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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田婈

  在寶窟發生的事件對任何女人而言,都是極大的屈辱,簡以嫣當然也不例外。

  整個秋天,她的心情一直持續低落,任封寶書再怎麼厚著臉皮來逗她,她都高興不起來。

  嬌羞的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漸漸的,封寶書也不來了。

  但他不來,她的失落感又層層加重。直到冬天,簡以嫣都還陷在感情受創的愁緒中。

  這天,她從快遞手中接過一個包裝精美的包裡。

  拆開包裝紙,先是個紙盒,再來是一個暗紅色的小珠寶盒。打開珠寶盒,裡頭竟然是她必須負責找回來的「橙月玦」!

  是誰這麼好心,自動將月玦免費送來她手中?

  包裡裡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尋,簽收單上也沒有任何提示。這個貴重的禮物,她收得心慌。

  簡以嫣正滿腦疑惑,電話響了起來。

  「喂?」簡以嫣訥訥的接起。

  「以嫣,我是映虹。」  余映虹說著,聲音忽然變得小聲。「以嫣我告訴你,阿翔他朋友從國外回來了,但是他竟然已經將橙月玦轉手,所以……」未竟的話,有些吞吞吐吐。

  「映虹,橙月玦現在在我手上。」簡以嫣連忙打斷余映虹。

  「啊?為什麼?你跟全曄見過面了嗎?」余映虹也很吃驚。

  「『全頁』?他是誰?」簡以嫣一頭霧水,聽不懂她的話。

  「就阿翔的朋友啊!」

  「我不認識他,也沒見過他。橙月玦是剛剛用快遞寄來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寄的。」簡以嫣懊惱的說。

  「這麼奇怪的事……不過也好,得來全不費功夫,不是嗎?」余映虹呵呵笑了起來,似乎比她還開心。「好了,既然東西已經找到,我就不多說了,改天有空再去找你。到時候可要給我看看橙月玦長什麼樣子喔:拜拜!」

  余映虹掛了電話,簡以嫣還抓著話筒發怔半晌,直到客人上門。

  「簡小姐,我一直想問你,那一籃毛線你賣不賣?」  一位熟客指著封寶書寄放在她這裡、那一籃五顏六色的毛線。

  「嗯……」  簡以嫣望了眼早被她遺忘的籃子,遲疑了起來。「架上應該還有,你要不要自己去選?」她建議。

  「我看過好多次,這個牌子的毛線只剩下那個籃子裡那些了。」

  「是嗎?可是……」簡以嫣根本不想去碰那籃毛線,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願狠心出售。

  「怎麼樣?簡小姐,我是老顧客了,割愛一下吧!」客人又開口了。

  割愛?

  簡以嫣心頭一揪。難道,那些毛線代表著她封寶書的愛與渴望,所以她才不忍心放手嗎?

  即使她從來沒想過要去編織它,她也寧願擺在那兒,感受它的存在,是嗎?

  「不……太太,我不能賣,那是別人的。」簡以嫣說出了這樣的話。

  「別人的?擺那麼久了還不來拿?都從夏天擺到現在了不是嗎?」  那位太太失望的嘀咕著。「算了算了,我去選別的。」

  「不好意思喔。我等一下算你便宜一點。」簡以嫣只能這麼安撫她。

  為你的情人織條充滿愛心的圍巾,然後親手幫他圍上,他就會從此被你套牢,永不變心,你……不想試試看嗎?

  想起封寶書的話,簡以嫣從籃子裡抓起一顆棗紅色的毛線球,她的心似乎被什麼給觸動了。

  她摸過幾百幾千個毛線球,卻從來不曾有過這樣暖呼呼的感覺。

  那份感覺,使她想起了封寶書迷人的笑,和他柔情萬千的吻。

  她忽然覺得……她好想封寶書……

  一波冷冽的寒流來襲。安潔在寶窟裡悠閒的喝著熱咖啡,不經意將視線落在窗外,看見了一個在寒風中徘徊的身影。

  「以嫣嗎?」安潔開了門,朝那身影喊了一聲。

  簡以嫣轉過身,紅色的圍巾隨強勁的風擺盪著,與她白晰的臉成了強烈對比。

  「怎麼不敲門呢?快進來。」安潔向她招手。

  「我……有事找封寶書。」簡以嫣走到門口,習慣性的輕聲說。

  「我知道,進來再說。」安潔將她拉了進去,並將她按到椅子上坐著。

  「他……不在家嗎?」簡以嫣環視屋內,並沒看到她想見的人。

  「寶書回台北了。」安潔說。「我是來接替他的工作。」

  「他回台北了?」沒想到他竟然走了,連跟她告別一聲也沒有!

  簡以嫣帶著溫熱的心而來,一下子就冷卻掉了。

  「他說寶窟是他的傷心地,他再也不回來了。他還說……」安潔支吾其詞,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說。

  「他還說什麼?」簡以嫣急切的追問,表情倉皇。

  「他說簡以嫣是無情人,當他認真的想要付出愛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一個無情的人。」安潔複述著封寶書的話。

  她是無情人?

  不,她有滿懷的情意,只是不善表達,只是沒勇氣說出來!

  「以嫣,我跟寶書認識很多年了,我看得出來他真的對你付出很多感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簡以嫣沉默不語,因為她不知道如何去解釋自己的心情轉折。或許只能說,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當愛在身邊時,她不以為意,當愛遠離時,才發現無處追尋。

  沒能及時把握他,是她一生中最不可原諒的錯。

  「寶書短時間內是不會回來了。」安潔從桌上撕了張便條紙,寫下幾個字,交給她。「這是他台北家裡的地址。」

  簡以嫣遲遲不敢接下那張紙。

  她今天能不計前嫌再到寶窟來,已是她最大的極限。她不相信自己還會有那麼大的行動力,直奔台北去找他?

  不可能的。如果她做得到,她就不再是遍尋不著勇氣的簡以嫣了。

  「寶書是不甘寂寞的男人,你不要奢望他會一直為你等待,如果你很想要他,時間會是你們之間最現實的問題。」安潔將紙條硬塞入她手心裡。

  簡以嫣望著紙條,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踏上那條尋愛之路的勇氣。

  轉眼,冬天接近尾聲了,簡以嫣又從封寶書的籃子裡拿毛線織了帽子和手套,但她終究沒有去台北。

  而封寶書也彷彿人間蒸發似的,完全消聲匿跡。

  氣象報告說今天是最後一波的冷鋒過境,天氣的確很冷。

  如果她能像以娉一樣,勇敢對老爸說「不」,也不至於還會再次坐在「滄海桑田」裡,聽著那些歐吉桑、歐巴桑唱一些年代久遠的懷舊歌曲。

  「以嫣,好久不見了,你還是這麼安靜。」錦姐憐愛地看著簡以嫣。

  以嫣淡淡的笑了一下,一如往常,不希望別人的眼光投射在她身上。

  「本來以為我們嫣嫣和封寶書那傢伙會有個好結果,誰知道終究沒緣分?」簡孚不禁感歎,總覺得以嫣沒把握這段姻緣很可惜。

  「簡董,姻緣天注定。如果無緣,是怎樣也強求不來的;如有有緣,就怎樣也跑不掉。」錦姐意有所指的說。

  「接下來,我們歡迎七桌的來賓演唱『愛情恰恰』,請掌聲鼓勵。」

  就在主持人介紹完後,熟悉的恰恰旋律又熱鬧的響了起來。此情此景,簡以嫣不可能不想起封寶書。

  她的視線倏地模糊了,只能低著頭讓長髮遮去她大半的臉,不讓別人看見她的落寞和浮出眼眶的淚。

  「姑姑,我該請你陪我跳這只舞,還是……簡小姐?」

  這麼熟悉的聲音……是封寶書嗎?

  不,他人在台北,台北任何一家夜店都比「滄海桑田」還新潮幾十倍。而且一定美女環繞,不怕沒伴,他是不會再到擠滿老年人的卡拉OK來的!

  簡以嫣身子僵硬,不願抬起頭來看個清楚。

  「寶書?你回來了?」錦姐訝異萬分,她這個侄子就是有本事讓人驚喜。

  「簡爸,我能邀請以嫣跳支舞嗎?」封寶書彬彬有禮,與之前的狂妄不可同日而語。

  「你總算又出現了。簡爸挺你。」簡孚笑著說。

  封寶書沒避諱的當著簡孚和錦姐的面,用手托起簡以嫣的下巴。「簡以嫣,跟我來吧!」

  他的眼光是那麼地灼熱,簡以嫣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在他的眼光之下,她無所遁形。

  封寶書牽她走進舞池,簡以嫣卻搖頭拒絕。「我不要跳舞。」

  她不要隨他起舞,她要別的。

  「那你要什麼?」跳舞的人那麼多,封寶書絲毫不受影響,定定凝視著她,彷彿天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要你。」簡以嫣第一次那麼無畏的迎視他,她要讓他看清楚她的決心,都寫在眼睛裡。

  「你要得起嗎?」封寶書問道。

  「我會套住你。」她也堅定的回答。

  「證明給我看。」

  簡以嫣解下頸上的紅色圍巾,然後從他頭上甩過去,繞住他的頸子,一圈、兩圈。

  「我套住你了。」她好似鬆了口氣,露出許久不見的笑容。

  「你哪來的勇氣?」封寶書滿足的笑了。他摸著柔軟的圍巾,溫暖迅速擴散到全身,他覺得自己就快要燃燒了。

  「是你給我的。」簡以嫣露出胸前的橙月玦,橙月玦在她黑色套頭毛衣的襯托下,顯得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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