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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溫妮

  瞧那更夫一臉驚恐的樣子,他究竟是看到了什麼啊?

  她瞧了瞧對她喵喵直叫的大貓,及簷梁下倒掛裝睡的小蝠,再看著溜出來玩的小金,顯然她這幾隻寵物聯合起來,狠狠地玩弄了無辜的更夫一番。

  「你們這三隻……」衣翩翩警告似的低喊著。

  她這兒平時幾乎沒有訪客,沒想到好不容易有人上門,竟然就這樣被嚇跑了。

  不過,即使衣翩翩再怎麼不願意,更夫也已經被嚇跑了,這下子要叫誰來幫她搬動那個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衣翩翩歎了一口氣,沒辦法,她只能靠自己囉!

  這兩年,師父留下她四處雲遊,衣翩翩已經習慣獨居的日子,雖然不能與鄰居往來,對她來說有些不便,不過倒也沒什麼壞處。

  低沉痛苦的粗喘聲響起,衣翩翩立刻拎著紅布盒子快步地走向床邊。

  燭光映照出男子滿是汗水的臉龐,雖然看不清楚他臉上的氣色,但是印堂之間的濃濃黑氣卻是不容錯辨。

  「這人中毒了?」衣翩翩微微擰起眉頭,她拈起一根銀針,才剛收起針就看見針頭變黑,果然是中毒的反應。

  衣翩翩覺得有些奇怪,方纔她在街上為他把脈時,雖然聽出他的脈音混亂,卻絲毫不覺他有任何中毒的症狀,為什麼現在會出現中毒的反應?

  她還來不及再做思考,男子的狀況忽然又有了變化,方才發黑的印堂已經恢復正常,除了仍是滿頭大汗外,再也見不著任何中毒的跡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衣翩翩擰著眉,想也不想地拉過男子的右臂,她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拉開男子的袖子,立刻看到手臂內側有一條青線蜿蜒而下。

  那條青線貼著筋脈,如果不注意的話,會以為只是青筋浮現罷了,但衣翩翩一眼就看出不對勁。

  她一把抓起金針,眼睛眨也不眨地連下數針,這些金針全是特製的針管,針芯中空,因此當針頭插入體內時,血流便會順由針尾噴出。

  她冷靜地看著噴出的血流,一如她所猜測的,是紅中帶青的血水。

  帶著青澤的血水急速噴盡後,鮮紅的血液才汩汩流出,雖然血液流動的速度已趨減緩,但衣翩翩還是迅速地為男子止血,以免他失血過多導致氣血不足。

  雖然流掉了一部分毒血,可光是如此還無法完全解毒。

  因為這種毒的毒性刁鑽,會隨著人體的血液流動不斷改變方向,所以才會一會兒出現在印堂上、一會兒出現在手臂上。就不知接下來又會轉移到哪兒?

  衣翩翩轉頭看著那張滿佈痛苦的男性臉龐,不由得好奇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中這種狠毒的食毒?」

  昏迷中的男子當然無法回答她,然而這時的他們都還不知道,他們這一生將會因此而牽扯不清……

  第二章

  初春風寒,涼氣逼人,單煦披了件滾著黑貂毛的大氅走到院落。

  略嫌單薄的身子骨禁不起寒風吹拂,不由得咳了幾聲,可即使如此,他卻沒有繼續悶在屋裡取暖,反而走到院落觀賞初春的景色。

  雖然在節氣上已屬春天,但院落中的花草卻仍是一副寒冬中的蕭瑟景象,遠方不時傳來兒童施放爆竹的聲音。

  單煦微微笑開了臉,他喜歡這個院落,正因為這裡是全單府最能清楚聽到附近孩童玩耍取樂的地方。

  近幾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逼得他足不出戶,像這樣坐在院落聽著小孩們熱鬧的嬉耍聲,反倒成了他唯一的樂趣。

  方纔他隨意在府中繞了幾圈,看到他這個該當家做主的人即使臥病在床,府中的一切仍運轉得很順利,這讓單煦不由得安心了些。

  最近一年來,由於他的體力急速轉壞,單煦不得不將部分權力下放,商行的事除了較為重要的決策外,就全交給信任的帳房及掌櫃決定,至於府中的事務則托請舅舅代為處理。

  關於商行的事還好處理,但要交付府中事務這麼重要的權力,也不是沒有人反對,而反對最烈的,就是他的妹妹,也是單府的千金大小姐——單蝶兒。

  畢竟這位舅舅是他們繼母的兄長,與他們又無血緣關係,也難怪蝶兒會不信任他,但現在看來,這個舅舅做得並不壞。

  單煦微微吐了一口氣,纏在心頭的大事勉強算是解決了一件,接下來就是……

  「哥,你怎麼又跑來這裡了?」

  說人人到!單煦苦笑了一下,只見他的寶貝妹妹擰著細眉,與他有幾分肖似的小臉掛著不贊同的表情走過來。

  「就算要來這兒,起碼也待在亭子裡,少吹點風嘛!」

  說著,單蝶兒拉著哥哥往小亭走,一邊還朝著來時路嚷著——

  「嫂嫂們,我找到哥哥了。」

  話一落,院落裡立刻出現了四名標緻的美人,有的手拿暖爐、有的捧著熱茶,行動迅速地全湧了過來。

  「相公,今兒個風大,你怎麼沒帶懷爐出來?」

  「是啊相公,瞧你的唇都凍得發白了,趕快喝口熱茶暖暖身。」

  「這是我剛剛熬好的八寶粥,大夫說吃這個可以保養身子。」

  「相公,要不要再加件外衣或毯子?還是讓我去把亭子四角的布簾拉起來,擋擋風?」說著,她就準備要動作。

  「小嫂子,你別忙著拉簾子了,反正哥哥就是喜歡坐在這兒吹風。」單蝶兒無可奈何地阻止著。若不是哥哥愛坐在外頭,她們怎麼可能會這麼熟門熟路地拿著各式保暖物品四處找人?

  「可是相公他……」去年夏末才剛娶進門的第四個小妾,還不瞭解自己相公的性格,只知道自己應該努力照顧好相公體弱的身子。

  當年若非相公出手相救,她早就淪為地方惡霸的玩物,雖然嫁到單府只是當個小妾,但她知道這已經是千幸萬幸了。

  「大家別忙了,都坐下吧!」單煦笑著說道。

  雖然有五美環繞在旁,但單煦卻不像傳聞中好色,懂得享用他的四名小妾。這並不是因為有妹妹在一旁看著,而是另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單煦閉上眼睛,忽地,氣血似乎全堵在胸口,讓他狂咳不止。

  「哥——」

  「相公、相公……」

  單蝶兒與小妾們嚇得臉色發白,她們拚命為單煦拍背順氣,好擔心他一口氣換不過來,會出什麼意外。

  咳了好一會兒,單煦總算順足了氣,不再咳得驚天動地,彷彿五臟六腑都要被他咳出來似的。

  「哥,你還好吧?要不要請大夫來看一看?」

  「不用麻煩了,反正那些大夫也束手無策。」單煦揮揮手,讓擔心不已的小妾們全都跟著妹妹回座。

  他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毛病,發病時簡直就像隨時會踏進棺材裡似的,但大夫卻都看不出個所以然,除了身體越來越虛弱,根本找不到任何生病的跡象。

  而且每回發病時的病症全無規律,有時狂咳不止、有時冷汗直冒,再不就是突然高燒不退……搞得眾人也不知該怎麼照顧單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最近單煦的發病間隔越來越短,也難怪妹妹及小妾們會如此擔憂。

  「相公,你別這樣,我們多找幾位大夫,一定能找到一個能治好你的大夫。要不,我們去求求十三皇妃,當初救她的那位大夫不是很厲害嗎?說不準會知道該怎麼治你的病。」

  「是啊相公,你就考慮考慮我們的提議吧!」

  單府與十三皇妃有姻親關係,雖然不算太親,但單府皇商的身份也算風光,因此要見十三皇妃並不困難。加上兩家走動得頗為密切,小妾們才會想說若能去求十三皇妃,或許可以得到幫助。

  「你們別再亂忙一通,就讓我好好休息吧!」單煦微笑著送走滿臉擔憂的小妾們,僅留下妹妹與他一起觀看滿園的枯色。

  「蝶兒,我之前拜託的事,就有勞你了。」單煦的口氣輕鬆,一點也不像在交代後事。雖然他從沒向任何人提起過,但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

  或許是今日、或許是明日……那又有何差別?

  「哥!你不要嚇我!」單蝶兒的臉色蒼白。

  哥哥曾對她說過他與四個嫂嫂間的秘密,也提過如果他不幸過世,四個嫂嫂就拜託她來照顧。

  當時單蝶兒雖然答應下來,但她不要這麼快就履行這個承諾啊!

  見妹妹著急得哭了,單煦只能在心中歎口氣,然後溫柔地安撫她。「傻丫頭,你哭什麼?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是這樣嗎?」單蝶兒抬起淚汪汪的小臉,不安地問道。

  娘親早逝,爹爹也在幾年前走了,雖然她還有一個異母弟弟相伴,但他怎麼可能取代兄長的地位呢?

  再說,她心底一直很不安。

  如果哥哥真的走了,她一個人要怎麼去面對繼母,及繼母帶來的那些姻親?

  「當然。」單煦只能在心底歎氣,看來若不能好好安撫妹妹,肯定會出事的。「最近我覺得身體特別的硬朗,正想著去哪裡走走好呢。如果你不信的話,我今晚就去燈會給你買個提燈回來,讓你瞧瞧我的身體到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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