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君耳朵微紅,無法不注意到他舅舅、舅媽笑得合不攏嘴的開心表情。
「你雙親在哪裡高就?」譚文音馬上追問道。
「我爸爸是公務……」
畢衡達打斷高敏君的話,攬住她的肩,直截了當地對媽媽說道:「我喜歡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家世背景。」
「我們這種家世背景的人,講求的是門當戶對……」譚文音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今天的成就是我自己努力而來的,我不需要所謂的家世背景。」畢衡達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該不會不知道潤余集團的總裁和他大女兒一直很中意你吧。」譚文音雙手擺膝上,玉白手指上掛著一顆直徑兩公分的南洋珍珠。
「我對他們不感興趣。」畢衡達凜聲說完,開始斂去了臉上的情緒,端成一張面具般的冷臉。
高敏君望著他再度漠然的神態,她牢牢地捏握了下他的手掌,讓他知道她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你真的讓人很火冒三丈。」譚文音焦躁地揪著她的手帕,板著臉生氣了起來。「我會介紹潤余集團總裁的大女兒讓你認識,還不是希望你日後飛黃騰達?」
「你介紹我們認識,只是因為你想藉著我們的聯姻,增加你的富貴度。」畢衡達伸手阻擋住媽媽說話的機會,他沈下聲,命令地說道:「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爸爸還在加護病房裡,你該不會忘了這件事吧?」
譚文音別開臉,一臉的不快。
高敏君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對啊,畢衡達的爸爸病情都還沒痊癒,確實不該為這些事情爭執。
「你們該不會有小孩了吧?我可還不想當奶奶。」譚文音突然緊張兮兮地問道。
「我說過我現在不想再和你討論這些事。」畢衡達利眼一瞪,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冷到了骨子裡。
高敏君蹙著眉,仰望著畢衡達。
他好不容易才卸下的冰霜面具,就在和他母親幾句對話中,又重新掛回了臉上。
因為他不想對著母親情緒失控,所以才選擇了冷漠吧。
「你已經到了,那我要回去了,我美容做到一半,就接到你爸秘書打來的電話,匆匆忙忙地趕來。」譚文音說道。
「你就不能多待一會兒嗎?」畢衡達的舅舅不滿地問了一句。
「衡達爸爸不是沒事了嗎?反正他就算出來,也是一樣要睡覺休息吧,我一直坐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嘛。醫院裡細菌這麼多,又有消毒水的味道,我不喜歡。」譚文音嫌惡地抿了下唇,拿起手機向司機命令道。「到醫院樓下接我。」
所有人靜默無聲地看著譚文音走進電梯裡。
高敏君不能置信地看著一個母親在耍完任性的小孩脾氣後,然後又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
高敏君氣壞了,也傷心透了,直覺地便回頭想安撫畢衡達。
他緊握著拳頭,眼眸像兩丸黑色寒冰,藏住了一切的情緒。
高敏君掬起他冷冷的大掌,握得牢牢地想給他溫暖。
「我沒事。」畢衡達抽回手,不看她一眼。
高敏君的心被狠刺了一下,可這回她沒有退縮,因為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習慣性地要封閉起心防了。
他的高傲是因為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的傷痛啊。
「好了,沒事了。」郭美華拍拍畢衡達的後背,尷尬地笑著。
「舅舅、舅媽,已經中午了,你們先去吃飯吧。」畢衡達深吸了幾口氣後,低聲說道,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們不餓……」舅舅才說了一句,馬上就被太太使了個眼色。「那要不要幫你們帶點什麼?」
畢衡達搖頭。「我不想吃。」
「幫他買碗湯麵吧。」高敏君說道。
畢衡達聽而未聞地走到窗邊,看著外頭停車場的人來人往。看著幾名家屬拎著保溫瓶,拿著病人用具的忙碌樣子。
什麼樣的家人才算是正常呢?他……真的不知道。
一個溫熱的罐子輕觸了下他的手背。
畢衡達低頭一看,高敏君正拿著一罐熱可可抵在他的手背。
「到販賣機買的,別挑剔口味,至少是熱飲,先暍幾口暖暖胃。」她拉開拉環,遞到他手裡。
「要不要談談?」她問。
畢衡達沒開口,因為干頭萬緒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更何況,除了雅夫之外,他沒向誰分享過心事。
「不談的話,戒指還你。」高敏君雙臂交叉在胸前,撂下狠話。
畢衡達驀然抬頭瞪著她,她則回以一個冷靜的眼神。
「不准。」他低啞地說道。
「我……」嚇唬你罷了。
「不准!」畢衡達大吼一聲,緊緊地將她拉進了懷裡。
他抱得那麼牢,緊到她連呼吸都困難。
「不准你離開我……不准……」他的臉頰埋入她的髮絲裡,他急促的呼吸和幾聲失控的粗喘,全都從她肩窩的肌膚鑽入了她的血脈裡。
「我很在乎你,我不會離開你的。」高敏君紅著眼眶,輕撫著他的後背,直到畢衡達開始抬起頭,對著她說話為止。
「小時候,舅媽總是安慰我說,我媽很愛我,她只是不知如何和我相處。我試過幾次想討我媽歡心,卻發現她的重心永遠只有她自己。所以,我不交知心朋友,我習慣讓別人以我為中心。我不要付出,因為付出會有期待,而期待是一種太傷人的情緒。」
「會期待不見得是壞事啊,當初就是因為我對愛情還懷抱著期待,所以才會願意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付出的啊。」高敏君仰頭,對著他燦然一笑。
畢衡達的指尖拂過她的眼睛、鼻於、眉毛。
他執起她緊握著他的手掌,在她的掌間印下一吻——謝謝她願意對他付出啊。
「我原本以為我們之間該是互惠,誰知道在不知不覺問,我卻從你那裡得到太多了,多到得用我自己來還了……」
「我不要你還什麼,我只要你試著改變這些會讓你不舒服的情況。」她的手掌捧住他的臉頰,認真地說道。
「你以為她都到這把年紀了,我還能妄想改變她什麼嗎?」畢衡達皺著眉,直覺地搖頭否決了。
「應該改變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她定定地凝視著他,堅定地說道。
畢衡達望著她眼裡的光采,望著她那麼認真地希望他更好的神情,他的唇邊不自禁地揚出了笑意。
這個女子嘴裡說著要他為她改變,可她要他做出的改變,卻全都是為了他好。他夫復何求啊!
「你必須學會再度對人付出,封閉自己只會讓你變得愈來愈冷漠。我不可能永遠一廂情願地單方面付出,我也想知道你對我的在乎。」她誠實地說道。
「你想要我怎麼做?」他願意改變,為了她而改變。
「你想怎麼付出,你就怎麼付出。你只要知道,我永遠不會對你冷漠,這樣就行了。」高敏君舉高那只他套在她指間的戒指,輕點了下他的唇。
「我會努力嘗試的。」
畢衡達摟住她的腰,雙唇在她的唇辦間輾轉流連著,吮吸著她的溫暖,汲取著改變的力量。
「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他在她唇上低語著。
「就看你承諾的能量能讓我陪你多久了。」她環住他的頸子,溫柔地說道。
「我愛你。」
高敏君睜大水眸,重重皎了下他的唇,在他不能置信地痛呼出聲時,她低笑出聲。
「誰要你讓我等這麼久才跟我說這句話!」
她勾住他的頸於,以吻封緘,給予他她會愛他一生一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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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畢衡達的父親從加護病房移到普通病房,高敏君和畢衡達則一同待在病房裡陪伴著。
晚上六點,從香港趕回來的畢雅夫,直奔進病房。
「噓。」高敏君舉起食指,做了個要他安靜的動作。
畢雅夫望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瀟灑盡失,有的只是心急的神情。
畢衡達指了下門外,暗示弟弟到外面說話,當然也順手拉出了高敏君。
門才闔上,畢雅夫便急忙追問著:
「爸的狀況怎麼樣?」
畢衡達把病情大致說了一次後,畢雅夫長吐了口氣,背靠著牆坐了下來。
他脫下合身皮衣,深V領的上衣露出了結實的古銅色肌理。
「真要命,我在飛機上嚇得差點沒哭出來。」畢雅夫抓亂了頭髮,野性眼眸漾滿了無助,「哥,我們以後至少每月要家庭聚會個一次吧。一家人大半年見不到一次面……真的很糟糕……」
「敏君幾分鐘前也才跟我這麼提議過。」畢衡達說。
「高敏君!我家小貓呢?」畢雅夫霍然站起身,二話不說就直逼到高敏君面前。
「在台灣。」高敏君握著畢衡達的手,並不害怕。
「媽的。」畢雅夫詛咒出聲,眼神很凶。「你可以說得再含糊一點。」
「你對小貓是什麼想法?」小貓就像是她的妹妹。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那我也不干預你和她之間的問題。等到她想和你聯絡時,她自然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