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科的學生為此更是卯足了全力要演好這齣戲,就算只是一個小角色也可能會被看上,那麼將來的出路就有了保障。
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小劇場的紅布幕緩緩落了下來,中場休息時間的舞台後方——演員休息室內,演員們快速地換裝,也趁這時休息一會兒。
今晚的女主角——愛音坐在化妝台前,看著穿上戲服、畫上濃妝的自己忍不住歎了口氣。
今晚,文森沒有來。
特別為他留下的前排座位一直是空著的,他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他壓根沒有看見她留下來的票?
後台演員們忙亂的身影在鏡中穿梭著,間隙中愛音見到了今晚讓她期待已久的身影——
「文森?」
愛音急忙轉過頭,果然看見文森站在一群演員中間靜靜地看著自己。她帶著滿懷的疑問站起身緩緩走向他。
文森看著走向自己的愛音,黑軟柔亮的長髮被綰成髮髻,頂上戴著刺繡圖騰的圍帽,一身黑紅相襯、龍鳳圖樣的中國服飾,她渾然天成的細緻五官配合著戲妝和服飾,像極了從遙遠東方而來的美麗公主。
她一定一出場,就贏得了所有人的注目,文森忍不住讚歎地想。
看著文森始終不開口的模樣,愛音疑惑地又叫了聲:「文森?」
壓下心中對愛音的驚艷,想到自己剛剛一定像個傻子一樣看著她,文森尷尬地清了下喉嚨,才說明自己的來意。
「愛音,你有時間讓我可以跟你私下談談嗎?」
愛音微微地點了頭,當兩人走到比較安靜的角落時,愛音才又開口問:「有什麼事嗎?文森。」
文森突然開始變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著愛音的眼神變得飄渺,艱難地說:「關於前幾天,你到我家之後,我有沒有……」
那天他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但是隔天起床時卻發現自己是裸著身子的,但又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只好硬著頭皮問愛音。
聽到這,愛音心一驚,表情仍舊是一臉的不知情。「有沒有什麼?」
他不可能會發現的,就連血跡她也先處理好才離開,因為她不要讓他有任何的負擔,這一切都是自己願意的。
文森歎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要間:「呃……有沒有、我有沒有作出什麼奇怪的事?」
「就算有,我可能也不知道,因為整理完廚房後,我就離開了。」說到這,為了讓他安心,愛音微微一笑,狀似關心地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看著愛音的模樣,文森放下了心。「沒什麼,也許只是我多想了。」
愛音點點頭。「你的身體好多了嗎?」她知道文森向來不會懷疑自己的話,而那件事將成為她心中永遠的秘密,今晚她的確是個好演員不是嗎?她忍不住自嘲地想。
一放下了心,文森自然地回到以往的態度。「好多了,謝謝你。」
「你什麼時候來的?在舞台上的時候,我沒有看見你。」
文森歎了口氣說道:「不好意思,其實我看見了那天你特地留下來的票,今天我原本也打算來的,可是剛好接到何爸爸的電話,他很擔心愛凡的事。」
聽見姊姊的名字,愛音很疑惑。「姊姊?姊姊怎麼了嗎?」
「她突然去了大陸,而且失去聯絡好幾天了,最近愛凡有沒有和你聯絡?」
愛音搖搖頭,心裡忍不住擔憂。「沒有,姊姊不會不和家人聯絡的,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
文森看見愛音擔憂的模樣,想起待會兒她就要上場了,暗罵自己不該在此時提起這件事。「愛音,先別擔心,你姊姊有時會有些糊里糊塗,但我想應該不要緊。
也許過兩天她就會聯絡家裡的人了,只是何爸爸有點擔心,要我過來問問你。」
文森溫柔的安慰讓她稍稍安了心,但也隨即感到難過。
今晚,他是為了姊姊的事才來的嗎?
後台門口走進一名助教,對文森喊著:「文森教授,有你的電話,從台灣打過來的。」
愛音一聽,顧不得布幕即將要拉起,拉著文森說:「文森,我也去!」
「等一下,愛音。你還要表演不是嗎?等表演結束,我會告訴你情況的。」
「可是……」
「別可是了,節目快開始了,而且可能是愛凡有了消息。那麼我先走了。」
愛音傻傻望著文森焦急離去的背影,她為自己感到羞愧,因為她居然對親生姊姊總是如此容易擄獲文森的全心注意開始感到嫉妒。
她並不想和自己的姊姊作比較,但文森的眼中總是只有姊姊,而不肯多看任何人一眼,就連她也是沾了姊姊的光才能得到文森的溫柔相待。
她恨啊!她恨文森的死心塌地,也恨自己的……
第五章 放棄
她,已經受夠了等待。
就在文森開口說要回台灣的那一刻,愛音以為不會再感受到更強烈劇痛的心,此刻正被巨大地撕扯著。
她只能怔愣地重複文森的話。「回台灣?後天?」
三年來,在她每一次回台灣之前,她都邀請過文森,但他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分不開身,而現在,他卻肯為了姊姊的事,拋下一切到台灣去,只因為姊姊從大陸帶回一個陌生男子?!
他心生嫉妒了嗎?
文森沒有注意到愛音的異樣。「對,我有點擔心你姊姊的狀況,再加上伯父也希望我去看看。」
「那麼我也一起回去。」
「愛音,你還得準備你的論文,用不著現在回去。」
聽見文森拒絕讓她同行,愛音開始感到自己愚笨得像個傻子。「那你呢?你還不是一樣有工作?」
「我已經跟學校請了長假,也請人替我代課了。」
「這麼說,你是決心要去了。」她猜得沒錯,他果然拋下了一切。
文森點了點頭,不知為何此刻竟不敢迎上愛音的目光,是因為她眼神中映著令人心疼的哀愁嗎?
熱氣浮上了眼眶,在文森面前她仍舊習慣性地壓下所有情緒,但急促的呼吸聲卻洩漏出她的心情。
聽見她的呼吸聲突然急促起來,文森心一急,自然地靠向她。「愛音?」
而愛音卻一步步往後退,拒絕他的靠近。
不!她不要他的溫柔、不要這樣的溫柔!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只想著姊姊?難道你看不見我嗎?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不要說你什麼感覺都沒有!」
「愛音?」文森被愛音的話嚇得站住了腳步,只能愣愣地看著她激動不已的模樣。
他以為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共識,絕不說那句會傷了彼此友誼的話,就在那天的長椅上……
顧不了文森的驚訝,愛音已經忍受不了他三年的忽視。
「為什麼喜歡一個人這麼累?不管我怎麼努力,你就是不肯看我一眼!你告訴我,要怎麼做?要怎麼做我才可以停止喜歡你!」
她好累,愛一個人愛得快沒有自己,三年來在此地的生活是為他而活,沒有他的話,她的世界是否就要崩潰?
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安撫激動的愛音,文森只能沉重地歎口氣。「愛音,我很抱歉。」
文森話一完,愛音三年來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下兩串晶瑩的淚水,她摀住雙耳不想再聽一句他的抱歉。
「不要說、不要說那樣的話……說什麼抱歉,我不想聽!」整整三年的心酸,此時再也忍不住隨著淚水傾瀉而下。
文森第一次看見愛音的淚水,心裡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他撇過頭說:「也許你不喜歡我說的話,但這是事實。愛音,我也喜歡你,但就像是對待一個妹妹一樣的喜歡。」
文森的一字一句像指尖輕刮著她疲憊的心,雖然溫柔但三年來的每一劃卻足以令人痛心。
愛音含著淚水的目光直望著他的側臉,心碎地說:「我不要當你的妹妹、也不要你的可憐!」
她突然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要哭自己如此無能為力地愛上一個人,還是笑自己的癡傻?
他的這聲抱歉,就是她三年來等待的最後答案嗎?
其實她心中一直都清楚的不是嗎?只是一直在等,等他說出口、等他讓她徹底地死心,只是當那時刻來臨,她卻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的結果……
「愛音,我沒有可憐你。你不要只看著我,將來你會遇見更適合的男孩子,而我早就心如止水了。」他是一個殘缺的男人,身體健全,惟獨缺了心,一顆再度愛人的心。
「你可以選擇只看著姊姊,為什麼我就不能選擇只看著你?如果你可以選擇、我可以選擇,我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她倔強地說。
「……愛音。」文森頓時顯得為難而不知該如何開口。
愛音痛苦地閉了閉眼。「不要說了、什麼都不要說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只會讓我傷心難過,就像姊姊對你一樣。」
也許最令她痛苦的是,她的愛居然使得他如此為難。「文森,我也很抱歉說了那些讓你困擾的話,我的感受和你相同。因為無法不喜歡而痛苦、因為離不開而開始痛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