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會的。」
「菲倚,妳要小心,不要讓黃世鈞的人發現了。」
「嗯。」梁菲倚小心翼翼的把手環放進口袋,拍拍胸口轉身離開。
「等等,菲倚──」她急忙拿來自己的紅圍巾,圈裹在菲倚的脖子上,「他會認得的。」
她相信,梁菲倚一定可以順利見到嚴肇雎,一定會的。肇雎是心細的人,他會認出這些東西是屬於她的。
梁菲倚走後,她只有須臾的時間獨處,櫃檯打電話來通知她有訪客,裴香堤不用細問也知道會是誰。
佯裝鎮定的來到香多涅的迎賓大廳,她始終低垂著目光,不願正視黃世鈞。驕縱的黃世柔今天沒有隨行,倒是那些秘書、保鑣恪盡職守的時時跟隨,這些有錢人的排場,讓她覺得要喘不過氣來的反感。
「還記得今天晚上有個餐會吧?晚一點我會讓人送東西過來,妳必須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陪同我一塊兒出席,今天作東的主人是……」
不等他說完,她當場拒絕,「不,我不想跟你出席什麼餐會,你心裡知道我什麼都不是,更遑論是未婚妻這樣的角色。」
話被打斷,這讓黃世鈞很不高興,素來陰沉的臉頓時漫上鐵青。
「要到妳住宿的客房,還是離開香多涅到我下榻的飯店?我們需要一個靜謐的空間談談。我想,有些事情妳必須好好的給我搞清楚,再思考妳是否有抗拒我的籌碼。」他口吻冰冷的說。
「不,有話在這裡說。」她鼓起勇氣違抗他。人來人往的大廳,恁他再狂妄,也不能對她的生命有所威脅。
菲倚走後,她想得很透徹,見到他的出現,她害怕得一度慌了手腳,但是冷靜思考後,她發現,感情是不能當作酬傭的,儘管她很感激黃家曾經對他們家提供金援,但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並不是金錢可以買賣的,她心裡清楚自己愛的是嚴肇雎,又怎麼可能嫁給黃世鈞呢?
她不願意退讓,不想讓黃世鈞走入她棲息的房間,也不想離開香多涅踏入他的世界,更不想跟他去參加什麼餐會,尤其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她要留在香多涅旅館,就算黃世鈞命令保鑣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但是,她有預感,嚴肇雎一定會來旅館找她,只要他看到梁菲倚為她帶去的手環。
她的大膽違抗讓黃世鈞的臉閃過一絲不快,他停下腳步沉聲說:「如果妳知道我要跟妳說什麼,妳就不會這麼大膽的質疑我的話了。」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但是,我還是不願意嫁給你。」她握緊拳頭,激動的說:「就算你的父親曾經幫助我母親就醫,又幫助我父親出資買回鎖行,但是這並不能逼迫我拿婚姻作為代價!」
「很好,不過是在威尼斯幾天,妳的膽量倒是磨得挺大的了!」黃世鈞眼神一個示意,秘書從一隻袋子裡露出裴香堤再熟悉不過的紅色圍巾,她大驚失色的望著他,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
得意之餘,「妳還堅持要在這裡談嗎?」他凜凜的睞她一眼。
她咬住唇,壓抑著內心的不安,她看看黃世鈞,又看看那些面無表情的爪牙,「只有你能上來,他們不可以打擾了香多涅的其他旅客。」
「可以。」他把這些人留在大廳,逕自跟著裴香堤走上香多涅的客房。
進到房間,不等他開口,她已經搶白追問:「菲倚人呢?你把她怎麼了?」
「沒怎麼樣,我只是暫時請她去作客。」
「你囚禁了她?」這個惡魔,為什麼連這種事情都作得出來?
「如果是囚禁,哪有什麼太舒適的待遇?我真的是請她到飯店來作客幾天,等我把公事處理妥當,而妳跟我搭上返回台灣的班機,她就會獲得自由。」
「黃世鈞,你放開我的朋友,有事情衝著我一個人來就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菲倚?」
「誰要她不自量力想幫助妳對抗我們這樁婚姻?」他端坐在房裡的椅子上,高傲得不可一世。
「你根本不喜歡我,為什麼執意要娶我?」
不,他才不會傻得公開自己的真心。
「如果我說我喜歡妳,妳就願意嫁給我?」他狡猾的反問。
「請你放開菲倚。」她壓抑著情緒。
「妳要她去見誰?」
黃世鈞永遠狡猾的不正面回應她的話,總是迂迴的反問她。
「菲倚只是一個旁觀者,你沒有必要把她捲入我們兩家的事端。」
梁菲倚是無辜的,基於友情,菲倚只是不忍心看她墜入婚姻的桎梏,她只是想要幫忙。裴香堤自責自己讓好友捲入是非,現在連行動都受到控制。
「是誰?妳要她帶著妳的圍巾去赴誰的約?是那個在耶誕舞會上與妳共舞的男人嗎?」他感到嫉妒,為什麼她眼睛裡的渴求是屬於別人的?
「與你無關──」她忍無可忍的失控大喊。
兩人顯然都受到了震懾,黃世鈞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而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失控。
他惱火的扭著她的手腕,「妳愛上他了?妳跟他上床了?所以膽敢背棄我們的婚約?妳不要忘了,這婚姻是妳父親同我父親定下的,只有嫁給我,那些債務才會一筆勾消。」
「放手,你弄痛我了──」她感覺自己的手疼得幾乎要碎裂,好不容易掙脫,她倉皇的退到窗欞邊,遠遠的離開黃世鈞。
「我警告妳,妳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不管妳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這輩子妳就是注定要嫁入黃家,當我黃世鈞的妻子。」他不喜歡被打敗的感覺。
「即便我心裡愛的是別人,或者懷著別人的孩子也無所謂?」一股不知打哪來的勇氣,讓她想也不想後果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黃世鈞頸項的青筋爆起,「那妳等著看我怎麼親手凌虐你們愛的結晶。」
他的心被她的話刺傷了,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他殘忍的宣示。
他是說真的,目光森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像一把利刃筆直的刺進裴香堤的心坎,教她無端的顫抖。
她別過身去,不住喘息的看著籠罩在細雨紛紛的聖馬可教堂圓頂,想到正有個孤單的男人站在風雨裡的廣場等候著她的出現,黑色的斗篷耐不住雨勢,將被雨絲浸濡,裴香堤的心不由得茫然慌亂。
肇雎,肇雎……原諒我無法遵守承諾到你面前。
誰啊誰?誰能夠幫我送一個口信給嚴肇雎?
她不敢哭出聲音,只有望著遠方的聖馬可教堂,默默的流著眼淚。
「待會我會幫妳退房,從今天晚上開始,妳再也不許住在香多涅。」
「不,你沒有這個權利!」
「希望一個小時後,妳已經收拾完畢,要不然,梁菲倚面對的可不只是囚禁這麼簡單的事情。」
「你……」
黃世鈞拋下威脅,隱忍著怒氣離開了裴香堤的房間。
門砰的猛然關上,她駭得直掉淚,她不能離開香多涅,不能失去和嚴肇雎的聯繫,不行!
裴香堤知道自己不能乖乖束手就擒,好歹她也得為自己爭取點什麼!她在房間裡來回踅走,食指緊緊的咬在唇齒之間,期待腦海中的靈光乍現。冰冷的威尼斯,到底還有誰能夠幫她?
霎時,她的眼睛先是看到牆上聖馬可教堂的水彩畫,繼而看到了床上的畫本,當下心念一轉,馬上靠了過去,一把拿起畫本裡所剩無幾的空白頁面振筆疾書,她將不能親口對嚴肇雎說的話全寫在紙張上,然後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接著,她在一頁畫著旅館房間的鉛筆素描的角落,用她僅會的一句義大利文寫著她的請求。
親愛的芙蘭采斯卡,幫我!
旋即小心翼翼的把畫本藏在枕頭下,希望佩魯賈太太打掃客房的時候會發現它,更希望芙蘭采斯卡能間接幫她這個忙。
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黃世鈞已經命人把她帶離香多涅,她不能反抗,只有用眼睛無言的望著櫃檯前錯愕不已的芙蘭采斯卡,希望他們會看到她留下的畫冊,希望他們能明白她的意思。
第八章
在棲身的診所裡套上黑色斗篷,神采奕奕的嚴肇雎正要出門赴一個有趣的約會,一個只有地點、日期卻沒有時間的約會,他想了一夜,每每忍不住要笑出聲音來。
裴香堤!一個有趣的女孩,他喜歡她這個提議,喜歡她的默契遊戲。
砰、砰、砰──診所的大門突然被敲得火急。
納悶之餘,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去,拉開門,洛齊和伯格都來了。
「你要出門?」伯格問。
「嗯,先進來。」他讓出走道,在兩人進入後謹慎的鎖上門。
三人一路往樓上的辦公室走去,「發生什麼事了?」
「洛齊取得內應消息,Lagostina已經和一家亞洲藥廠展開聯繫,預計下個月就要在亞洲大量生產新藥ADF,藥廠方面這一兩天將會派代表到威尼斯來簽約。」伯格表情凝重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