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衡達悄悄走下床,從他的西裝外套裡拿出一隻戒指。
他必須承認,他比自己所想像的還更加脆弱一點。至少,他現在還沒勇氣聽到她的拒絕。
畢衡達屏氣凝神地執起她的手——
她睡得毫無反應。
他將戒指無聲地滑入她右手的無名指裡,讓鑲著單顆鑽石的戒指在她的指問閃亮著。
虔敬地低下頭,在她的指尖印下一吻。
這是她該得的一切,但他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接受。
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他也不例外。
他只是希望在他終於知道他錯在哪裡的時候,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雖然他沒開口道歉,但她應該知道他的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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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高敏君是早醒來的那一個。
她睜開眼睛時,首先看到的是他的胸膛,因為他們兩人是相擁而眠的。
她慢慢地將臉頰又貼回了他的心跳上,感受著他的體溫及他的味道,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
她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吻,躡手躡腳下了床,不想吵醒他。
他一定累壞了吧!要一個超有責任感的工作狂休假十天,想當然爾,他一定會忙著把所有業務全都整合到一種程度,才願意離開。
高敏君在心裡哼著歌,走進浴室。
她對著鏡於裡的自己一笑,拿起漱口杯,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道銀光。
高敏君怔住了,瞪著她的右手。
她的無名指掛著一隻戒指!
高敏君胸口一窒,完全沒法子多想就衝出浴室,直奔到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她搖著他的手臂,急著將他喚起床。
「嗯……」畢衡達睡眼惺忪地睜開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
「這……是什麼意思?」高敏君把手指伸到他面前,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畢衡達看著那只鑽戒,喉結上下滑動著。
看到他緊張得僵凝住臉上表情,高敏君突然覺得安心了不少。如果不認真,他大可不必如此侷促不安吧。
畢衡達坐起身,嘴巴張合了幾次,卻還是無言。
高敏君用手覆住他的手掌,給他勇氣。
他反掌握住她的小手,抬頭凝望著她。
「你不喜歡嗎?」他低聲問道。
「我要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我才有法子決定我喜歡或不喜歡。」
「掛在無名指的戒指,意思還不夠清楚嗎?」
承諾的話被迂迴地拋出,因為他不喜歡被拒絕。
「我要一段平等的關係,而不是你只要略施小惠,我就感動得要付出我的所 有。所以,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戒指的意義。」她堅定地說道。
畢衡達握住她的下顎,黑眸閃著黝光。
他的手指微冷,她的臉頰則泛著紅。
「嫁給我。」他說。
高敏君的眼裡染上一層淚光,她猝地把臉頰埋入他的頸窩,雙手好用力好用力 地抱著他的腰,直到她的手臂都發酸為止。
「為什麼要娶我?」她問。
「我不能沒有你。」畢衡達捧起她的臉,驚訝得睜大了眼。「我以為這句話會 很難說出口的。」
「你是真的不能沒有我嗎?會不會你只是不習慣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呢?」她直截了當地問道,心裡怦怦亂跳。
「我不是那種依賴成性的人,我很會安排自己的生活。你離開了快一個月,我已經又開始習慣了一個人的步調,只是——」他低下額頭,輕觸她的,一聲歎息幽幽地吐在她的肌膚上。
「只是,少了你,我像具不敢去想明天的行屍走肉。」他說。
「沒認識我之前,你不也一樣過生活嗎?」她管不了自己的話是不是任性地想要求更多。
如果他認為她值得,他就該告訴她。
高敏君推開他,讓兩人保持在一臂之外的距離,好讓他們可以更看清楚彼此的表情。
「以前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妥,現在知道了生命可以擁有完整的感覺,再要我回到孤單的情況裡,便覺得心如刀割,怎麼樣都不自在了。」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激動得連聲音都在發抖。
「我該答應你的求婚嗎?」她認真地問道。
「為什麼這樣問?」他皺起眉,不明白她的話中之意。
「因為我如果現在答應了你的求婚,我會覺得對自己很不公平。」高敏君捧著他的臉,嚴肅地抱怨著。
「如果問題的癥結已經被發現了,能盡快解決,讓我們的未來有更好的報酬,為什麼不答應?」畢衡達的口氣很公事公辦,揪著她手臂的力道卻過重了幾分。
「你的回答很狡猾。我認為你應該付出更多的實際行動來說服我才對。』她一本正經地反駁著他。
好想笑喔,她居然在和他唇槍舌戰呢!這是她從不曾預期在他們的關係裡會出現的情形啊!高敏君努力地抿著唇,以維持她臉上的嚴肅。
「你不會知道我要跨出這一步,有多麼困難。」畢衡達困難地吐出話,濃眉峻厲地擰起,聲音相當嘎啞苦澀。「我有過很多次付出而被拒絕的經驗。」
高敏君的手滑入他的掌心之間,讓兩人手心貼著手心,十指交扣著。
「那就告訴我,讓我能夠理解。」她柔聲說道。
畢衡達撫住她的臉龐,望著她善解人意的眸子。他心頭一悸,鬆懈了心防,慢慢地開口說道:
「我小時候住在舅舅、舅媽家,只有週末才會看到我的爸媽。我那時候喜歡看書,可是書裡的爸媽形象總和我家的不同,我以為那是因為我的好表現沒讓他們看見,所以他們不知道我是個多好的孩子。」
畢衡達深吸了口氣,喉嚨哽入了一股悲愴,一時之間竟沒法子再繼續說下去。
高敏君沒催促他,只是默默地瞅著他,等待他打開心防。
「所以,我每次在舅舅家得到讚賞的表現,我就會回家從頭表演一次,可是我爸忙於工作,一年見不到幾次面;而我媽她……她……從不……」理我。畢衡達一聳肩,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卻是沒法子完成那個句子。
高敏君咬住唇,不許自己的情緒影響了他的心情,可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卻是不爭的事實。
「哭什麼呢?孩子又不懂事。」畢衡達的指尖接住她的淚水。
高敏君搖頭,二話不說地串豐抱住了他。
孩子如果不懂事,他就不會不願意談起童年,也不會這麼地害怕付出了。
「孩子真奇怪,就算和爸媽不常相處,卻還是會傻得想在爸媽面前尋求認同。」他的鼻尖偎在她的髮絲間,喃喃自語著。
「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高敏君說著同樣一句話,說著說著直到淚水哽住了喉嚨,讓她再也說不出話。
鈴鈴……
畢衡達的手機乍然響起,打斷兩人相擁的空間。
「星期六早上誰會打電話來?」畢衡達皺眉說了一句,拿起手機,「喂」了一聲。
「舅媽……」畢衡達喚了一聲,臉色旋即一變。
高敏君一看到他沈重的臉色,察覺出情況不妙。
他切斷電話,飛快地跳下床,換上長褲。
「怎麼了?」她問。
「我爸突然胸痛,呼吸急促,現在送到醫院急診室了。」畢衡達臉色慘白地說 道。
「你快換衣服,我打電話叫計程車。」高敏君馬上拿起手機,迅速地處理完 畢。
「我是開車來的。」他扣著襯衫鈕扣,人已經在往外走了。
「心裡著急的時候,不許開車,太危險了。」她跟在他身後,把他擺在床上的手機放到他口袋裡。
畢衡達走到門口,突然回過身。
「你和我一起去。」他朝她伸出手。
高敏君緊捏了下他的手。
「等我三分鐘,我馬上換好衣服。」
第十章
當高敏君和畢衡達趕到醫院時,他的舅舅、舅媽全都已抵達加護病房外,正陪著畢衡達的媽媽。
舅舅很快地跟畢衡達解釋了情況。
畢衡達父親送醫之後,接受了血管攝影,發現血管有嚴重阻塞現象,但經過服藥之後,目前狀況已沒大礙。接下來需要盡快動冠狀動脈手術,否則以後心臟病發的機率很高。不過,醫師建議畢衡達父親必須要等到血液變得稀薄之後,再進行手術,才能將出血的風險降到最低。
畢衡達知道父親目前狀況平安了之後,臉色這才慢慢地和緩了下來,但他的右手卻始終握著高敏君。
高敏君鬆了口氣,一抬頭,目光正巧與畢衡達媽媽對個正著——
他母親年輕而美麗,有種貴婦人的嬌氣,看來只像四十多歲,完全不像有個三十多歲的兒子。
「衡達,這位小姐是誰?」譚文音問著兒子,優雅地傾身向前。
「這是高敏君。」
「伯母好。」高敏君禮貌地點頭,微笑著。
「你是衡達的女朋友嗎?」譚文音的目光看向他們互握的雙手。
高敏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尷尬得淺笑了下。
「只要她願意,她就是我的未婚妻。」畢衡達低頭凝視著高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