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累了。」她是真的累了,飛了將近二十個小時,她奇怪這些學妹還能如此精力旺盛。
「你們好好玩,我先告辭。」她微笑著起身,明眸禮貌而從容地掃過每個人,揮揮手,離去。
她走得瀟灑,完全沒感應到身後一對若有所思的眸子不放鬆地追隨自己。
來到飯店大廳,她原本想直接搭乘電梯上樓的,卻在經過紀念品商店的玻璃櫥窗時,停下了腳步。
櫥窗內,是名聞遐邇的波西米亞水晶藝品,童羽裳目光凝定在一輛跑車上。
材質用的雖然不是上好水晶,但雕工細緻,流線的造型很特別,擺在桌上當裝飾品一定很好看。
買一個送歐陽好了。
童羽裳閉上眼,想像在歐陽那總是收得整整齊齊的書桌上擺上這樣一輛水晶車會是怎樣的光景。
她彎唇,發現自己很喜歡那樣的畫面。
歐陽愛研究車,沒事就看汽車雜誌,她送不起他跑車,買個水晶藝品給他當紙鎮也不錯。
決定以後,她進店裡,請店員把那輛水晶車包起來。
刷卡付帳後,她捧著店員包好的紙盒,眉開眼笑地走出來,一面低聲哼歌。
「要送給朋友的嗎?」一道沉啞的嗓子,駭住她。
她怔然揚眸,迎向一張成熟斯文的臉孔——是剛剛那位業務副總。
他啥時冒出來的?
「要送給你男朋友的嗎?」他指了指她捧在懷裡的禮物。
「啊,這個啊。」她回過神。「這是送給我弟弟的。」
「是弟弟啊。」副總低語,湛黑的眸子浮上笑意,看得出來鬆了一口氣。「因為你方才買禮物時,表情很甜蜜,我還以為是買給你男朋友的。」
她的表情很甜蜜?童羽裳一怔。
副總卻沒給她太多發愣的時間,單刀直入地問:「童小姐,你有男朋友嗎?」
聽聞這一問,不祥的預感如寒流,在童羽裳手臂上吹起一粒粒雞皮疙瘩。這男人……該不會對她……
「你有男朋友嗎?」他耐心地再問一次。
她搖頭。
「你覺得我很無趣嗎?」
有一點。「呃,不會啊。」
「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賓果!童羽裳暗自苦笑。該說自己命犯桃花嗎?男人對她總是前仆後繼,剛走一個,又來一個。
她不答腔,唇畔漾著禮貌的微笑,眸光流轉,不著痕跡地打量對方。
梳理得很整齊的短髮,五官雖不特別出色,也算端正,氣質溫文,穿一套深色Hugo Boss西裝搭條紋領帶,手腕上掛著卡地亞表,品味低調不俗。
還不錯,光就外表來看,至少可以打八十五分——
他,會是那個Mr.Right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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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誰?」問話的女人點燃一根菸,優雅地吸了一口。
「聽說是個律師。」
「律師?」男人伸手推了推臉上淺綠色的鏡片。「那不就跟你是同行?」
「我知道時也很驚訝。」歐陽調好酒,送到客廳,給兩個專程來訪的好友一人一杯。
喬旋和趙鈴鈴,是他十四歲那年被判進少年輔育院接受感化教育時認識的朋友。三人年少輕狂,都曾有過不為世俗所見容的一段過去,如今長大了,卻在不同的領域各擁一片天。
「聽說他的專長是智慧財產權法。」歐陽補充。
「原來是最賺錢的那一類。」喬旋吹了個長長的口哨。
「非常賺。」歐陽簡潔地下結論,俊唇若有似無地一撇。
「分手原因是什麼?」趙鈴鈴端起一杯酒,淺啜一口。
「劈腿。」歐陽目光一冷。「他同時跟童童和另一個女模特兒交往。」
「女模特兒?誰啊?」喬旋好奇。
「那重要嗎?」歐陽橫他一眼。
「好吧,是不重要。」喬旋聳聳肩。「我只是好奇,雖然我沒見過童羽裳本人,不過看照片可漂亮得很,身材又好,不輸給女模特兒啊。」
「問題不出在她身上,是那個男人。」趙鈴鈴冷冷揚聲。「男人都是三心二意,手上抓一個,眼睛還看著另一個,要他們對一個女人專情簡直是天方夜譚。」
「喂喂,麻煩你搞清楚你現在在跟誰說話好嗎?」喬旋不平衡地掃了身旁的美人一眼。「現在在你面前的,很不巧,就是兩個男人。」
「你們兩個不算。」
「什麼意思叫不算?你是說我們不算男人嗎?」
「我可沒說,是你說的。」
「趙鈴鈴,你——」
「Stop!」搶在兩個好友又鬥起嘴來之前,歐陽比了個停止的手勢。「夠了吧你們?每次見面都吵架,不嫌煩嗎?」
「誰想跟他吵啊?是他自己小心眼。」趙鈴鈴冷哼,繼續吞雲吐霧。
她穿著件低胸的洋裝,隱隱現出豐滿的乳溝,挑染的長髮半綰,溫柔的波浪在肩上搖晃,她吸菸的神態極性感,極魅惑,白色煙霧在她精緻的容顏邊繚繞。
她和歐陽,五官都十分漂亮,兩人站在一起,常被人讚歎為金童玉女。
比起這兩人,喬旋就顯得平凡多了,雖然長相也算好看,但總不是第一眼便能震撼人那一型。
喬旋也很明白這一點,但他並不自慚形穢。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長袖善舞的手腕,以及在政界豐沛的人脈。
「給我那傢伙的名字。」他伸手跟好友討。
歐陽微扯唇,把寫上名字的便條紙遞給他。
喬旋接過紙條,隨便瞥了一眼,便將紙條傳給趙鈴鈴。「我會替你查出這傢伙的弱點,除非他是天生的大聖人,否則多少都會有幾件見不得光的醜事可以挖。」
「要是喬不夠力,我這邊也會幫你探聽。」趙鈴鈴看過紙條,揉成一團,拋入菸灰缸裡。「一個小律師,我隨便一口都能咬死他。」
「那就謝謝你們了。」歐陽微笑,很信任兩個好友的能力。
一個是政壇形象清新的年輕新秀,一個是周旋於名人商賈之間的美艷交際花,對付一個普通律師,不費吹灰之力。
那不識相的男人膽敢玩弄童童的感情,他就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歐陽端起酒杯,漠然地看冰塊在金色酒海裡浮沈。
喬旋和趙鈴鈴興味地瞧著他,然後彼此對望,擠眉弄眼,用沈默的語言交換意見。
「有什麼話就說吧。」見兩個好友表情詭譎,歐陽心底已然有譜,大概曉得他們想問什麼。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喬旋咳兩聲,代表質詢。「我說,童羽裳到底明不明白啊?」
「明白什麼?」歐陽裝傻。
「你對她的心意啊!」喬旋單刀直入。「每次她被甩,你都會偷偷替她教訓對方,她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回事吧?」
「她不知道。」歐陽淡淡地說。
「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說她是個對朋友很細心的女人,會這麼遲鈍嗎?」
「她從不跟已經分手的前男友做朋友,對她而言,分手以後就是陌生人。」
「這麼絕情?」喬旋詫異。
「不是絕情,是聰明。」趙鈴鈴微笑。「分手後還藕斷絲連只會徒增兩人煩惱而已,不如快刀斬亂麻。」她微微頷首。「雖然她老談一些蠢戀愛,不過分手時倒挺乾脆的,我欣賞。」
「哈,被你這種妖女欣賞,還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呢。」喬旋似真似假地歎道。
「這你不用擔心,總之我不會欣賞你。」趙鈴鈴譏諷地回應。
四道眸電在空中滋滋交會。
眼看兩人又要鬥出一番刀光劍影,歐陽這回卻懶得做和事佬了,逕自啜著酒,眼睫如斂了黑色羽翅的傲鷹,沈思地低伏。
他這一沈靜下來,兩個摩拳擦掌,準備鬥上一場的人忽然都沒了勁,交換意味深刻的一眼。
「話說回來,歐陽,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才要介紹你的寶貝童童給我們認識?」喬旋忽問。
「對啊,我們重逢都快一年了,到現在都還沒機會見到她呢。」
「改天吧。」歐陽語氣平淡。
「改天?什麼時候?」趙鈴鈴淺勾唇,似笑非笑。「該不會怕我們倆鬧你,說出你暗戀她的事,所以才一直不肯讓我們見她吧?」
一針見血。
歐陽不得不感到窘迫。說實在的,他的確想過很多次要將這兩位在少年鋪育院認識的好朋友介紹給童童認識,卻又怕這兩人在她面前玩笑不忌,抖出他天大的秘密。
歐陽板著臉,盡力牢掛漠不在意的面具。
「我說啊,就算讓她知道又怎樣?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當她弟弟?」
「大男人害什麼羞?勇敢表白啊!」
兩人一搭一唱,其實並非有意調侃,只是為他不捨。
歐陽明白他們的好意,他斂下眸,怔仲地看燃燒半截的香菸,疲倦地在菸灰缸裡安息。
他看著,唇畔,慢慢地浮出一抹笑意,很坦然、很從容不迫的笑意。
「我不能表白。」
「為什麼?」
「因為她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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