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姬頓時凍住身子,心驚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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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恩典開門下車,俊長的身軀倚在車門邊,懷裡捧著一束玫瑰花。
花蕊嬌艷,花香清芬,在這個月色溫婉的夜裡,勾惹他的心。
他仰頭看明月,想起等會兒就將見到的俏佳人,嘴角淡淡地,勾起一絲笑意。
猶豫了幾天,他終於還是下定決心。他要娶她,與她相守一世,他不管她有個什麼樣的父親,只問自己能不能給她幸福。
他決定正式向她求婚。
不是由於江成峰的命令,也不是為了報復虛與委蛇,而是出自真心的,懇求燕姬嫁給他。
再過兩天,她就將嫁給他,成為他的妻了呵——
楊恩典想著,止不住略癡的微笑,夜風拂過來的這一刻,他還覺得萬分幸福,但下一秒,幸福已棄他遠去。
他驚愕地看著江成峰與張文彬,一前一後,氣勢凌人地朝他走來。
他們發現了!
楊恩典心下一沉,脊背暗自發涼。
「楊、恩、典!」江成峰自緊咬的兩排牙齒間迸出他的名字。
他盡量保持面無表情,迎視江成峰凝聚著黑暗風暴的眼。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楊豐裕的兒子?」江成峰一字一句地逼問。
事已至此,再瞞下去也是枉然。
楊恩典毅然點頭。
「你千方百計接近我,博取我的信任,是為了報復嗎?」
他不說話。
「你說話啊!你這該死的渾小子!」江成峰一把打落他捧在懷裡的鮮花,扯住他衣領,對著他野獸似的咆哮。「說你接近我是為了報仇,說你巴不得搞垮我們江氏集團,看我下地獄!你說話啊!」
「楊恩典,你有種就敢做敢當!你說,你接近燕姬,是不是也是為了利用她的感情?」
「爸!」驚顫的嗓音忽地響起,兩個男人同時震驚地轉頭。
燕姬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屋外,正僵站著,纖細的身軀在風中顫抖著,臉色似雪蒼白。
她惶惑地看看楊恩典,又看看自己的父親,顫著唇,許久,才鼓起勇氣開口。
「你們兩個到底在吵什麼?爸,你為什麼要對恩典這麼凶?你放開他——」
「燕姬!」江成峰忿惱地打斷她。「我不是要你待在屋裡別出來嗎?你快給我進去!」
「我不進去。」她倔強地站在原地。「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進去!」
「我不要!」
「好!你真這麼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江成峰氣極。「我就告訴你,這小子——」他猛然甩開楊恩典衣領。「他接近你根本是不懷好意,他只是想利用你來報復我!」
燕姬全身發冷。「爸,為什麼……你要這麼說?」
「因為他怪我當年毀了他爸爸的公司!哼,明明是楊豐裕自己笨,連自己的公司都守不住,這小子卻推到我身上!那個懦夫,不過是倒了一家公司嘛,居然就自殺,丟下自己妻兒不管,我說他簡直不是個男人,怪不得保不住自己的公司——」
「不許你侮辱我爸!」一直保持沉默的楊恩典終於爆發了,他瞪著眼前大放厥詞的男人,冰冷的眼滿是恨意。「江成峰,你到現在還不認為自己有錯嗎?你競爭不過我爸,就收買張文彬,要他配合你內外夾攻,搞垮我爸的公司,害得公司破產,連我們住的房子都被查封。你做生意的手段總是這麼卑鄙,到現在都一樣!」
「是,我是卑鄙,又怎樣?」江成峰冷哼。「生意場上本來就該耍些手段,想賺錢心就要夠狠。」
「你不覺得自己太狠了嗎?你憑良心說說看,這些年來,你到底害了多少家庭破碎?」
「那也是他們自己鬥不過我,能怪到我頭上嗎?」
「江成峰,你簡直是冷血動物!」
「輪不到你這個後生晚輩來教訓我!你以為你是誰?楊恩典,枉費我之前還這麼看重你,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耍心機?你——」
「你們都別說了!」淒厲的尖叫陡然止住了兩個男人的唇槍舌劍。
「燕姬?」
「你們……都給我閉嘴。」燕姬慘白著臉,嗓音破碎。她望著站在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未婚夫,一個是她父親,兩個都是她最愛的男人。
但他們,卻憎恨著彼此,眼中透著嗜血的光芒,像恨不得將彼此拆吞入腹。
她心痛不已。「爸,你告訴我,恩典他爸爸的公司破產,真的是你搞的鬼嗎?」
「燕姬,你聽我說,這種商場上的鬥爭很平常,不能怪爸爸,我要是心太軟,說不定破產的就是我們了。」江成峰試圖說服女兒。
燕姬完全聽不下去,她閉了閉眼,神色淒然,「那麼,果然是你了,是你害恩典失去父母,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都是你……」她頓了頓,強忍住心如刀割的痛楚,轉向楊恩典。「因為我爸爸害了你們一家,所以你才一心一意想要報復嗎?」
她問話的語氣,很輕很輕,聽不出一絲指責之意,只有濃濃的哀傷。
楊恩典心一扯。「你聽我說,燕姬——」
說什麼?
她迷濛的淚眼似在問他,他卻忽然失去了語言。
他該說什麼?說他接近江成峰、接近她,不是為了報復嗎?他的確是,一開始,他的確想利用她的感情。
「上次我在你車裡發現的財務報表,你是不是打算拿它當證據送給檢調單位?」燕姬忽然問。
楊恩典僵住。她太聰明了!這個靈慧剔透的女人,一下就組合了前因後果。
「燕姬,你說什麼?什麼財務報表?」江成峰在一旁驚慌地追問。
「瑞成做假帳的報表。」燕姬轉頭望向父親,眼神失落,語音乾澀。「爸,你要會計師在報表上動了手腳,對吧?」
江成峰大驚失色。
沒錯,為了美化瑞成的財務數字,他的確指使會計師動了些手腳,他只是沒想到楊恩典會那麼快就掌握到關鍵證據。
都怪他太大意了!竟沒看出這年輕人接近他的真正用心,還放心地將大部分的權力下放給他,沒想到他一生精明,未了竟會敗在一個後生小子手上。
這下槽了,楊恩典肯定不會放過惡整他的機會,瑞成和他的名望都玩完了!
可惡啊!江成峰忿忿詛咒,狼狽地瞪向楊恩典,後者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全副注意力只放在燕姬身上。
他皺眉,腦海很快地閃過什麼,他一時抓不住。
「恩典,算我求你,請你不要把那份報表送出去好嗎?」燕姬忽地幽幽開口。
「他再怎麼壞,終究還是我爸爸,我不忍心看他去坐牢,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他好嗎?」一顆眼淚,從燕姬眼眶滑落。
楊恩典駭然,他顫抖著上前一步,想說什麼,江成峰卻擋在兩人之間。
「不用求這小子!燕姬,爸爸不怕!」江成峰將愛女抓到自己身後。「隨便他怎麼做都好,你不用求他!」
反正他得了胃癌,也沒多久好活了,他不怕坐牢,只怕事業毀了,錢財散盡,沒辦法保障燕姬未來的生活。
一念及此,江成峰胃裡一口腥甜湧上來,他強撐住,努力在女兒面前扮出父親的架勢。
「你不用擔心,燕姬,爸爸一定會好好安頓你的,一定會確保你的生活無虞,你不用為了我跟這個渾小子低聲下氣。」
「可是……」
「你進屋去吧!這裡我來應付就好,你快進去。」
「不,我不進去,我有話想跟恩典說。」燕姬拒絕父親的勸告,纖細的身影如鬼魂般輕輕飄出來,在楊恩典面前站定。
他看著她茫然失神的臉,看著那雙煙水朦朧的眼,胸口大痛。「燕姬!」
「恩典,對不起。」她啞聲低語。
他一愣,沒想到她竟會對他道歉。
「都是我爸爸,害得你家破人亡,我真的很抱歉。」她哽咽著,眼淚一顆顆墜下。
「燕姬,這不能怪你,不干你的事。」他焦急地勸她,不忍看她哭得這麼傷心。
「爸爸的錯,就是我的錯,我不能置身事外。」她哀傷地紅著眼。
他木然無語。
「恩典,我不怪你想報復,不怪你是因為那樣才接近我,我只是……只是很想知道……」她看著他,視線卻模糊。「你是不是……從來沒愛過我?」
她問得那麼膽怯,那麼不確定,卻又堅強無比。
她明明很怕聽到答案,卻又堅持知道真相,她真是個勇敢的女人。
她令他難以抵擋地心折——
「我愛你,燕姬,或許我一開始的確是為了報復才接近你,但我現在是真的愛你。」他沙啞地、真誠地表白。「我是真心想娶你。」
「你真的想娶我?」她還流著眼淚,唇角卻已飛起笑意,她含著淚,甜蜜又酸楚地凝睇著他。
他也跟著濕了眼眶,也跟著一陣甜蜜的酸楚。
「燕姬,我——」
「夠了!」這含情脈脈的一幕驚駭了江成峰,他拉回女兒,好怕她墮入愛情陷阱。「燕姬,你清醒點,這小子只是在利用你!他娶你只是為了霸佔我們江家的財產,你如果真的嫁給他,肯定會受盡他折磨。你睜大眼看清楚,別讓他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