那兒,然後醉得不省人事。而我,就趁你睡著的時候,又潛回了芮仃公司的雜貨店,拿了些東西分給幾個人,後來我就趴在你床前睡著了。等我們倆一覺醒來,就已經在這裡了。
我不曉得它是怎麼發生的,我只知道我無法控制它!」「你剛才說你又潛回芮汀公司的雜貨店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說你又回去偷更多東西了?」她聳聳肩,似乎並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她原以為他會問別的事情,像是布裡基老太太或是布萊恩的鼻子,沒想到他關心的是這件事。
「你絕不會相信他們店裡面藏有多少東西!?湯馬士,更何況,你自己不是說,礦區裡窮人家的小孩子一定用得上那些新衣服和新鞋子嗎?」
這次,輪到他嚇得往後退了。
「你是個女巫!要不然你怎麼可能會曉得這些事情?這一切只是個夢啊?!」「這一切並不是夢!湯馬士。」
他伸出手指,彷彿指控一般對準著她。
「你——你要不是個女巫,要不就是…:.就是用了什麼巫毒,或是符咒之類的玩意,對我下了迷藥,害我昏迷不醒!」
他說著,開始迅速點著頭,似乎很滿意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答案。畢竟,他終歸是個睿智的人,任何無法解釋的意外狀況他是不能接受的。世間事總有個解釋,好比說,下迷藥啦「對,一定是這樣,你說,是不是?!一定是你在我的食物裡放了什麼東西。」「昨晚是你自己準備了沙拉和青菜湯做晚餐的,我可是一點兒也沒碰。」她看得出他腦海中正努力搜尋著另外的解釋。
「那麼早餐的事又怎麼說?你一大早就爬起來,把我的廚房搞得天下大亂,」你很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把什麼東西放進我--------- 」
「我很抱歉弄亂了你的廚房,但是,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使用你的廚房。就算我知道,我發誓我也絕不會對你做出這種事情來,湯馬士!」
她停頓片刻,「而且你明知道,我不是個女巫。我也不知道什麼巫毒或迷藥,更不可能去加害於別人。湯馬士,我已經完全迷失了,難道你不明白嗎?」他並沒有回答她。然而她也知道,他已經找不到任何字眼來表達他心裡的恐懼了。
她在飛船上不正是同樣的感受嗎?!或許現在正是揭發一些事實的好時機,她決定要打破這股沉默,繼續講下去。
「在我的時代裡,我正身處於一場爆炸之中,但是轉眼之間,下一刻我只知道我就坐在你旁邊,身處一架巨大的飛船之內。我還真的以為你是個天使,是派來護送我的天使,所以我才跟著你來到這裡。因為我以為你遺棄了我,這也正是我不瞭解每件事物的原因。
「難道說你從來不感覺好奇嗎?你不奇怪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代裡表現出這樣子的反應嗎?」她看得出他最後終於禁不住開始考慮她的話了,或許,她提出的這種說法也是有可能的。他開始不停眨著眼,盯著她,等著她說下去。她深吸一口氣再繼續,
「而你,則回到了我的時代,一八七五年,雷海伐鎮,你在那兒認識了我哥哥布萊恩,還有一直很照顧我的布裡基太太。湯馬士,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你』回去了,你代替了『我』!他們看不見我,因為對他們而言,我已經死了!我已經不存在了,不存在於我自己的時代裡……而存在於『你的』時代裡。」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繼續盯著她,迅速地眨眼睛,同時迅速地深呼吸。
最後,他才好不容易開了口。「我想你最好是離開這裡,我不曉得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也不曉得你是不是帶了人來這裡把我毆打成這副模樣,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所以,我要你瑪格麗特修女,或無論你是誰--請回去」
「我不能!難道你以為如果我能,我會不願回去嗎?難道你以為我會不願回去跟布萊恩住在一塊兒嗎?你以為我反而喜歡留在這裡?」他似乎在剎那間鼓起全部的力氣。
「不,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在那個時代,住在那種地方?或許,那個地方在還沒有罷工時是有它的魅力,可是目前,那片礦區簡直是」他說到這兒忽然中斷,嘴巴仍張開著,卻擠不出話來。
「假如你不在場,你又怎麼會曉得這些事?」她平靜地問他,眼裡充滿了淚光,「是你自己說過那些孩子們很可憐,才讓我想到我可以為他們做點事情,所以我才決定再溜回店裡偷些東西出來給他們。你明明就在場,湯馬士,你也跟我一樣,回到了那片礦區。
」,不,要不就是…不!不可能!那片礦區。他搖著頭,不肯相信她的話。這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也在他的夢裡面?這裡面有問題,有問題嚇壞了他。
因為!,假如它不是夢,那麼,他要不是被下了藥,可是另一個答案又在哪兒呢?他打了架,也受了傷,而且他還因為宿醉而頭痛欲裂,同時他還記得……「你叫『麥姬』,」他慢慢道出,「而且,你其實並不是真的修女,對吧?」她不確定該怎麼對他說二我是叫麥姬,沒錯。」她說著,沒法直視他。
「那你還未成為真正的修女吧?」
他是如此地真誠,彷彿正試圖回想她說過的話。她只有片刻的時間來考慮她究竟該不該給他真實的答案,畢竟,他已經在一下子承受了那麼多真相.…:「我尚未決定要立終身誓,沒錯。」她壓低了聲音說,只希望上帝別懲罰她繼續保持這個謊言。湯馬士似乎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
「我還記得你說過我要下礦坑去工作,跟你哥哥一塊兒。」
她露出微笑,很高興終於可以轉移話題。
「你看吧!你都記得。我們都回去了!湯馬士,我們在這個時代睡著了,卻在另一個時代醒過來。」「而你在你的時代裡卻不能被人看見,我想——」
他忽然跑出房間,麥姬只好緊跟著他,不曉得他要幹什麼。他看起來顯得十分堅定,一路不停地跑到他那間全白的書房,然後才拿起那副會發出鈴鈴聲響的器具。
「譚克?很抱歉在禮拜天這麼一大早就打擾你,不過我想你是不是方便上來我這裡一下?」
她聽著他急促的講話聲,才曉得他是在跟醫生講話。
「什麼,喔,不是,她人沒事。我想應該是吧,是我,呃,我——我跟人家打了一架,而我現在——」他皺起眉頭,苦著臉,彷彿被人罵了一頓似的。
「是的,譚克,你沒聽錯。打了一架,跟一個彪形大漢,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當我回手反擊的時候,就像撞上一顆大樹,一棵很大很大的大樹!」
他低頭望著他彎曲的手掌,「我猜我這隻手大概是斷了!」停頓片刻,「好吧!謝了。」
他再轉向她,「他馬上就過來。」然後,也不等她回答,又恢復了他剛才的踱步,只不過這回是在窗前。
「我已經證實了他可以聽得到我,假如待會兒他也能看得見我,那麼我就沒事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她注視著他,發覺他眼裡有絲懷疑不定的閃光,「你現在等於是說你相信我了。」死盯著她。
「我什麼也沒有說,」他以斷然的口吻說道,「什麼都還沒確定,除非等到我先查清潔幾件事再說。」她默默點頭,十分明白他為什麼要等待自己通過判斷再說,她只是納悶他還會採取什麼樣的方式來查清楚?
難道說,他們這個時代有什麼妙計可以查知這種怪事嗎?而她,又真的想知道實情嗎?「這簡直是太荒謬了!你聽聽看這個:星際旅行者會不會迷路?假如他們忘記了時間?
還有,靈魂投射是很自然的事。我的老天!而天底下居然有人會真的相信這種事?!」埋首書堆的湯馬士這時抬起頭來看著她,無奈地搖搖頭。
「真瘋狂吧!呃?」
麥姬聳聳肩,拉緊她睡袍的領口。他已經這樣子足足有五個小時了,自從譚克醫生來檢查過他的傷口,然後他又帶著她坐馬車逛過中央公園,順道抱回了一大堆有關於這類靈魂啦、時空之旅的書之後,他就整個人埋進書堆裡,每當一發現什麼新鮮事或是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就會叫她一聲。但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已經累了,而且既困惑又迷亂。
「我不曉得,湯馬士。」深呼吸,她試著保持耐心的語氣對他說,「我只知道,的確是有某種力量發生在我們倆身上,而這件事影響的已經不只是我一個人了,還包括了你,你也在場,你也回到了一八七五年,只要你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