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書不在國內,除了幼幼,她根本沒有其他可以談心的朋友。
她站在門前,望著公寓裡溫暖的燈光,深吸了一口氣,按下電鈴。
「碧綠?快進來、快進來!」幼幼的小臉從門裡探了出來,興奮地朝她喊道。
碧綠緩緩走進屋裡,隨即倒在幼幼的肩膀上,強忍了好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啊,妳怎麼了?」幼幼霎時被嚇壞了。
她緊緊抱著幼幼,淚如雨下,卻怎麼也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字。
第八章
痛快的發洩完所有梗在喉頭的悲傷淚水,碧綠虛脫乏力地蜷縮在老舊但舒適的沙發裡,雙手捧著一杯熱騰騰的可可。
她呆呆地盯著那醇黑的液體,沉默無語。
幼幼憂心地看著她,輕輕地以石榴石和馬鞭草蠟燭排成了個小小的五芒星,點燃蠟燭,在溫暖搖曳的燭光中淨化紊亂失衡的磁場,也希望能稍微撫平她的傷心。
雖然幼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平常十分隨和,近乎神經大條的碧綠居然哭得那麼慘,她實在震驚又心痛到極點。
「碧綠,妳……怎麼了?」幼幼小心翼翼地問。
「我覺得我真的很笨。」碧綠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喃喃低語。「幼幼,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究竟是……」
「唐爾碩。」碧綠簡短地道,神情閃過一絲戰慄。
「他……」幼幼呆住了。「他不是正在追求妳嗎?怎麼了?搞砸了嗎?」
「那個莫名其妙自以為帥的自大狂!」碧綠聲音顫抖地叫道:「我這輩子……不,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了!渾球!王八蛋!還以為他跟周上棟那種爛人不一樣,原來男人統統都一樣!」
「碧綠,妳慢慢說……爾碩對妳做了什麼?周上棟又是誰?」幼幼雖聽得一頭霧水,還是趕緊安撫她。
「幼幼,我好討厭我自己,為什麼會被同一個男人耍得團團轉?為什麼又為了同一個男人心痛?」碧綠激動地喊著,淚水又流了滿面。「妳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為什麼會這麼笨,這麼蠢?」
幼幼緊緊抱住她,心疼地安慰道:「不,妳不笨也不蠢,妳是最善良、最好的女孩子,為什麼要這樣罵自己呢?妳先別難過了,慢慢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他……」
碧綠的小臉緊靠在幼幼的肩頭,淒楚地咬著下唇,緩緩說出這些天來發生的一切。
幼幼聽完,臉色都變了,又氣又急地道:「太可惡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妳?我還以為他終於找到了真愛,爾堅甚至以為他打算結束遊戲人間的生活……我一定要告訴爾堅這件事,告訴他……」
「不要。」碧綠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小臉慘白。「不要跟他說,這是我和唐爾碩之間的問題,我不想你們被牽扯進來。」
「可是……」
「這樣也好,讓我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碧綠吸了吸鼻子,眼中淚霧迷濛,仍強顏歡笑。「以後我要離他遠遠的,對,就是這樣。」
「但是他那樣對妳,難道妳一點都不想報復嗎?」
「報復一個人要花太多力氣,我已經讓他消耗我太多的時間和精神,沒有體力報復了。妳知道嗎?我這兩天流的眼淚比這二十二年來還要多,我已經好累、好累了。」碧綠輕輕地端起冷掉的可可,喝了一大口,和著酸苦的淚意嚥下喉嚨。「對不起,我剛剛心裡實在太紛亂,沒有辦法不找個人說說……但是妳讓我吐完苦水就算了,千萬別放在心底。」
「碧綠,妳在說什麼呀?我們是好姊妹,妳受了委屈,當然要來找我,如果梅書現在人在國內,她要是知道妳這麼傷心,也會飛奔過來保護妳、照顧妳的。」幼幼睜大雙眼,不悅地道:「我不許妳把我們排拒在外。」
「對不起。」碧綠低下頭,聲音低啞,「我只是……」
「好了,妳這幾天實在也受夠了,今晚要不要在我這兒睡?什麼都不要想,好不好?」幼幼溫柔地道:「對了,妳應該還沒吃晚餐吧?我煮碗麵給妳吃。」
「謝謝妳。」碧綠疲倦地閉上雙眼,歪著身子靠在沙發上假寐。
是啊,她什麼都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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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碩一臉陰沉地佇立在落地窗前,看著滿城繁星般的燈海。
他煩躁地爬梳了下頭髮,此刻迫切想抽根煙。
「去他的!」他揉了揉眉心,忿忿地走向桃木古董書桌,拉開抽屜,拿出一盒塵封了半年的巴西細根雪茄。
當雪茄辛辣濃郁的煙草香瀰漫鼻腔,他非但沒有感覺到心情被撫慰,反而升起一抹厭惡感。
爾碩不悅地捺熄了雪茄,心中的懊惱和憤怒更加強烈。
「我到底在做什麼?」他躁鬱不安地低咒。「公司裡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不然記事本的通訊錄裡也有十幾頁美女們的電話號碼,隨時等著我召喚,我幹嘛還因為她而心情不好?」
他閉上雙眼,做了幾次深呼吸,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碧綠淚眼婆娑的受傷神情驅逐出腦海。
「Shit!」爾碩被自己激怒了,憤慨地抓過桌上的汽車鑰匙,決定出去喝杯酒透透氣,並且找樂子。
他,唐爾碩,這輩子絕對不可能會對一個女人神魂顛倒,更不可能讓一個女人左右他的情緒和喜怒哀樂!
她一點都沒有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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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爾碩怎麼說服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他過得不順極了。
像中了邪還是被下了蠱一樣,他對公司上下所有人大發脾氣,嚇得眾人均退避三舍,與他保持距離。
他與通訊錄上的每一位美女約會,卻在臨上床前最後一刻緊急喊停,連個晚安吻也不給,便鐵青著臉迅速駕車離去。
他對兩名兄長鬼吼鬼叫,甚至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掛母親的電話,並且和父親大吵一架後不歡而散。
然而他頹喪的神情卻遠比容光煥發時吸引更多女人,他深邃的黑眸中凝聚著憂鬱的暗影,下巴也滿佈暗青色的胡碴,這十分有個性的模樣總能在女人堆中引起一陣強烈的騷動。
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跟任何女人打情罵俏,就連過去最親密的女伴都被他遠遠拋在腦後。
爾碩坐在辦公桌後,蹙著眉研究著歐洲的股市走勢,桌上擺著一罐可樂,還有兩、三片口香糖。
現在他用可樂的咖啡因提神,用口香糖替代想抽煙的衝動──他不這麼做也不行,因為最近他破天荒地厭惡透了煙的味道,只是騷動不安的心還是渴望有種東西來撫慰。
他不曉得自己心底深處強烈的渴望要用什麼才能填得滿,撫得平──也許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總經理,幼幼小姐找您。」秘書彷彿見到救星出現一般,聲音裡有著一絲安慰。
雖然她並不怕總經理最近異常火爆的情緒,但是她也不想要成天聞著煙硝味,如果能有人稍微撲滅這團熊熊燃燒的狂怒火焰,她會在心底暗念阿彌陀佛,感謝老天的。
未來的二嫂找他?爾碩的心驀地一緊,倏地站了起來,緊緊盯著辦公室的門。
難道是碧綠出了什麼事嗎?
不知打哪兒冒出的這個念頭震得他臉色大變,一顆心快速地狂跳著。
「總經理?」秘書再次詢問。
爾碩這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開口應允,於是急忙地道:「請她進來,馬上請她進來。」
接著他大步衝向門邊,二話不說地拉開門。
一看見幼幼,他立即開口:「二嫂……妳、妳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是……出了什麼事嗎?」
雖然他並沒有說出那個「她」是誰,但是他深邃卻佈滿血絲的雙眼寫滿了期盼、渴望和驚疑,幼幼女巫的體質讓她立刻從他的眸中讀出許多真正想問卻未問出口的話,她驀地鬆了一口氣,微笑起來。
還好,這一對是有救的,爾碩並不是碧綠想像中那般無情呵!
「我可以先坐下來嗎?」幼幼故意吊他胃口。
「當、當然,請坐。」他將幼幼請進辦公室,並急迫地對門外揚聲道:「秀春姨,幫我們送兩杯咖啡進來……還有點心,讓人到樓下的咖啡館買一些點心,一起送進來。」
「是。」秘書不動聲色地點頭,心下暗喜。
他講話總算不帶火氣了,好現象。
待兩人均在沙發上坐下,幼幼溫和地注視著他,道:「我本來以為你最近過得格外快樂,沒想到你看起來……也很糟。」
也?爾碩倏然抬頭看向她。「妳的意思是……」
「你傷她傷得很深。」幼幼溫柔的聲音裡有著一絲控訴。「我從來沒有看過碧綠哭得那麼傷心。」
他心一痛,胸口彷彿被燒灼的烙鐵燙著,瘖痖痛苦地道:「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