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他向她道歉。
湯韻梅這會兒反而有些扭捏,也許是他眼底深處的那份落寞和悔恨令她感動。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你去忙你的事。」他淡然的說。
會計部的主任選在這時走進辦公室,堆著笑臉和奉承的表情快步的走向沈佳富。「經理!」
湯韻梅錯愕的看著沈佳富。
沈佳富給她一個笑容,然後跟著會計部主任走進另一個辦公室,在辦公室的門關上前,他深深的看了湯韻梅一眼。
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同事拍了拍她的肩,取笑她是不是中了邪,她才回過神。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心情一直無法平靜。現在,她相信沈佳富不是神經病。她真的很像他認識的瓊文?他和叫瓊文的女人又有著什麼樣的故事?他會不會再來找她?
瓊文,一個詩意又美麗的名字。但是,是不是也有一個詩意而美麗的故事呢?
※ ※ ※
看著桌上的菜,沉芸生就知道母親手邊所剩的錢不多,一盤已經吃了四、五天,鹵了又鹵的一鍋肉,現在只剩肥肉的部分,加上兩盤便宜的青菜,一鍋蛋花湯,她相信她給她母親的家用不至於要吃這種菜,何況她晚上兼差的錢也全都拿出來了。
她看著母親,只見沉母無言的吃著飯。
她回過頭看向她的父親,她父親卻迴避著她的眼神,把頭埋進報紙裡,好像不看她、不理她、不和她說話就沒事。她原本打算要起身和父親談談,但是母親的眼神阻止了她。
「我出去走走。」沈父聰明的放下報紙,找了個理由起身出去,他實在沒臉去面對女兒,誰教他賭運不佳,又戒不了賭。
門關上,沉芸生迫不及待的問著母親:「爸又輸了?」
「他哪一次贏過?」沉母歎口氣。
「那你為什麼要給他錢?」
「他是我的丈夫。」
「媽!這不是愛他,這是害他!」沈芸生反對母親的做法。「我們過的苦哈哈,吃這種菜,爸卻把錢輸在牌桌上,你就不能勸他戒賭嗎?」
「能戒早就戒了。」
「媽,你不該這麼消極!」
「三十幾年的夫妻了,我還會不瞭解他嗎?」沉母充滿歉意的看著女兒。「你爸就是這麼個人,如果他有天真的不賭了,我才會操心他是不是身體出了毛病。芸生,我已經放棄了。」
沉芸生放下碗筷,她沒胃口了。
「芸生,你爸說如果他翻了本就會還我錢,那時我們就可以吃好一點的了。」
「我在乎的不是菜!」
「你爸爸不會改變的。」沉母無奈的說。
她想到了莫凡,想到了他提過的結婚,如果和他結婚能改善家裡的經濟狀況,那麼她或許就該點頭,應該嫁給莫凡。事實上,不管就哪一方面來說,都是她佔了便宜。雖然她不相信白馬王子,但是莫凡的確有資格稱得上是白馬王子。
「芸生,我想我也去找份事做。」沉母怯怯的說。
「不行!」她一口反對。「媽!你已經五十幾歲,我不要你去當什麼清潔工、洗碗工或是傭人。」
「反正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我可以賺錢!」
「芸生,難道你能二十四小時都工作?」沈母看著女兒,她難過的摸摸女兒的臉頰。「你已經夠瘦也夠盡心了,我不要把你累死。」
「我不會累死的!」
「我還可以做事,我身體硬朗得很。」
「媽!我絕不會讓你出去做事,事實上連我都快不用做事了!」她一副樂觀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沉母擔心地道,她不希望女兒太累,但是如果女兒不工作,他們一家豈不要喝西北風。
「媽!我快結婚了。」
「什麼?」沉母大驚失色。
「我知道我沒有和你提過,但他絕對是一個好人,是我晚上兼差公司的總裁,對我很好,也向我求過婚,我發現他年輕有為,是個不錯的對象。」沈芸生還不知道莫凡的話是不是算數,但是為了讓她母親放心,她只好繼續扯謊下去。「本來我想再等一陣子,但是他說他年紀也不小了。」
「他到底多大年紀?」沉母臉上儘是憂慮的神色。
「三十左右。」
「這樣的年紀叫大?」
「媽!他想成家了,這才重要!」沉芸生愈講愈像真的。「他的家庭又簡單,在孤兒院長大的,我既沒有公婆,也不會有什麼親戚。」
「真的有這麼好?他沒有結過婚吧?」
「沒有。」
「他知道我們家的情形嗎?」
「知道。」
「芸生!媽沒有辦法給你什麼嫁妝,有錢人和我們不一樣,你確定你不要找一個普通一點、家境小康的人?我是嫁女兒,不是要賣女兒,我不要你是為了錢才結婚,如果你不幸福,媽會一輩子都痛苦。」
「媽,我還沒有結婚,你就想到我會不幸福。」
「你為什麼不把他帶回家來給我看看?」
「我當然會。」
「芸生!」沈母一時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她當然樂於見到女兒有幸福、美滿的歸宿,但一樁美好婚姻的建立需要長時間的瞭解、溝通、相處、體諒,女兒進這家公司也不過兩、三個月,「媽實在……」
「我不會重蹈哥的覆轍!」沉芸生的笑容是肯定的。「莫凡和莉菁不一樣。」
「但是你們認識只不過兩、三個月,是一見鍾情嗎?」沉母一副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的樣子。「一見鍾情式的愛情往往不可靠,禁不起考驗。」
「媽,不是一見鍾情!」
「你們瞭解彼此嗎?」
「瞭解。」她硬著頭皮的說:「當然瞭解,我們又不是十八、九歲的青少年,我們不會拿結婚這種事開玩笑的,你見過他就知道了。」
「那麼,你是真的要結婚了?」沉母一副喜極而泣的表情,但是一想到女兒就快要離開自己,頓時憂喜參半。
「媽!我還是你的女兒。」她安慰母親道。
「不!那時你就是別人的太太了。」
「事情只會更好。媽,相信我!」她握著母親的手。「我要讓你過好日子,你再也不必為錢擔心。」
「芸生……」
「好日子就快到了。」沉芸生笑著說。
※ ※ ※
由於居高臨下,沈佳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別墅外車道上的情形。別墅前停著一輛車,車內的一對男女正忘情的擁吻著,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他不知道車裡的男人是誰,但是車裡的女人是他的老婆沒有錯。
他可以衝下去,去給車內的那對男女難堪,但是真這麼做了又有什麼用?又能改變什麼?
光是施莉菁的錢就可以壓死他,讓他閉上嘴巴、甘心的戴綠帽子。若是鬧開了,頂多離婚,她有的是錢可以再嫁,他卻什麼都沒有,說不定她還會叫她父親斷了他的所有生路。
看來他必須繼續沒尊嚴下去,繼續當靠裙帶關係的男人。
他走向吧檯,給自己倒了杯白蘭地。多可笑的狀況,每次總是施莉菁比他還晚回家。
施莉菁走進客廳時,臉上還有著紅暈,唇上的口紅沒了,頭髮亂了,衣衫也有些不整,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她在乍見到沈佳富--自己的丈夫時,沒有一點心虛,還主動的向他打招呼、問候。
「一個人喝悶酒?」
「我不像你有這麼多地方可去。」他諷刺的說。
「朋友多就有這個好處。」
「我看是酒肉朋友吧?」他飲光杯中的酒。「只要你肯花錢,每次都由你買單,朋友不多才怪!」
「你嫉妒嗎?」她故意刺激他的說:「每個月光是利息我都用不完,買買單、請請客算什麼?錢如果能買到快樂,有什麼不好?何樂不為?」
「包括能買到男人?」他不甘示弱的問。
她笑得有些淫蕩。「你看到了?」
「我不在乎你有多少男人,也不在乎你要和誰上床,但可不可以請你顧慮到我的面子,不要在自己的家門口做出丟臉的事,你不想做人,我還要!」
「面子?」她還是笑盈盈的。「一個靠老婆的男人還講什麼面子!」
他差點就把玻璃杯給捏碎,她一定樂於見到他流血,哼!他偏不讓她稱心。他將玻璃杯隨手一放,這情形不是第一次了,他要控制他的怒氣。
「不錯,你愈來愈能忍了。」她鼓掌叫好。
如果他現在掐死她的話,不知道會不會被判死刑?
看她一副蕩婦的打扮,鮮紅的窄裙,鏤空的黑紗上衣,若隱若現的乳溝,冶艷的彩妝,她簡直是個妓女,只是比較高級罷了。而且她不用男人付錢給她,她反倒付錢給男人。為了這樣的女人,他竟害死了瓊文……
突然,湯韻梅的人和名字再度浮上了他的腦海,她的影像和瓊文的重疊,簡直分不清誰是誰。湯韻梅的出現,使他覺得有一絲希望,讓他可以忍受目前這種狀況。
「你總不希望我和你同歸於盡吧?」他嘲笑的說:「肚量大的人活得比較久。」
「這麼說你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