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我們間中還可往城內小住,逛博物館觀劇游公園購物。」
他雙手緊緊握住恕之的手:我倆永遠不再寂寞。
他們背後有人咳嗽一聲。
王子覺抬起頭:忍之,過來,好消息,醫生說我有完全康復機會,屆時我倆出去打高爾夫或是網球,我還喜歡賽車及風帆,我倆可以作伴。
忍之整個人僵住。
王子覺看著他:恕之沒告訴你?她一定是太高興了,我已接受骨髓移植,手術成功。
忍之動也不動。
王子覺說下去:真幸運,捐贈者不願透露身份,我已托安醫生衷心致謝。
忍之取起桌上酒瓶,自飲自斟,他臉色煞白,雙手微微顫抖。
「忍之,從此把王家當自己家好了。」
恕之忽然說:忍之,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子覺說,把松鼠餐廳轉贈給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鄉間生活,你情願到城市發展,是不是,你大方向子覺講清楚,不用客套。
忍之一雙眼睛瞪著恕之,難抑怒火。
王子覺輕輕問:忍之,你要到城裡去?
忍之不出聲。
恕之說下去:忍之,子覺或可以給你一筆投資
王子覺有點納罕,他一直以為未婚妻與她兄弟相依為命,但聽她此刻口氣,她像是不介意兄弟單獨到城裡發展。
忍之臉色轉為灰敗,他太瞭解恕之,她是叫他走:給你一個數目,走,走得遠遠,最好永不見面,你我一刀兩斷。
她竟當著陌生的子覺說出這種話來。
忍之怒極不發一言。
恕之卻很鎮定:說你需要多少?
隔了很久,忍之壓低聲音:松鼠餐廳會是個好開始。他一聲不響的走出書房。
恕之失望,她心底也知道忍之不會這麼容易罷休。
王子覺同未婚妻說:他不想往城裡發展。
恕之輕輕回答:是我搞錯了。
「這事可以慢慢商量。」
恕之不出聲,她內心不安。
「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他。」
第二天,平律師往松鼠餐廳走一趟。
她這樣對松山夫婦說:王先生計劃收回餐車改營酒吧。
松山夫婦面面相覷,他們已經聽聞有這個謠言,沒想到惡夢成真。
松山喃喃說:這好比晴天霹靂。
平律師微笑:松叔太緊張了,王先生會付出適當賠償,你們已屆退休年齡,樂得休閒。
松山忽然說:法律規定公路旁不可開設酒吧。
平律師不再回答:這是文件,請細閱並且簽署。
松山又說:我們願意出價買下松鼠餐廳。
平律師詫異:餐車生意並不太好,你倆何必月並 手 月氐 足辛苦經營。
松山夫婦也說不出具體理由。
平律師告辭,貞嫂送她上車。
她說:平律師,我知道很多話你都不方便講,可是我想證實一下,聽說,王先生做過手術,身體將會康復?
平律師伸出手指,在車窗上點了兩下。
「還聽說,王先生會在過幾天結婚?」
平律師又點了兩下。
「新娘,是我們認識的人?」
平律師微笑上車:貞嫂,保重。 她開動車子離去。
松山跟著出來:謠言都是真的?
貞嫂點點頭:他們說,新娘正是那個深恕之。
「怎麼可能,她是一個乞婦。」
貞嫂凝視舊穀倉:老山,我倆引狼入室。
松山卻說:我還是覺得好心會有好報。
「老山,你也聽過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
「恕之身世可憐,我不相信她是一支狼。」
貞嫂忿忿說:我心有不甘。
「多少煩惱由此而來,我們必須隨遇而安。」
貞嫂忽然落淚:帶大孩子,飛 了出去,一年只回來一次,剛把餐車生意搞好,一聲遣散,又吃白果。
「你並不是看不開的人,這次怎麼了。」
他們剛想轉回餐車,忽然有一對年輕男女走近,他們背著巨型背囊,臉容疲倦,分明流浪到此。
男子問:可有臨時工嗎?
松山回答:快開春了,三月會有。
貞嫂看著他倆,心中一動。
他倆坐在石凳上,打開背囊,取出冷麵包。
好心的松山說:我請你們吃熱菜。
那男子卻說:我們不是乞丐。
松山笑說:我當你們是客人。
他向妻子示意,貞嫂正想進餐車去取食物,忽然看到那對年輕男女改變姿勢背對背坐起來。
那個坐姿好不熟悉。
呵是,深恕之與她兄弟也有這個習慣,流浪兒必須保護自身,背脊不能危險地臨空。
貞嫂看牢他們,稍後松山取出大盤肉食以及飲料,他們站起道謝。
這時。貞嫂猛然想起一件事,她似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哎呀"一聲。
不久之前特別罪案組人員向她展示的照片,那對坐在遊艇甲板上男女,也是背靠背坐。
松山喚妻子:你怎麼了,還不進來工作。
貞嫂不出聲,回到餐車,找出特別警隊的名片,看到朱昌兩個字。
她撥電話過去,說了幾句。
松山大聲喊:廚房忙得透不過氣,你幫幫忙好不好?
貞嫂全神貫注聽電話,她壓低聲音說:照片中男女年紀比較大,相貌也不同,可有新照片?
那邊又說了幾句。
「他們過去犯案詳情,可否告訴我?」
終於,貞嫂掛上電話。
松山走近:你幹什麼?
他一眼看到名片上警察圖樣:你莫多管閒事。 松山的聲音變得嚴峻。
這時,傳真機嘀嘀響起,貞嫂過去取過紙張,低頭一看,立刻交給松山。
松山只見一男一女照片,文字註明:兩人看上去可能比實際年齡年輕。
貞嫂輕輕說:方便行騙。
照片中男女正是深恕之與深忍之,這次照片比較像真,松山一樣認出,他沉默無言。
半響,松山問:他們犯什麼案?
貞嫂回答:一摸一樣作案方式,利用人們同情心,冒充是一對孤兒,走投無路,露宿街頭,在橫風橫雨中要求教會、民居、社團收留,伺機行竊欺騙傷人。
「我們怎麼沒看出來!」
「因為人有善心。」 他們演技逼真。」
「警方說他們並非兄妹。」
「什麼?」松山震驚。
「他們是一對情侶。」
松山把嘴張得老大,又合攏,十分沮喪。
貞嫂頓足,「這一刻想起來,真怪我倆愚魯,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們是何等親密。」
「可怕,你可有把他們下落通知警方?」
貞嫂不出聲,她搖搖頭。
「你還在等什麼?他們曾經傷人。」
「在東部一間教會,他們用刀刺傷神職人員,一路逃到這裡,警方說,那人因拆穿他倆是假兄妹關係。」
松山抬起頭,「不止這麼簡單吧。」
「警方亦說,那人威脅深恕之,要她順從,她反抗起來,與忍之合力刺傷對方。」
「教會裡也有陰暗角落。」
「松山,他們兄妹目的不是我倆。」
松山抬起頭,「他們旨在王子覺「。」
「正是,」貞嫂歎口氣,「真好計謀。」
「從什麼地方,給他們知道王子覺這麼一個人?」
「王子覺在松鼠鎮是名人:頗有一點財產,但只得三個月壽命。」
松山搓著手,「也許,凡事只是巧合,我們為安全起見還是通知警方吧。」
貞嫂卻無行動。
「你打算怎樣?」松山起了疑心。
「我想找深恕之談一談。」
「談什麼?」
「松山,我想要回松鼠餐車。」
松山大驚失色,「不可,他們是職業騙子,早有預謀,深恕之已將王子覺玩耍在股掌之上,你不是對手,危險。」
「不能叫壞人順風順水。」
「你與他們混一起,你也變壞人。」
「我不甘心明吃虧,被他們利用。」
「阿貞,你千萬不可有這種念頭,此事只可由警方處理「。」
貞嫂想一想,「你說得對,明早,我會通知警方,說他倆匿藏在王家。」
「記得隱名。」
貞嫂感慨,「這是什麼世界,好人怕壞人。」
「你沒聽過這話:神鬼怕惡人。」
貞嫂心中暗暗盤算。
下午,她藉故到鎮上購物,駕車駛往王家。
松山多次勸阻,並不生效,這個中年女子犯了她一生中最大錯誤。
到了王宅,她看到僕人來來往往忙著把花束鮮果搬進屋內,春季尚未來臨,全屋已經五彩繽紛。
有人迎上來,「大嬸找誰?」
貞嫂回答:「我找深恕之。」
「深小姐在書房,請問尊姓大名,我去通報。」
貞嫂不相信這種排場,什麼深小姐,在書房忙啥?個多月前,深恕之還在廚房洗油槽,走近她,可以聞到一股油膩味,雙手浸水過度永遠紅腫。
「就說是貞嫂。」
「請稍等。」
貞嫂抬起頭,看到大廳新裝置的水晶玻璃燈,別家的水晶燈形狀通常像一隻蛋糕,這盞卻是一條直線,一直自門口通往走廊。
滿室鮮花:藕色的牡丹、玫瑰、玉簪,擺滿整個客廳,近壁爐處擺著小小講台,分明是牧師主持婚禮的地方。
這麼快!貞嫂錯愕,深恕之已經爬上女主人位置。
在松鼠餐車,一切如常,與一年、甚至兩年前沒有分別:少年們放學仍然來喝冰淇淋蘇打,貨車司機照舊要一客三層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