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了四百多招,蕭子靈打算放棄了。
「沒關係,繼續使,讓我看看你總共能走幾招。」男子暗含讚許的聲音傳了來,蕭子靈心中一喜、精神大振。
原本雜亂的劍招漸漸有了頭緒,雖然還是沒有從頭使完一套劍法,但是蕭子靈卻覺得從未如此暢懷過。隨性所致,信手拈來就是一招,來不及想起適是哪一門派的劍法,順手就又是一劍。等到他不再掛懷之時,只登得靈感泉湧而出,記過的、沒記過的,混雉雜了一起,儘管還是有些混亂,但是蕭子靈開懷地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練劍的時候忘卻了血海深仇。
「好,很好,可以停了。」男子溫煦的聲音傳了來。
蕭子靈收起了劍,還有點意猶未盡。
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汗水,他隨手擦了一下,就是急忙奔回男子身邊。
「太好了。」男子簡單的一句讚美勝過千言萬語,蕭子靈興奮地瞧著男子。
汗水從蕭子靈的發上緩緩滴下,男子拿過了一旁的外袍為蕭子靈蓋了上。
「披上吧,蓋著頭,別讓風走到腦子裡。」
蕭子靈還是十分興奮。
「抱歉,三更天了,我們得回去了。」語聲裡,男子似乎笑了笑,不過蕭子靈從他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笑容。
「走吧,十日之後我會再去找你。在這段時間,你做個功課,把你剛剛使的劍招想一想,看看哪裡有缺點,設法自己把它了齊。」
「是。」
「好,我們走吧。」男子牽起了蕭子靈的手。
走了幾步,蕭子靈的步伐有些不穩。
「你累嗎?走得動嗎?」男子問著。
「靈兒走得動。」蕭子靈連忙說著。
「是嗎……你的腳還在抖著呢。我背你可好?」
「不,師父,徒兒全身是汗,會污了您的衣服。」蕭子靈受寵若驚。
「你身上的錦衣只怕買下一個普通人家的房子都綽綽有餘了,怎會怕弄污了我的衣裳?」男子輕笑的聲音,在這寒風刺骨的荒郊野外中,卻彷彿初春的煦日。
蕭子靈愣了。
驚呼一聲,男子已經把他背了起來。
「抓緊了。」男子囑咐著。
蕭子靈牢牢攀著男子的頸項,漲紅了一張臉。
男子足不點地奔回京城的方向,儘管是如此飛快,蕭子靈卻連一點微震都感受不到。
男子身上的淡淡松香氣息,是蕭子靈累極而睡之前最後的記憶。朦朧之間,直以為自己回到了父親的懷裡。
「爹爹……」蕭子靈喃喃說著夢話。
這一日,長安特別熱鬧。文舉的殿試、武舉的埸試,都在同一天舉行。壯闊的長安城被來自各地的應考者擠得水洩不通,共襄盛舉的百姓、商人把這擁擠的情景再添上了三分。
正在練劍的蕭子靈,聽到外頭的喧鬧聲音,不免有些心猿意馬。自從蕭家莊被滅之後,已經過了一年有餘,再怎麼說,一個十歲的男孩還是禁不起天生好動的性子。收不回心,蕭子靈暗歎一聲,決定收起了劍。
走到前院,隔著大門望去,城裡真是十分的熱鬧。
「子靈?」
聽到了叫著自己的聲音,蕭子靈回過了頭。大廳裡的杜楊將軍正向他招著手。
此時的杜將軍,披上了戰甲,朗目劍眉,顯得威風凜凜。
蕭子靈走向了杜將軍。
「今日我要主持武舉,你要不要跟我來瞧瞧,順道開開眼界。」
蕭子靈考慮了片刻。
「還是你要人宮去瞧瞧殿試?聖上好像有意在今年的舉人裡挑幾個作你的師傅,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你自己去選?」
蕭子靈皺了皺眉。
「我去武舉。」
「好,去換個衣服,我們等會兒就要動身了。」
無趣。這是蕭子靈待了一個時辰之後所做成的結論。
杜將軍坐在主考官的座位上,旁邊還留了張小椅給蕭子靈坐。日頭熾烈,眾人揮汗如雨,幾個平民百姓因為禁不起高熱而昏厥了過去,擂台旁黑壓壓人群中零零星星出現了幾聲驚呼。
然而,這點太陽對武人來說,自是算不得什麼。尤其是杜將軍,厚厚一身甲,光重量都要壓死人的,杜楊還是面不改色。侍從們想替將軍撐個傘,都被打回了。
然而,杜楊卻怕蕭子靈受不起曝曬,一個命令之後,蕭子靈頭上登時撐起了三把油傘,還有五把扇子在身後死命扇著。
蕭子重托著腮,看著埸中的比試。
考官向杜將軍望了一眼,杜楊微微點了點頭之後,考官就向埸中宣佈:
「天山、碧天蒼鷹、勝!」
一名魁武的男子立刻不可一世地向四周的人群抱拳示意。
「下一埸,鑽天遁地五虎爪,對,飄邈一仙翁。」
考官拿起了名冊,朗聲念了一句就遠遠退了開。埸中兩人拱手作揖了半天,惺惺作態的假相在考官的一聲「開始」之後立即崩毀,橫眉豎目的兩人,招招不留情面。
蕭子靈癟了癟嘴。
什麼什麼爪……什麼什麼翁……他們的名號怎麼都不取得特別一些……
「子靈,你渴不渴?」杜將軍注視了埸上一會,轉頭問著蕭子靈。
「有點。」蕭子靈有氣無力地說著。無聊到有氣無力。
「拿一碗冰鎮酸梅湯上來。」杜將軍喚著一名下屬。
「我可不可以回去了……」蕭子靈歎著。
「累了嗎?」杜將軍問著。看了看日頭。「武試可能還得兩個時辰才比得完,你要不要進宮去順道看個文試,聖上可惦記著你。」
蕭子靈考慮了片刻。
「好吧。」蕭子靈不情不願地說著。
「那我派些人送你進宮。」
「我自己走。」
「不行,如果你有個什麼閃失,我怎麼跟聖上交代。」
所以,現在十來個穿著戰甲的士兵,團團圍著一個粉雕玉琢似的小孩子,這埸景,說有多怪,就有多怪。
受不了眾人好奇的眼光,本來堅持不坐軟轎的是蕭子靈,現在吵著要坐轎的也是蕭子靈。
坐上了轎子,眾人更加好奇了,瞧這轎身,金滾邊、銀鋪面,裡頭的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貴,再加上十幾個戰士開道,這該是親王出巡了吧!
四周沸沸揚揚的談論聲、讚歎聲,讓蕭子靈就算摀住了耳也擋不住。
坐在轎中的蕭子靈噘著嘴,十分不高興。
守宮門的侍衛、太監,一見到是蕭子靈,躬著腰就放行了。
一進宮,蕭子靈就跳下了轎。
「蕭少爺!」
「夠了,送到這裡就行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蕭子靈叉著腰。天曉得,他好手好腳的,為什麼大家都把他當嬌滴滴的小姑娘看。
「蕭少爺,違反軍令是要殺頭的。」幾個士兵哀嚎。
蕭子靈頹喪地放棄了己見,就跟以前的許許多多次一般。
遠遠看到了皇帝,一群人(不包括蕭子靈),立刻就跪倒在地。
「平身,別多禮。」玄武說著,順便牽起了蕭子靈的手。
「靈兒,你來得正好,我正悶得緊。來,我們去瞧些好玩的東西。」玄武笑得開心。
「那殿試怎麼辦?」蕭子靈疑惑地問著。
「我早交給趙翰林主持了。我肚裡的那點墨水,光聽適些之乎者也就絢我頭大了,聽了三個時辰,也不是很懂他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反正我只是名義上的主考官,與其坐在龍椅上打瞌睡,還不如等結束之時再現身就好。」玄武毫不在意地說著。
蕭子靈還想說些什麼,就被玄武拉著走了。
一路上,壓根想不到皇上會離開前殿的婢女、太監,慌張地跪滿了一地。
「要去哪啊?」蕭子靈不耐煩地問著。
「南方進貢了幾匹布料,我們去挑挑,選張你喜歡的,給你做件衣裳。天氣熱了,得再做些新的給你。」
「不用了吧,去年的我還沒穿完。」
「小孩子長得快,尺寸早不合了。」玄武笑了幾聲。
「啊,對了。」玄武像是想起些什麼似的。「我有東西給你,我們拐個彎去藏寶庫。」
「什麼!」玄武不愧當了一年的皇帝,龍顏一怒,管庫房的太監立刻趴伏在地、全身顫抖。蕭子靈看著看著幾個太監,懷疑他們會屎尿齊流。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監哀求著。
「我不是說那對玉誰都不給的嗎!好大膽的你們!」玄武大喝著,太監們簡直是整個身子都要貼在地上了。
一名年少的太監畏顫顫說著:
「啟稟聖上,是皇后娘娘來取的……」 一句話還來不及說完,一名年老的太監一巴掌打了下來,小太監登時和著鮮血跌落兩隻門牙。
「皇后……你們眼中還有膚的存在嗎……」玄武冷冷說著。
老太監這時才真的急了。從小看著玄武帝長大,知道他一向稟性寬厚,就算捅了多大的簍子,頂多就是捱幾棍了。可是如今扯到了皇后就不得了了。皇上和皇后一向不合,礙於右丞相以及太后、太皇太后的情面,皇上也許不會動到皇后,可是,他們這些奴才可怎麼辦?雷霆之怒一旦打了下來,只怕就成了焦棍,沒頭的焦棍。皇后可不會為了他們適些奴才跟皇上撕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