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燈會上的人那麼多,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啊!」聞言,單蝶兒更覺得不安,她可不想讓哥哥去人擠人。
「那有什麼好擔心的,派兩個身強體壯的護衛守著你哥哥不就成了。」女子帶著滿不在乎的輕笑聲慢慢靠近。
單煦兄妹一回頭,原來是他們的繼母徐氏,帶著兒子單煜出現了。
「哥,喝參茶。」年方十歲的單煜捧著參茶,揚著笑,咚咚咚地跑了過來。
單煜終究是個十歲的小孩,雖然有敬愛哥哥的心,但捧著參茶這麼一跑,不免潑撒了將近一半。
「小煜,不要用跑的,參茶都要撒光了。」徐氏輕斥兒子。
單煜吐吐舌,這才安安分分走到單煦身邊,把參茶端給哥哥。「哥,多喝點參茶,快把身體養好,以後好陪小煜玩喔!」
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語讓單煦笑了,他端起參茶一飲而盡。
幾乎是這個弟弟出生後沒幾年,他的身體就日漸衰弱,直到這兩年更幾乎沒辦法陪弟弟遊玩,也難怪小煜會希望他趕快養好身子,好再陪著他玩。
「謝謝。」單煦摸摸弟弟的頭,這才轉頭看向繼母。「二娘,謝謝你每日都這麼費心為我泡參茶。」
徐氏但笑不語,這時單煜已急著想拉回哥哥的注意力。
「哥,你今晚要去燈會嗎?可不可以也給我買個提燈回來?」單煜一臉渴望地問道。
單煜從沒逛過燈會,因為單府的名聲太過響亮,娘從不准他出去,每年元宵最多只能在府裡拿著提燈過乾癮。
雖然府裡給的提燈製作精美,但他還是好想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提著從燈會上買來的提燈啊!
最好是能夠親眼看到那些又大又美的花燈,一邊吃著小販所賣的零嘴,一邊跟其他同齡的小孩一起猜燈謎……單煜這樣想著。
「小煜,你不要任性,哥哥的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燈會上的人多,如果累壞了哥哥怎麼辦?」單蝶兒雖然也想要燈會上賣的提燈,但比起哥哥的安危,就算給她一百個提燈,她也不換。
「所以我才說要派兩個護衛跟去啊!」徐氏微笑著說道。「若有護衛跟著,就算是出了什麼意外,也能立刻解決,這麼一來,你們都可以安心了吧!」
「可是……」單蝶兒還是有些猶豫,雖說派護衛跟著絕對比讓哥哥一個人出去來得令人心安,但是她卻有種不祥的預感,彷彿在對她說——
千萬不能讓哥哥出門。
「你一直擔心東、擔心西,是想快點變成嘮叨的老婆子嗎?」單煦笑著拍了拍妹妹的手。「總之,今晚我就去買兩個特別、漂亮的提燈給你和小煜,有護衛跟著,沒什麼好擔心的。」
哥哥都這麼說了,單蝶兒即使再猶豫也不好阻止,唯有天真的單煜開心地猜想著哥哥會帶什麼提燈給他。
當晚,單煦果真帶著兩名身強體壯的護衛出門。
護衛一左一右為他隔開大街上洶湧的人潮,讓單煦順利地買到兩盞造型漂亮、色彩鮮艷的提燈,他拿著燈籠,表情甚是愉快,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這麼說來,他也好久沒有上街了,能在死前再逛一次大街,也是挺不錯的。
「大少爺,這兒人多,回程時我們抄點小路好不好?」其中一名護衛詢問道。
單煦看了看四周,人潮果真比方才多上許多,他點點頭,護衛便帶著他轉入附近的小巷。
雖說是小巷,但走不了一會兒,就又轉到另一條大街上,這條大街稍稍遠離了燈會的地點,可人潮依然洶湧,兩名護衛不知何時退到他的身後,少了護衛的開導及擋開人潮,單煦一下子就被人潮撞得暈頭轉向。
忽地,一種濕涼的感覺在單煦的背上散開,他聞到濃厚的酒氣不自然地在他身邊飄散。
單煦立刻回過頭想詢問護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護衛卻先一步朝他撒出某種白色粉末——
「你們……」單煦的話還沒說完,就感到一陣腿軟,他還在想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整個身子就已經不受控制地軟倒在地。
單煦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看來剛剛的粉末很有問題。
他張口欲言,聲音竟發不出來,就連張口的動作都讓他覺得累極了。
沒辦法逃跑、沒辦法求救,在這條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單煦頭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地孤力無援。
他努力抬眼瞧向兩名護衛,再瞧瞧四周,希望有人能發現他的異樣,但燈會的氣氛感染了眾人,每個人都抬頭看向燈會上的各式花燈,沒有人低頭,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有個男子倒在地上。
「大少爺,對不起,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其中一名護衛低聲道歉,然後隨手將一隻酒瓶扔在單煦身邊。「我們必須養家活口。」
另一名護衛也將酒倒掉一半之後,將瓶子扔在單煦身邊。「這是夫人他們的命令,我……對不起了。」
單煦聞到濃厚的酒氣,看樣子瓶裡裝的全是酒……
意識模糊前,他依稀看到護衛逐漸遠去的背影。
單煦試圖振作精神,再次出聲求救,但聲音依舊發不出來,只有破碎的氣音勉強證明他還活著。
身邊雖然人來人往,但他身上酒氣沖天,身旁又有酒瓶滾動,路人似乎都將他當成是喝醉酒的人,了不起是快步離去,再不就是直接打他身上踩過。
有人想要殺他……這是單煦在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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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煦在鳥鳴啾啾聲中醒過來,這與他熟悉的安靜院落不同,今日的鳥兒似乎特別興奮,拚命吟唱著單煦沒聽過的音調。
毒辣的陽光直接照射在他的眼皮上,單煦習慣性地想要呼喚下人關窗,但他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出不了聲的刺激嚇得單煦立刻睜開眼睛,映入雙眼是陌生的床頂罩。
他想轉頭,卻發現自己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最後,他只能轉動眼珠子,勉強打量屋中的佈置——
一大面的書牆暗示屋主頗有書卷味,一張酸枝老木做成的桌子擺在稍遠處,他左瞟右瞥了許久,才勉強瞄到床尾附近也有張酸枝木製成椅子,似乎有人徹夜未眠地守在床邊。
單煦想要起身、想要搞清楚這兒究竟是哪裡,但渾身發疼的軀體卻完全不受控制,更別說是起身了,他連抬手都做不到。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呢?單煦努力回想著。
他對於昨晚的記憶,中斷於準備離開燈會的時候。
單煦還記得自己好不容易才買到一個漂亮的百花提燈,還有一個威風凜凜的猛虎提燈,正想回家時卻突然頭暈目眩……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在這裡了。
等等,他身邊明明有兩名護衛跟著……
是護衛對他撒了一把白色粉末,然後他才會昏倒的!
單煦勉強組合著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試圖還原他昏迷前發生的事。
他昏迷了多久?現在又是什麼時辰?單煦完全沒有辦法判斷。
吱——
「你醒啦?」清脆的女聲隨著木門的打開傳來。
衣翩翩快步移到單煦身邊,她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多做說明,直接拉過單煦的手腕進行聽脈。
雖然他無法轉頭瞧清楚那姑娘的模樣,但她清亮的嗓音卻像流水一般,在他聽到的同時,也帶走了他滿身的痛楚。
那姑娘似乎是在床尾的椅子上落坐,單煦想要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但方纔查看室內佈置時,似乎已經讓他的眼珠子勞累過度,因此除了床頂的紗帳外,單煦啥也看不到。
你是誰?單煦想要開口詢問,卻挫敗地發現自己只是嘴皮掀動,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難道他啞了嗎?
雖然如此,但那姑娘還是注意到了。
她維持著把脈的姿勢,向他說道:「你先不要著急,現在暫時發不出聲音,這是為了治療你身上的毒,才強迫你噤口。等餘毒全部拔除後,自然就會恢復了,在那之前,你就先忍耐一陣子吧!」
但這樣的答案仍無法讓單煦滿意,看出了他的著急,衣翩翩繼續說道:「我是衣翩翩,昨天你在燈會上昏倒了,是巡夜的更夫發現,把你搬到我這兒。」至於那倒楣的更夫最後是如何被嚇跑的,就不提了。
衣翩翩?!
聞言,單煦微微睜大眼睛,看樣子他可是遇到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吶!
說起衣翩翩這號人物,可說是近幾年在京城突然崛起的話題人物,傳說她的醫術精湛,因為救了某位貴人,所以深受皇室的信賴。
若非她是一名女子,否則絕對有資格能夠入宮成為御醫。
後來有許多人想要請她治病,卻怎麼也無法找到她的行蹤。
傳聞她是京城人士,卻沒有任何人見她開館行醫,因此有人懷疑衣翩翩或許只是鄉野傳奇中的人物,並非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