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先打電話向林村長確認,你還在不在神龍村。」曹子姣說著起身整理行李,「今天剛好有車次,我就坐中午那一班。」
「那……吃飯時,我跟舅舅說一聲。」呀呼!她的勁敵要走羅!
田遇春只以為這孩子想家了,除了歡迎她有空來玩,並要妻子送她去村口。雖然曾子姣再三推辭,說不想麻煩任何人,但她終究還是坐上了沉秀蓉的貨車。
狹小的前座裡,氣氛在兩個無話的女人間,凝結了五分鐘。
「好漂亮!」曾子姣這時注意到她頭上別著一朵小白花,便以此打破僵局。「我好像沒見過,野生的嗎?」
「是春哥未培育完成的花種。」沉秀蓉彎起一抹奇異的笑,「很香的,你聞聞看。」
她接過來湊近鼻端。「原來是這朵花的緣故。我隱約聞到一股淡香,還以為舅媽擦了香水呢!」
「喜歡的話就留著吧!可惜你要回家了,否則這季節正好是它的花期。」沉秀蓉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
也許是這條山路太過崎嶇,曾子姣突然一陣頭暈自眩,胸口更是悶得夫窒息了!
「舅媽!」一開口,她才發現連說話都變得艱困。「我有點不舒服……可不可暫停一下車子?」
「是不是暈車了?」沉秀蓉關切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不曉得,我覺得好難受!」空氣!她迫切需要新鮮的空氣。然而那只欲搖下車窗的手,竟如此軟弱無力。
「這裡路窄,不方便臨時停車。」不僅聲音,『連說話者也晃成了兩團模糊的影像。「你忍耐點!前面不遠就有空地了……」
曾子姣眨貶眼,試圖確定映現在瞳心中的冷然笑容不是幻覺。然而黑暗迅速取代了周圍的光源,在她意識盡失前,彷彿聽見沉秀蓉陰惻惻的冷哼!
「你不該來神龍村的……」
※※※
靜坐冥思了個把時辰,白朗依然無法定下神來。
古蟠龍禁得了他的人,卻禁不了他的心,這陣子,他的腦海盤據滿曾子姣巧笑情兮的模樣。他現在終於體會,當年白素貞不惜遭天譴的嚴重後果,也要與許仙一圓夫妻恩情的決心了!
如果……如果能和姣姣在一起,哪怕無法一生廝守,哪怕只有幾年、幾個月亦無妨,他都願意以數百年的修為,換得凡人短暫卻彌足珍貴的愛情。唉!偏偏情路注定曲折,白素貞的命運受法海左右,而他則礙於大王的恩威……
「白將軍!」沉秀蓉的突然出現,打斷他的遐想,「瞧我為你送來什麼禮物了!」
「平白無故送禮物?你又有事相求了?」瞥了眼她身後的布袋,白朗聞到一股人氣。
「將軍智慧過人,奴婢就明說了。」她匍匐到他面前,「蓉姑懇請您再賜三朵百年棺茹,因為春哥的身體,光靠新鮮屍蟲滋補,是不夠的。」
「沉秀蓉……不!方雨蓉,當初若非大王垂憐,你漂泊的元神哪能借投水的沉秀蓉還魂人間?況且田遇春的短壽乃命中注定,你強以陰邪之道讓他苟活,不僅夭理不容,也會連累我和大王的。」
「求求你白將軍!」猛磕頭的沉秀蓉,眼眶蓄滿淚水,「小女子白知命薄,原是無福與春哥天長地久的。然而情關難過生死關,這點……白將軍應能體會我的苦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悅地攏聚了兩眉。
「奴婢知道白將軍對曾子姣頗有好感,只要您肯惠賜棺茹,那麼……『』她攤開布袋,「她就是您的人了!」
「姣姣?」相思得償,乍喜的他立即質問:「你把她怎樣了?」
「她聞了『迷魂花』,暫時昏過去罷了。」沉秀蓉討好地說:「不過我還添加了『慫春散』,待會兒她一醒來,便會忘情地與將軍翻雲覆雨了。」
「這樣的一個弱女子,你居然下得了手?」他應該暴怒的,但面對這令人怦然心動的交易,他竟難以拒絕。
「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她的臉上只撂過短暫的良心難安,「曾子姣可能發現了我的秘密,所以急著逃下山去。奴婢乾脆將她擄來,一來可了卻將軍的心願,二來讓您定奪她的生死。」
依稀記得乍遇方雨蓉時,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即使含恨而終、即使難以和刻骨的愛侶在冥府相聚,她的芳魂亦不曾化為復仇的厲鬼。正因如此,大王才善心大發,暫且將之收容於身邊服侍他。
也許真是孽緣未了,她遇到了重新投胎的林沐春。經過幾番苦求,古蟠龍以移花接木之術,讓她還陽與情郎結為夫婦。但「沉秀蓉」畢竟只是一具勉強維持恆溫的軀殼,長期下來終會損及田遇春的陽氣。說來都怪他心腸太軟,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秘授她邪魔歪道,眼前的人,已不復當年那個認命的方雨蓉,而成了一個為守住丈夫、不惜與天道抗衡的自私女子了。
「看來曾子姣的事,我不處理也不行了。」白朗拿出一隻黑色木盒。「這是我僅有的『最後』三朵棺菇了。」
成交!
「謝將軍恩德!」沉秀蓉再三叩謝,便喜孜孜地回去了。
「呵!姣姣……」我的可人兒呀!凝睇著那張沉睡的容顏,白朗的心翻騰了起來。「你說,我該如何拿你是好?」
猶豫了半晌,他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將大手伸向……
「白朗!」一聲突如其來的斥喝,嚇得他從床上滾下來,「你好大的膽子!」
「大……大王?」真是要命!怎麼每次在好事將成時,總會無端殺出第三者?難道蛇王真是他命中的那個「法海和尚」?
「我不過出去巡邏了一下,你居然把人弄來這裡?」由曾子姣頰上雨片異常的紅暈研判,她應該是中了什麼迷藥。
「大王明鑒!」白朝跪地求饒道:「屬下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走不出您設下的結界呀!」他趕緊將沉秀蓉擄人的原由向主上稟明……當然,他隱瞞了「慫春草」以及「私贈棺菇」的小細節。「我剛剛正打算施法,將她今早的記憶抹去呢!」
「蓉姑行事也太不小心了!」他設下的結界只針對白朗,沉秀蓉才能來去自如。「你把人送去日月神洞,我來為她施法!」
「施法?」那怎麼成?聳春草的藥力就快發作了,要是被大王發現的話……「這等刁蟲小技,就不勞王您親自動手了。」
「刁蟲小技?你別忘了!上回若非我及時出手,恐怕別墅住了一窩蛇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白朗雖有令人失去部分記憶的能耐,只不過……讓她留在這雜念太多的傢伙身邊,他就是放心不下。
「不會再有類似的疏忽了,還是把她交給屬下……」
「嗯?」他的眉心擰出一道不耐煩的淺溝,「由別墅到日月神洞的地道,不過短短幾分鐘路程,這點小小的任務,你囉哩叭唆個什麼勁兒?」
這下子古蟠龍更懷疑,他的推三阻四是「存心不良」了。
「是!」噤聲的白朗,心中不免著急,「說完了!到手的鴨子飛了!」
若追查起慫春草怎會流蔣在沉秀蓉手裡,那棺菇的秘密肯定也守不住,說不定大王一怒之下。馬上將三個月的禁足期延長為三年呢!
但無論何等嚴厲的處罰,他都能承受,就不知面對投懷送抱的美女誘惑,古蟠龍能否不致意亂情迷呢?不!不會的!大王的修為早超越了人定的老僧,他絕不會隨意去「碰觸」凡間女子的!
但,惶惶的不安仍在白朗心中逐漸擴大。因為隱約間,古蟠龍對曾子姣的「特別」,似乎正透露著某種訊息?……
☉☉☉
五色燭芯在渺渺微風的舞弄下,熊燃的瑰麗光彩映入紗帳內,投灑在嬌酣的容顏上,襯得那兩朵桃紅更加迷魅動人。而空氣中則隱約飄著一抹純然處子的清洌氣息,幽幽地在古蟠龍的鼻間流轉……
「為什麼?」幾度自問,閱過無數天上人間的絕色,何以獨獨對這女子動了不該起的七情六慾?
他伸手撫向她細如絲緞的青絲,沿著滑如凝脂的臉龐撫劃而下,然後在她秀氣的下巴停頓。忍不住再三摩挲兩片紅裡透紅的玫瑰色花瓣,想像它的柔嫩度……呵!呵!呵!冷洌的空氣一口口吸,卻暈仍難抑制他胸臆間的騰騰熱火。
「嗯……」霍地翻轉,兩對輕如蝶翅的眼睫,乍然朝他翩然眨動,「古蟠龍……是你嗎?我怎麼會在這裡?」一個好陌生的地方!
古蟠龍縮回貪戀的大掌,該是施法的時候了。將手一抄,他將摻了「失心花粉」的燭台挪近,似催眠的音量說:「你、中、暑、了,是沉秀蓉送你來找我刮痧的。」
「我中暑了?」沉甸甸的暈眩感,讓跟前的物體晃成疊影。「原來如此,難怪我的頭一直脹……我好像發燒了!」
「發燒?」抵向她發燙的額,古蟠龍猛然一驚……不對!這驟升的體溫,不該是「迷魂花」會產生的現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