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不停的往前開,台北已在後面,台北發生了什麼事再與她無關,二個多小的之後,她已在台中了。
何思宇——她心中的確有報復的快感,讓他在台北欣賞她做的一切吧!
她居然能在車上小睡一覺,醒來時,台中已在望。
台中,對她來說是個陌生的城市,她從來不曾來過。但她不擔心,東海大學那麼大的一個目標,她總有辦法找到林芳文的。
車停妥後,她慢慢下車,反正不急,趕什麼呢?雖然沒有化妝,許多人還是在注意,她是那種天生該當明星的女孩子。
一個中年婦人眼光光的盯著她半晌後,忍無可忍的走上來。
「你是不是莊心妍?你真——」
「我真像莊心妍,是不是?」心妍居然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很像她。」
中年婦人滿意的離開了,心妍走出火車站去。
叫車去吧!她總不能在台中亂撞,人生路不熟,還是小心點兒,計程車雖貴,也要忍痛坐一次。
正待揚手叫車,一輛熟悉的汽車停在她面前,她睜大了不能置信的眼睛,思宇?
是思宇,他沉著鐵青的臉,眼中還有一抹憤怒,打開一邊車門,他低喝著。
「上來。」
心妍的驚訝剛去,怒意夾著忌意一起湧上來,她突然一個大轉身,理也不理他,大步走開。
她才不理他怎麼來的,為什麼要來,她不理這個人,無論如何不理這個人。
何思宇一一應該留在台北看她留下的「戰跡」才對。
「莊心妍——」思宇狂叫一聲,汽車怒吼而來,在心妍前幾步處停下,「你真的想氣死我?」
心妍還是不理,逞自向前。
思宇跳下車,不由分說的捉住她,硬生生的把她塞進車裡,汽車飛快像箭射而去。
周圍的人已在注視,但何思宇配莊心妍,一定在拍戲吧?他們看了也就算了。
「我問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思宇額上青筋浮現:「你開什麼玩笑?你簡直莫名其妙。」
心妍不出聲,冷著一張臉望著前面,既不激動,也不生氣,
她!——故意做成這副表情。
「莊心妍——」他用力拉一拉她,拉痛了她手臂,「你說話,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手臂疼痛,卻只裝做淡然,看看痛楚,對他的問話一點反應也設有。
她一定要故意這麼做,她恨他昨天陪費婷整日,她恨他忽略了她。
「莊心妍,你說話。」他狂叫。
他整個人看來好像要爆炸了一樣。
她甚至展開了淡淡的微笑,若無其事的向外張望,他愈是激動,她愈是冷淡。
「你——」他實在忍無可忍的用力踩下剎車,把汽車停在路邊:」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妍又冷又淡的看他一眼,沒做聲,竟推門欲下車。
「心妍,」他情急抓她,一把拉她到懷裡:「你——你——可是在捉弄我?」
她瞅著他不出聲,他卻在喘息,愈來愈急促的喘息,令他漲紅了臉,令他咬緊了牙,突然之間,他放開了她,整個人頹然伏在方向盤上。
心妍坐正了,卻不再下車。
剛才的一剎那——她心中有若掠過驚濤駭浪。思宇的臉紅,思宇的喘息,思宇咬緊了牙——她明白那是什麼,她真的明白,也奇異的,她平靜了。
思宇的緊張、焦急、憤怒完全是真的,剛才一剎那是彙集了各種神情的一種慾念,她真的明白。
那慾念不假,思宇的情也不會假。
好久,好久之後,他才慢慢坐直了,抬起頭。
「跟我回台北,再慢慢跟你算賬。」他凝視著她,「你弄得天下大亂。」
她還是不響,她發覺不言不語是種很好的武器,至少是對付思宇的好武器。
汽車一路向台北飛駛,思宇就是這麼開車趕來的,是吧?一定是房東太太通知他。
「你猜汽車快或是火車快?」他故意用輕鬆語氣:「嗯。」
她不理不睬,當做沒聽見他的話。
「一個人不知道吃了什麼神經會錯亂呢?」他又說:「有人會莫名其妙的發脾氣嗎?」
她還是自顧自的坐著。
「昨天你跑到哪兒去了?怎麼不等我?」他問。
她微微皺眉,她不等他。
「房東太太說你中午出門的,好晚才回來,」他說:「自己回基隆。」
她把腦轉向一邊,他該來陪她回基隆的,現在居然來說風涼話?見了費婷就忘了一切。
「但是你沒有回基隆。」他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沒回去?他還是關心她的,想出聲,但又把話嚥回去。
「我們打賭有人可以一天不說話?」他冷冷地說。
她想,只有這樣不出聲才可以制服他。
「費婷——要出來拍一部電影。」他忽然說。
他提費婷——和昨天有關嗎?
一部國際片,角色非常好,很大的一個挑戰,而目導演也是最好的。」他說。
她看看自己的手指。
費婷拍戲實在與她沒有關係。
「她想我演片裡那東方人男主角。」他說。
她吸一口氣,所以費婷昨天去找他,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是嗎?
費婷為什麼一定要去他家,她可以約任何地方。
「我答應考慮,」他又看她一眼,「你認為如何?」
她?她淡淡的笑起來,這很諷刺,她認為如何?她認為最好天下大亂。
「別不出聲,這對我前途是重要的,」他說,他一直不提她辭演的事,大概他還不知道,「你幫我想想。」
她玩弄著自己的指甲,她不以為和她有關,替他想一想,她認為過分。
所有事都在她心中掠過,她不出聲。
她是這麼倔強的女孩。
「唉,心妍,你怎麼還那麼孩子氣,」他歎息「什麼事呢?值得你這麼不顧一切?」
正題來了,是吧!
「你那部電視劇的監製打電話給我,他很為難。」他說:「今天開拍了啊。」
她心裡愉快,她就是要監製為準,她稚氣的認為,這為難是為難了思宇。
「我替你請了假,晚上去報到,嗯。」他說。
她冷冷的看他一眼,她不要他的安排,她不講,但神情已表示出來。
「我沒有替你安排,逼不得已,」他很低聲下氣了:」你才冒出頭,就辭演,會給人留下壞印象的,對自己不利,何必呢?」
他看她,知道無法使她講話了。
「回到台北,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他歎息:「我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他當然不知道,但是地也絕對不會講。
她不相信費婷到他家只為談電影的事。
「我實在很想拍一部好片,」他忽然又轉了話題說:「以前拍電影是為賺錢,這一次——該為了藝術。」
他已經決定演了,不是嗎?來問她是多餘的。
有時候他也口不對心的,尤其與費婷有關的一切。
「明天答覆他們,我接這套片。」他說。
她又淡淡的笑起來,自導自演自說自話。
「告訴我,為什麼辭演新劇?」他問:「因為我?」
她似笑非笑的望一望他,把臉轉開。
「不要這樣,好不好?」他終於忍不往:」你非要把我氣炸了才行,是嗎?」
她又笑一笑,終於說:「我沒有要你來,我也不想回台北,」
停一停,又說:「我根本就不想演。」
「心妍一一什麼事說出來,就算判我死刑我都甘心,」他盯著她:「昨天以前你還好好的。」
「我現在也很好,」她故作輕鬆的:「我去東海大學看同學,我放自己假。」
」心妍,你吃錯了藥嗎?」他歎息。
「你隨便說!」她笑。
「心妍——」他停下來。或者,她真吃錯了藥吧?他不知道!
心妍被安置在思宇家裡。
因為她的不妥協,無論思宇說什麼她總是不聽,分明在彆扭卻又擺出若無其事狀,他不放心,所以把她帶回自己家裡。
辭演的事已成定局,思宇再怎樣努力也挽回不了,不只監製和導演,公司方面也著實很生氣。
心妍把一切看得太兒戲了。
事實上,當她決定辭演時,她是抱著兒戲的態度,她什麼都沒想對.只是想一洩心頭之快。
而且——看見思宇為這事那麼生氣,她認為自己做得對,她
真的,她完全不後悔。
在娛樂圈,男男女女都是以事業為重,沒有人肯放棄一次機會,但——心妍唯一例外,真的,誰像她這麼漫不經心,說辭演就辭演?
而且為的是個不成理由的理由。但是「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思宇坐在她對面,目不轉睛的望住她。
已是深夜,他不放過她。
她圓圓的黑眸停在他臉上,不出聲。
「你自己喜過晚報,娛樂版頭條新聞,」他攤開雙手說:「你這是自毀前途。」
她微微一笑,那倔強、任性盡顯出來。
.「心妍,總有一個原因的,」他抓往地的手,說:「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昨天還好好的,為什麼——」
他是想不出為什麼,他當然不知道她曾找過他,而接電話的是費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