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等待不是辦法,又猶豫了許久,她決定再次嘗試。這次,黃世鈞不再有動作,她順利的把手二度探入口袋。
當手指碰觸到異物,她知道,這應該就是她要找尋的東西了。
縮指一握,她忍住慌張掏出了東西,旋即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現場。
匆忙的關上門後,她一度緊張的靠在門上喘息。
她偷黃世鈞的東西,她偷了!
下一秒她又告訴自己,這是逼不得已的做法,若不銷毀病毒,難不成真要教廣大的民眾為此喪命嗎?
咬住唇,她不再猶豫,堅定的朝自己房裡走,等待明天把這東西送到約定的地方,交給蘿利塔。
走廊上腳步聲遠去的同時,床上睡得安穩的人驀然睜開眼睛,清醒的目光滿是失望的望向那扇門。
正坐起身,黃世鈞仰天發出一聲歎息,旋即又把臉埋進雙手掌心,只為了遮掩內心強烈的失落。
他輸了,在她心裡的那座天秤,他輸得徹底。
她不可能對他忠誠,永遠都不可能,留下她,只有折磨彼此。黃世鈞死心之餘,也豁然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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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裴香堤找了一個借口,說要出門跟畫廊的人碰面,把從黃世鈞身上偷來的東西緊緊擱在外套口袋,小心翼翼的前往與蘿利塔約定的Dunkle咖啡館。
興許不是週末的因素,Dunkle咖啡館客人少得可憐,她依約坐在靠窗的位子,耐心等著蘿利塔的出現。她曾答應要帶來嚴肇雎的消息,強烈的期待讓裴香堤交握的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啜著微酸的咖啡,試圖緩和自己的心,就在她低頭查看時間之際,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快走!」
她驚慌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黃、世鈞……」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快跟我走,這是一場騙局。」他霸然的說。
掙開他的手,踉蹌了幾步,「你說什麼?」
「和妳約定的那個人不是嚴肇雎的夥伴。」
「你怎知道,你怎麼會知道?」她有一半是詫異,有一半是質疑。
他怎會知道約定的事?又怎會知道蘿利塔不是肇雎的夥伴?可是,倘若是假的,那隻手環又是從何而來?
「那個女人是通緝犯,義大利黑手黨的成員,目的只是要利用妳偷取ADF和病毒。她三番兩次想要從我這裡偷取東西,已經跟蹤了我好一陣子,只是我始終沒讓她如願!妳會成為他的新目標,我一點都不意外。」
消息來得突然,「那麼,你全都知道我和她的約定?所以,你是故意讓我拿走你身上的東西?」她回想起昨天的順利。
點點頭,「是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惱怒的質問他。
「因為嚴肇雎,我想要知道在妳心裡,他究竟有多重要,不過很顯然的,他的確比我重要太多太多……」他自嘲的口吻輕諷。
他放手一搏,拿她的忠誠當賭注,只是,下場竟落得全盤皆輸。
她搖搖頭,「我不相信你,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的計謀!」她遠遠的退開,讓他們之間隔開距離。
黃世鈞沉下臉色,「因為多國警方早已聯手對她發出通緝,蘿利塔確實是義大利黑手黨的成員,這樣夠清楚嗎?」他咆哮出聲。該死,她永遠都不會信任自己!
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
「妳還要猶豫多久,快跟我走──」他忍不住喝斥她的猶豫、
就在他們兩人爭執不下之際,蘿利塔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
「先別急著走,把東西交出來。」一張絕美的臉孔,蕩出極冷的笑容。
「蘿利塔……」她被這樣的情況搞混了。
黃世鈞一把將她護衛到身後,「雖然妳夠聰明,知道這樣利用人心,但是,東西妳是注定拿不到的。」
「是嗎?」毫不猶豫的亮出銀色手槍,槍口就對著他們兩人。
「告訴我,妳到底是不是肇雎的夥伴?」
「香堤,我是,我當然是啊!」她想要取信於她。
「妳要我怎麼相信妳?」裴香堤被弄糊塗了,究竟說謊的人是誰,是她還是黃世鈞?
「是肇雎要我來找妳幫忙的,因為他知道妳一定能夠幫助我們取得病毒跟ADF,難道,連妳都懷疑肇雎?」
「胡說八道,既然妳是嚴肇雎的夥伴,為什麼還不知道病毒早就已經被銷毀了?」黃世鈞戳破謊言。
裴香堤怔愣,「什麼?」
這麼說,自己身上的東西根本就是假的?
「沒有病毒了。那一天晚上,病毒安瓶落入威尼斯水道,沒有人找得到它,至於Lagostina研究室裡的其他病毒,也早就被嚴肇雎的朋友順利潛入銷毀,妳的謊言不攻自破。」他扯開一抹笑,接著羞辱,「妳忙著設局利用,卻不知道東西早就被銷毀,真是夠笨了!」
失策!一切的苦心竟是白忙一場,不禁惱羞成怒,「可惡──」蘿利塔高舉手槍,眼見就要扣下扳機。
瞬間,凌空飛來一把餐刀,精準的朝蘿利塔的右手刺去,就在眾人措手不及下,「啊──」蘿利塔鬆開手中的槍枝,痛苦的壓住自己不斷冒著鮮血的手。
「抱歉了,蘿利塔,我又再一次揭穿妳的詭計了!」
「肇雎!」裴香堤又驚又喜的望著走來的人。那晚,他明明身受重傷落入威尼斯水道,她以為他已經……
心臟雷鳴似的劇烈跳動著。
「快走,這女人是個通緝犯,我得把她交給警方引渡回義大利受審。」
「可是肇雎……」他們才重逢,為什麼沒能好好說上一句話?
嚴肇雎望了她一眼,「聽話,快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蘿利塔亮出身上的炸彈裝置,「既然任務失敗,我們就同歸於畫。」毫不猶豫的按下計時讀秒,啟動裝置。
她忍住傷痛,一出手就往裴香堤攻擊,嚴肇雎見狀趕緊阻止,雙方開始展開一番纏鬥。
「肇雎,小心!」
她的存在會教他分心,「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她帶走──」嚴肇雎命令黃世鈞。
黃世鈞抓緊她的胳膊,在嚴肇雎的掩護下幾度避開蘿利塔。
「我不──」她不想走,可是黃世鈞卻箝制著她,拉開她和肇雎的距離。
「快走!」黃世鈞強行拖著她離開。
嚴肇雎使出渾身解數,當場打得蘿利塔招架不及,不消須臾,眼見炸彈裝置的秒數已經接近生死關頭的倒數,她還糾纏不休,嚴肇雎眼一掃,找到了最佳位置,一手環上咖啡廳裡的造景廊柱,一個迴旋飛踢,當場把她踢向了咖啡廳的最角落。
爆炸幾乎是應聲而起,Dunkle咖啡館頓時陷入火海。大火引起了週遭的驚恐,不消片刻,消防車的鳴笛聲火速從大街上傳來。
「不!放開我,我要回去!肇雎,肇雎──」望著兇猛的火勢,她幾度想要衝回火場。
「該死的女人,妳冷靜下來!就算妳不愛我,但也不要在我面前死去。」黃世鈞憤恨的大吼。
她愣住了,瞬也不瞬的望著火勢,她心痛得說不出話來,直到從火場裡跑出一個迅猛的身影,她螫痛的心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肇雎──」撇下黃世鈞,她連忙奔上前去擁住他,在他懷裡深深的嗅了一口教人想念的氣息。
「真要命,這火差點把我的頭髮給燒了!」死裡逃生的嚴肇雎不忘言語揶揄自己一番。
「我愛你,肇雎,我愛你!」她踮起腳尖,仰頭急切的說。
咧出溫柔的笑容,「我也是。」他回以緊緊擁抱。
冷眼望著忘情相擁的兩人,黃世鈞最後選擇灑脫的轉身離開,徹底的離開裴香堤,包括那樁婚姻,這樣,他至少可以保有一點尊嚴。
喜歡不一定要擁有,但是要懂得放手,黃世鈞知道自己做到了,只是內心的失落,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弭平。
尾聲
二○○六年 威尼斯 聖誕節前夕的香多涅
聖誕節的歡樂氣氛感染了威尼斯的街道,檞寄生掛在香多涅旅館迴廊式的拱門上,象徵家族精神的臆羚百年不變。
一個東方女子強忍著威尼斯的濕冷,穿著一襲雪白婚紗,一路從聖馬可教堂前的廣場風塵僕僕趕來,而香多涅旅館是她的目的地。
水道旁斑白的牆垣、焰長式的窗子搖曳著古老,商店熱鬧而擁擠,尤其是一旁的玩具屋,更是擠滿了採購禮物的父母。她追尋著記憶中的路徑,依循指標性的水道快步走著,有一點害怕,有一點感傷,生怕錯過了等待。這樣的心情,在一年前的威尼斯,她也曾經擁有過。
忍不住,她拉起裙襬快步奔跑,想念已是無法停歇。
她想念著旅館房間裡的古典傢俱、緞子坐墊的椅子扶手上描著金色花紋、能夠眺望聖馬可教堂白色圓頂的窗欞上那些重重迭迭的蕾絲窗簾、威尼斯乳白色的玻璃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