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考慮?我——」
「我對你已失去一切信心,」她吸了一口氣;「我的心幾乎已經死了。」
「幾乎?」他眼睛一亮,那表示還未「完全」心死,是嗎?
心妍一早起床,就看見客廳的玫瑰花。
玫瑰?她並不喜歡它的濃艷。
「思宇送來的!」房東太太說。
心妍皺皺眉,看見花束下附有一封信。
思宇是會寫信的那種人嗎?
拆開信,她看見紙上只有短短的兩行字。
妍:
如果你原諒我,請在窗口招招手,我等在下面。
宇
在窗口招招手?
她下意識的移向窗口,果然看見他倚牆而立,視線是向她這兒望的。
她覺得荒謬,這是請求原諒的方法嗎?
但她還是招招手,不是原諒,她要對他說清楚。
不到一分鐘,思宇已站在門口。
心妍淡淡的看他一眼。
「進來。」她做個手勢。
他跟著她,一直到她臥室裡。
「外面講話不方便,請坐。」她指著室中唯一的椅子。
他坐下,視線定定的停在她臉上。
「我是坦白的人,我想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她吸一口氣。面對著思宇,說她心中不起波浪是假的,這是她唯一愛過的人。「送花——沒有用,我們都不是孩子!」
「那一一你要我以後怎麼做?」他沉聲地問。
「什麼花也不要送好不好?」她搖搖頭;「我已經想清楚我們之間有太多不適合。」
「你答應考慮的!」他說。
「這是我考慮的結果。」她說。
「這不公平,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表現良好。」他說。
「這次你有信心,但是我可沒有了!」她笑:「如果再相信你,我覺得對不起自己。」
「心妍,我並沒有壞到那般田地吧?」他問:「我只不過逢場作戲而己。」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她又搖頭:「以後的事——我已告訴了所有記者,我不想他們說我出爾反爾。」
「這是感情,是私人的事,和記者有什麼關係?」他小聲叫:「他們說什麼與我們又何關?」
她慢慢垂下頭,再一次搖一搖頭。
「現在抽身一一傷害比較小,不是我自私,哪一個人不懂得保護自己呢?」她說。
「心妍——」他一把抱往她:「心妍,我絕對不會再傷你心,請你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
她仍然搖頭。
傷心的滋味難捱,他沒試過,他不知那滋味。
「心妍,不要再折磨我,好不好?」他緊緊的擁往她,把唇貼在她額頭,說:「你點頭,我要你點頭。我知我曾傷你心,給個機會讓我好好補償——」
她不點頭,倔強不允許她點頭。其實——她心中柔情已流過千百次。
「只要你肯點頭,我什麼條件都答應,都遵守,」他小聲在她耳邊說:「心妍,你不是真那麼殘忍吧?」
她似乎在考慮。
外表看來,她平靜如水,誰知她心中萬丈波濤;
思宇,一開始她就抗拒不了,何況有了感情的今日?
「心妍,心妍;你真要我死才肯原諒?」他再說,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和悔意。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我從來沒要你死。」她說。
「那——你是原諒我了?」他狂喜。
「我沒有說原諒——其實,太多人包括你自己都總是原諒你,你已經被寵壞了!」
「心妍——」他有點難堪。
「我說的是真話,真話不好聽,是吧?」她輕輕推開他:「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
「不,你可以罵我,教訓我,但不能不理我。」他急切的說。
「我——再考慮一下。」她終於說。
「還考慮?你看我多了好多白頭髮,」他指著頭頂:「我就快一夜白頭了。」
」你是那種人嗎?」她看他一眼。
「外表我不是,內心裡,我是。」他說。
「總是自說自話。」她歎口氣。
他乘機握往她的手。
「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他說。
她又想了一陣,終於說:「可以再試試你,不過——有條件。」
說完這句話,她心中也輕鬆愉快起來。見不到他,沒有他消息的日子是那麼難捱,那麼痛苦。
「什麼條件,我一定同意。」他立刻說。笑容像陽光一樣,破雲而出。
「我們再試著做朋友,但不再對任何人承認,包括記者,包括任何朋友。」她說。
「這——」他臉有難色。
「這個條件不同意,就不要再談了。」她說。
「不,不,我不告訴別人就是,」他勉強說:「還有什麼條件呢?」
「沒有了。我這麼做為大家好,」她說:「我不想所有人說我出爾反爾,對你的事業也有幫助,你不能失去大批喜歡你的女影迷。」
「我——不希罕。」他說,並不由衷。做這一行,最怕就是失去影迷的寵愛和崇拜。
「我知道你重視事業,你可以放心去闖,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身邊,特別有外人的時候。」她說。
這一刻,她表現得特別理智。
「但是這麼做——我怕有時你又誤會。」他說。
「不,我根本不是個小器的人,除非你太離譜。」她笑了。「你甚至可以和女孩子一起出現記者前。」
「那——不太好吧?」他搖頭。
「這是個考驗。」她笑。
「好。我都答應,是不是從此之後你就原諒我了?」他凝視著她。
「唉,有時候——我覺得你根本完全不重視我,」她吸一口氣:「你令人迷惑。」
「我想一一我是個好演員,也許太投入戲中,而真實的生活中,我反而失去了表達的能力。
「會是這樣嗎?或是有人不忠心,不負責任?」她斜睨他一眼,好消,好嬌。
「受過一次教訓,以後不敢了!」他正色說。
「你會天不拍戲?」她忽然想起來。
「要。不過——你比較重要!」他說。
她俏腦兒一陣紅。
「怎能這樣?你要有職業道德,否則以後誰再敢請你拍戲?」她說。
「拍多少戲又怎樣呢?但你不理我有什麼用?」他說。
「不要說這樣的話,」她嫵媚的白他一眼:「你自己摸著良心講,你心中誰占最大的比重?」
「誰?」他不答反問。
「事業,母親,是不是?」她作出瞭解狀而笑笑,道:「女朋友——老實說,並不那麼重要的,對嗎?」
「女朋友是不那麼重要,」他說:「但是——我喜歡的女孩子是重要的,這和女朋友不同。」
「那麼——到底什麼最重要?」她繼續追著問他。
他考慮了半晌,這個當兒他還是說真話吧!
「我說真話,你可別生氣,因為我不想騙你,」他誠懇的 「母親——佔我心中最重要的地位,其次是事業,然後才是你!」
「也未必是我,你還有好多同性朋友,他們看來比我更重要些。」她笑。
「朋友應該講義氣。我是男孩子。」他直接說。
「其實我很微不足道,不是嗎?」她還是笑。
「我不想騙你,心妍。」他真誠的。
「我也設有生氣啊!」她心情似乎極好,說:「我不會妒忌你的母親,你的事業,你的『男朋友』們。」
「這就好。」他擁她入懷:「現在我好開心,好開心,我們又有機會從頭開始。」
「有機會從頭開始,但是記住,再錯一次,你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了。」她笑說。
「還敢嗎?」他做個怪臉:「我這次是誠惶誠恐的了!」
「你會這樣?」她搖頭:「你能正經一點,不口花花的亂開玩笑就行了!」
「保證一定做到。」他說。
她凝望他一陣,拉開房門。
「你可以走了!」她說。
「但是以後——」
「以後我們多通電話,少見面,」她似乎真的想了好多好久;「記往,我們是要互不承認。」
「這個很有趣,」他笑,「但是見不到你,豈不——」
「夜晚收工後或可以見面,吃餐消夜什麼的。」她說。
「你可不可以搬回——」
「不可以,我不再讓任何人說閒話。」她肯定的。
他看她一陣,知道任何人不可能再改變她的決定。
「好吧!我們試試看,」他歎口氣:「但這麼拍拖——豈不很辛苦?」
「更辛苦的日子已經捱過了,不是嗎?」她說。
「心妍,今晚收工我——」
「好!在電視台停車場等我。」她笑:「不要忘記我們說好的話。」
「不會忘記,這將是一生中我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他說。
「最重要?我以為排第四。」她打趣。
「還說?」他作狀欲打。
「任何真話都不怕說,不是嗎?」她笑。
日子還是這麼過,表面上疏遠了的心妞和思宇感情反而比以前好,至少沒有人再議論紛紛,沒有人再竊竊私議,因為心妍已宣佈不再來往,他們彷彿也是這樣。
誰都希望過些清靜的日子,私生活不受外界窺視及騷擾。
思宇的表現也極好,再也沒有不清不楚的事情出現。他按時拍戲,按時打電話給心妍,他們互相知道對方整天的行蹤和工作程序,他也能在沒有任何外人時接到心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