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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亦舒

  貞嫂像是聽到最滑稽的事一般,她笑說:「恕之,你也是。」

  恕之狂奔出教堂,摔在地上。

  慌忙間好像有人扶起她。

  她睜大雙眼,看到子覺站在床前,她驚呼:「子覺,救我。」

  王子覺替她擦汗,「不怕不怕,醫生快來。」

  恕之知道她做了噩夢,她喝一口子覺餵她的熱茶,以往她時時這樣照顧他,沒想到今日身份會得對調。

  醫生上門來替恕之診治,微笑地告訴他們不妨,她不過是風寒發燒,休息幾日便沒事。

  恕之聽見子覺不放心地說:「她咳嗽有血。」

  醫生說:「喉嚨乾燥緣故,室內放一隻噴霧器好了,我會替她做化驗。」

  子覺仍不放心醫生說:「喉嚨乾燥。

  醫生說:「你如果覺得有必要,可進醫院做詳細檢查。」

  「待我問過她本人。」

  未待子覺開口,恕之已經搖頭。

  醫生說:「王太太彷彿有點憂鬱。」

  「她有心事。」

  「那麼,我推薦心理醫生。」

  恕之又一直搖頭擺手。

  那醫生微笑,「我處方幾種藥物給她。」

  王子覺說:「最近她體重銳減。」

  「女士們可以纖體,越瘦越好,有時稍微過分。」

  王子覺送醫生出門。

  恕之又咳嗽起來,她注意雪白紙巾,卻沒有血絲,她略為放心。

  子覺回到她身邊,「你有心事,可以對我說。」

  「我一瞌眼便做噩夢。」

  「那是因為心神不寧,喝些紅酒才睡,會有益處。」

  恕之苦笑,「我做的虧心事太多,不管用。」

  「許多做盡壞事的人每晚睡得不知多香。」

  恕之想到忍之,從未聽過他有失眠毛病。

  子覺告訴恕之一個故事:「二次大戰末期,美國派出戰機伊諾拉姬號到廣島扔下原子彈,數十年後記者問當日飛機駕駛員可有輾轉反側,該名軍人答:『我每天憩睡如嬰兒。」

  恕之發呆。

  服藥後她沉沉睡熟,夢中黑影亂舞,但是不再有不想見的人出現。

  半夜醒來,聽見有輕俏的華爾滋圓舞音樂,誰,誰在跳舞?

  恕之起來,她發覺樂聲從樓下傳來,忍之幾時開始聽音樂?奇怪。

  她在樓梯看下去,只見關家寶在教忍之跳舞。

  她穿著極薄的湖水綠軟緞晚服,專心教忍之步法:「一二三,跟我走,二二三。」

  那水綠色裙裾長度不一樣,好像一束花瓣,那式樣與恕之夢中所見婚紗一模一樣。

  恕之緊緊握住樓梯扶手。

  有人用手搭住她肩膀,她轉過頭去,那是王子覺,他微笑,「忍之有女友。」

  恕之不出聲。

  「他若有固定女友,心思就會定下,讓這位小姐代為管束他。」

  恕之問丈夫:「你會跳華爾滋嗎?」

  「學過幾次,跳得不好,沒想到忍之不會社交舞。」

  「孤兒院裡哪有社交。」

  她站起來,子覺叫她吃粥,恕之毫無胃口。

  「恐怕是水土不服,要是真不喜歡市區,我們可以搬到山上。」

  恕之又搖頭。

  她專心看忍之跳舞。

  他女伴關家寶是高手,體態輕盈,舞姿曼妙,在最出人意表的時間踢起裙裾,煞是好看。

  忍之像是著迷,他努力討好女伴,額角跳出汗,襯衫背脊印濕一大片,毫不介意。

  子覺拉一拉妻子。

  恕之默不作聲,回到自己的地域。

  書房裡抽屜半掩,恕之又看到一把點二八口徑的巴列泰手槍,她順手取起秤一秤,有點墜手,子覺看到,過來把手槍輕輕自她手中取過,放回抽屜,然後收拾桌面上文件。

  恕之回到寢室,樓下音樂到天亮未停。

  清晨,恕之身邊似還有碎碎樂聲,她淋浴,嘩。水聲中還有鋼琴聲,她知道是幻覺。

  恕之更衣到樓下看視,人去樓空,一地香檳瓶子,傭人正在收拾,她把一條凱斯咪披肩折好搭在紅沙發背上。

  恕之問:「他們幾時出門?」

  傭人搖搖頭,「王太太,我沒看見。」

  恕之等到十點多,忍之才回來,一路打呵欠,然後臉朝下,摔進沙發裡。

  恕之諷刺他:「累得你,晚上做賊了。」

  他揉揉眼睛,「家寶還要上一整天的課,真厲害。」

  「別忘記你也是學生。」

  「她與母親住在山上一間大屋,邀我下午去喝茶。」

  恕之語氣越來越酸澀,「母親多大年紀,是否風韻猶存。」

  忍之脫去鞋子,「你還不去侍侯王子覺,他好像要去銀行。」

  子覺這時叫:「恕之,恕之。」

  恕之問兄弟:「下午有什麼節目?」

  忍之把她推上樓梯。

  恕之對丈夫說:「查一查那個關家寶的來歷。」

  子覺只是笑。

  「我是認真的。」

  子覺勸說:「忍之時時換女伴,那查得了那麼多。」

  「那女子很有一手。」

  「所有女性都懂得取悅異性,這是天性。」

  恕之陪王子覺到銀行,他給她保險箱鑰匙,加上簽名。

  箱子裡有證券,現款及貴重金屬。

  他陪她用下午茶,天氣回暖,年輕男女早已換上無袖薄衫,在大廳肆無忌憚擁抱接吻。

  恕之有點羨慕,她一向掛著逃命,欠缺這種無牽無掛的閒情逸致,這一剎那她忽然傾身向前,吻王子覺臉頰。

  她丈夫錯愕,本能伸手擋開她,輕輕說:「人多。」

  恕之只得坐下。

  整個下午她不出聲。

  忍之把女友帶回家來,看到恕之,大聲說:「我與家寶決定訂婚。」

  他們四條手臂緊緊相擁,關家寶笑得雙眼瞇成一條線,十分可愛,像一隻小動物。

  恕之卻笑不出來,她瞪著忍之。

  家寶笑:「我會設法說服家母。」

  整件事是那樣不可思議,恕之對她兄弟說:「我有話同你講。」

  忍之卻說:「有什麼話在家寶面前說好了,我什麼都不瞞她。」

  恕之像是聽到全世界最好笑的話般淒涼地笑出聲。

  這時傭人進房說:「王太太,醫生有急電找你。」

  恕之轉身走回樓上,拿著電話很久才喂一聲。

  「王太太,」醫生聲音十分沉重,「請你即時獨自到醫務所來一次。」

  「有什麼事,不能現在講?」

  「請你不要知會任何人,立刻到醫務所來。」

  恕之說:「可是我有病?」她一顆心沉下去「有什麼事,不能現在講?」「。

  「我們面談,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

  恕之到達醫務所,看護一看到她便去叫醫生。

  醫生取出一疊報告,請她坐下。

  「王太太,我要求與你單獨會面,是因為我懷疑你身邊有人向你慢性下毒。」

  恕之睜大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醫生出示圖表,「我循例化驗你的涎沫血液,發現含有微量砒毒,毒素積貯到一個地步,心肌麻痺停頓,像心臟病一般。」

  恕之呆呆看著圖表。

  「王太太,我建議你通知警方,迅速調查。」

  這時看護進來說:「王先生找王太太。」

  醫生輕輕說:「雖由王先生主動叫我診治你,王太太,我想這件事你還是暫時守秘,我需替你注射解藥。」

  恕之抬起頭來。

  有人要置她死地。

  看護幫她注射。

  醫生說:「王太太,小心飲食。」

  王子覺這時已推門進來,「醫生,有事為什麼不通知我?」  這時恕之忽然笑吟吟站起來,「醫生懷疑我有孕,可惜他高興得太早了一點。」

  王子覺鬆一口氣,「以後到醫務所由我陪著你。」

  醫生訝異這年輕的王太太戲真情假,他維持緘默,醫生與病人之間有保密條款,他不宜多話,他的責任已盡。

  恕之回到家中,漸漸,她鎮定下來。僕人送茶點進來,她看著水壺紅茶不出聲,斟少許在杯子裡,倒清,把杯子放入塑膠袋裡,準備拿去化驗。

  她擺出另一副面目來,自小訓練,情況越是危急,她越是鎮定,恕之親自到廚房取水喝,先把水杯仔細洗淨,直接由水喉頭盛水。

  她把酒瓶收起,吃飯的時候,看著王子覺喝湯吃菜,她轉動筷子,並不挾菜。

  恕之內心悲愴,如果不是子覺,那只有忍之。

  他做了咖啡,往往給她一杯,斟酒之際,也忘不了她。

  深恕之承繼了王子覺的產業,假使他們兩個都不存在了,深忍之就是最後承繼人。

  一個都不留。

  恕之走到樓下,收集證物。

  她全部送到化驗所。

  工作人員問:「請問追查什麼痕跡?」

  「砷。」

  「砒素?」

  恕之黯然點頭。

  隔一日,恕之去取化驗結果。

  負責人員這樣說:「你帶來六件樣品,全部無毒。這位小姐,如果你有所懷疑,最好通知警方由鑒證科入屋檢驗。」

  不,她無論如何不可與警方聯絡,可是嘴裡卻說:「多謝你的忠告。」

  恕之到處尋找可疑之物,連床褥底下都細細尋遍,每一寸不放過,並無發現。

  她看到忍之房內有一隻棕色名貴女裝過夜袋,想是關家寶留下,這女孩手邊用品都盡其名貴能事。

  恕之輕輕拉開袋子,裡邊有一套粉紅色運動衣褲與一雙球鞋。

  恕之並不在意,她要找的是小瓶粉末或液體。

  球鞋有點殘舊,與關家寶其他所有簇新名貴配件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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