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醜話可先說前面,我不喜歡金絲貓,所以,你別想娶洋女人進門。」鐵父直言道。
「爸?!」
「有問題嗎?」
「你不會忘了生我的母親,就是美國人吧?」
「當然沒忘。」
「我記得奶奶是英國人。」
「沒錯。」
「祖奶奶是俄羅斯人。」
「那又怎樣?我乾脆告訴你,免得你忘記,我們鐵家除了你五媽外,你其它的女性長輩幾乎全部都是外國人。」嘿,他們鐵家是小型聯合國。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肯接受外國的女人?!」
「拜託,我們鐵家血統已經夠亂了,不必再有一個洋女人來攪和。」電話彼端的鐵父翻白眼。
「爸?!」
「我告訴你,你老爸我這輩子看過不少女人,但是看來看去,我還是覺得我們這兒的女孩兒最優秀,還才色兼備咧。」
「是嗎?」他抽一口煙,吐一口霧。
「當然,對了,這幾天我已經見過你雲姨的女兒,她看起來乖巧懂事又孝順,兒子,你相信我,你娶她是不會委屈的!」鐵父拍胸脯,打包票。
「是嗎?」看著手上的銀機,他唇角輕撇,問道,「爸,你老實說,你現在這樣堅持要我娶她女兒,是不是為了彌補你們當年無緣結婚的遺憾?」
「這……」
「我說的對嗎?」
「對啦、對啦!你說的都沒錯,我就是要你替我們彌補這個遺憾,怎麼樣?不可以嗎?」他是老子耶,他最大,所以他講了就算!
「當然不可以。」鐵柏萊不客氣頂回一句,「當年你除了媽之外,另外還娶了四個女人進門,這樣還不夠嗎?你到底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當然有!」蕩於空中的話語,頓了下,「素雲她是個好女人,可是我卻為了擴展美國的事業而辜負她,我……我欠她一份情……」
「這件事,你在前次的家庭聚會中,已經說過了,可是,我也記得你說過,她在你跟媽結婚前的一個月,就已經先嫁人了,不是嗎?!」
「她——」鐵父話驟止。
「從這點來看,你就應該知道她對你不是真心的,既然她不是真心,那你為什麼又口口聲聲說欠她一份情?」
就像芯嵐嘴上說愛他,但是,她心中想嫁的卻是另一個男人,這樣的愛,教他如何能接?!想起她的背離,鐵柏萊倏握拳頭。
他要的是她全部的愛,是她全部的心,是她的現在與未來,而不只是一段回憶……他想要她的全部……猛抽一口煙,他想揮去強佔住他心的她。
「這——」考慮了一會,鐵父決定說出從未曾說出口的內情,「素雲她當時……她當時是不得不結婚的。」
「什麼意思?」
「當時的她已經懷孕了。」想起往事,他輕聲歎息。
「她?!」鐵柏萊一驚。
「當年她為了成全我的事業心,為了不成為我跟你媽婚事的絆腳石,她就帶著兩個月的身孕,嫁給婚前信誓旦旦說會善待她與孩子的學長。」
「你是說我還有一個姊姊或是哥哥?」他再驚。
「對,但是,那個孩子在她婚後沒多久就流掉了……是被她有暴力傾向的丈夫……一腳踹掉的。」
鐵柏萊臉色驟變,竟然敢傷害他們鐵家子息?!該死!
「這些事情她根本不打算告訴我,要不是一次無意中遇上她的好友,聊起彼此的近況,我可能到現在都還被她瞞在鼓裡,後來我算算時間,也才知道她當時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透過電話線,柏萊聽見鐵父一聲又一聲的長歎。
「這也是我一直對素雲心存愧疚的主因,要不是因為我,她不必去結那個婚,更不必受到那種婚姻暴力,那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錯。」
「爸……」的確是父親的過錯。
「她以為可以就此過著平凡的日子,哪裡知道對方有暴力傾向,新婚蜜月期還沒過,就被打進醫院還上報,後來她先生怕丟臉,就全家搬走了。」
聽至此,鐵柏萊微擰濃眉,眼色一暗。
「一直到去年,我才在一場宴會中再度巧遇他們夫妻,後來聽熟識他們夫妻的朋友說,他們唯一的女兒,也是自小就被她丈夫打到大,但是為了保護素雲,那丫頭什麼都不怕,也很勇敢,常為了她正面跟她父親槓上。」
談到素雲的寶貝女兒,鐵父眼裡有著感動。
「她……」柏萊表情微愣。他像是聽到了另一個芯嵐的故事。
「柏萊,其實我會希望你娶那丫頭進門,是因為素雲的丈夫公司財務發生困難,為了籌錢周轉,他就利用那丫頭對素雲的孝順,逼她嫁給南部的一個暴發戶……」
鐵柏萊愕瞠藍眸,心口一震。有可能嗎?這麼巧?!
「雖然我有心替她們母女解決問題,但素雲堅持不肯,她說那是她們母女前輩子欠她丈夫的債,所以這輩子才來還……唉,她就是這種個性,逆來順受的,把一切委屈都當是欠債來還。」話機彼端的鐵父,邊說邊搖頭。
聽著一再傳入耳的聲音,柏萊怔望前方,無法思考。
「現在,她們母女欠的債總算是還清了。」鐵父又歎口氣,「前幾天,素雲跟她丈夫開車出門,碰上一場連環車禍,她丈夫當場死亡。」
芯嵐也是在前幾天回台灣……呵,真巧。他笑著。
「至於素雲她……她在加護病房裡撐了七天,最後還是走了,不過還好那丫頭有及時趕回來,有見到她最後一面。」
回想起那丫頭驟失母親,痛哭失聲的模樣,鐵父一陣鼻酸。
「我去見她最後一面時,她一直放心不下那丫頭……柏萊,那丫頭真的是個不錯的孩子,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爸,雲姨的女兒名字就叫……姜芯嵐,是不是?」他再笑。
「咦?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她就是……」突然,一聲來電絃樂打斷他的話。
強抑下胸口的激動與紊亂,柏萊強打起精神,坐挺身子。
拿起手機,他看到螢幕上的法蘭。
「喂,你冷靜點了沒有?心情好些了沒?現在可不可以聊聊那個東方娃娃的事?我已經忍很多天了!」鐵法蘭一連丟出幾個問句。
「你想聊什麼?」
「也沒什麼啦,只是……算了,聽你的口氣,心情好像還不是很好,記得有空時要收檔,而且一定要看,不然,別怪我不夠兄弟。」
「知道了,爸還在線上,有空再聊吧。」
切斷與法蘭的通話,他放下手機,抹去臉上的郁色。
「法蘭沒事催你收檔幹嘛?還提醒你一定要看?你先看看他到底是傳什麼鬼東西。」鐵父催著。
「是。」再拿起手機,他按下幾個鍵,打開已收完的影音檔。
畫面才開始,他的表情已然僵硬。
那是芯嵐在生日宴會那天,與海倫在後花園裡所發生的事實真相。
檔案才播完,鐵柏萊感覺自己的世界已經快崩毀。他竟然一再誤會她!
「哇!那個叫海倫的女人,實在是太過分了!」透過電話聽到內容的鐵父,氣得大罵,「她真的是你的機要秘書?」
「是。」他想笑。
「那……那個百合小姐呢?該不會就是法蘭跟我提的那個小丫頭吧?」
「就是她。」捺熄長煙,他笑出聲。
「那你的秘書居然還敢欺負我們鐵家的長媳?啊她死了她!」鐵父氣得火冒三丈。
突然,他想起 一件事。
「對了,兒子,我覺得那小丫頭的聲音,好像有點耳熟。」他想著。
「那是一定的,因為……因為她就是雲姨的女兒……姜芯嵐,呵。」
「真的嗎?」鐵父好驚訝!
「是真的?!……真的……呵呵……」他的胸口因悶笑而鼓動。
霍地,鐵柏萊驟地放聲大笑,繼而狂笑。
「哈哈哈……哇哈哈哈……」他笑,笑得藍眸忽閃出一記水光,也笑得電話那端的鐵父心頭一驚。
驀地,他笑聲乍止。
「柏萊?」突然靜下的空間,教鐵父萬分擔心他的情況。他從沒看柏萊像今天這樣失常過,「柏萊,你還好嗎?」
「爸……」靠向身後的椅背,他頭後仰,望著窗外自湛藍天空灑洩而下的金色陽光。
「怎麼了?」感覺事態嚴重,鐵父一聽,表情沉重。「芯嵐……她不會想再見到我,也不會原諒我,我……失去她了……」抬起手,他遮住窗外陽光,也遮住自己水光閃現的眼。
第十章
離開紐約,回到台北,芯嵐帶著一顆傷痛的心,強顏歡笑陪著母親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她想以時間平復驟失母親的悲慟,想以時間遺忘傷透她心的男人,也想用時間來麻痺自己被他狠狠剮痛的心。
她想就此找一份工作,讓自己重新振作過日子,但是,她沒忘記母親生前希望她再回紐約繼續遊學的心願。
為此,她知道自己就算再不想回紐約,也還是得為母親重回傷心地,繼續她未完的遊學生活。
但另一方面,她也是為自己。她不信失去了他的呵疼、關心與憐惜,她就會站不起來,也不相信自己會忘不了一再無情踐踩她真心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