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蓓珊不解,問:「如果你愛他,他也愛你,那為什麼不結婚?」
「結婚不過是多一道程序而已,如果能彼此相愛,就很幸福啦,為什麼非結婚不可呢?」葛雨瑩掙扎的辯解。
沈蓓珊驚訝地看她,好像這是個再蠢不過的問題。
「很簡單哪,因為我們想一輩子繼續談戀愛,一輩子互相扶持、互相照顧,所以我們要結婚呀!當然啦,我也很想生一個像培培的小寶寶,可是,不管生不生孩子,我只要知道他會永遠陪在我身邊,這,才是最重要的吧。」
「難道你不願意結婚,他就不肯永遠陪在你身邊嗎?」葛雨瑩反問。
「嗯,這點嗎?我倒是沒有問過培培耶。」沈蓓珊很認真的考慮起來,隨即聳肩說:「他很想娶我,我也很想嫁他,所以我們從來沒有想過不結婚會怎麼樣。」
姜曼婷思索片刻。「不結婚當然不會怎麼樣。戀愛是浪漫,結婚是現實,是一種佔有慾的實現吧,讓你覺得你能更完整更完全的擁有對方,從內到外,從靈魂到名分,真真實實的擁有。」
「嗯,說得好。」沈蓓珊拍手附議。
葛雨瑩懷疑,「曼婷,你的意思是說,結婚是佔有,是征服嗎?當對方在結婚證書上簽字的剎那,就等於你成功俘虜了他,從此能永遠擁有他了,對嗎?」
「不全然對,瑩瑩。我覺得這種佔有應該是雙方面的,是一種雙贏的結局,而不是單方面的輸贏,換言之,兩個人都是愛情的勝利者,也都將被愛情俘虜一生。」
丁儀安聆聽這三個表情認真的女孩說話,心情一陣激湯,忍不住開口說:
「那該是指,雙方所付出的愛相等的情況下而言吧?如果一方付出的愛多於另一方,是不是就算有了輸贏呢?」
「誰輸誰贏?」沈蓓珊直覺地問。
丁儀安愣了愣。「當然是奉獻愛情那方多的人輸,接受愛情多的那方贏吧?」
葛雨瑩想到朝陽說過的話,驟然間思潮起伏,反對道:「小姑,愛情要怎麼分辨誰多誰少呢?沒有天平可以秤愛情來比較輕重的呀。」
「對啊,我就從來沒有算過是我愛培培多,還是他愛我多。」
「別說愛情沒得比較多寡,就算非清算不可,也該是結婚以前的事吧?我以為,雙方願意在結婚證書上簽字許諾終生,就意味承認愛對方已經愛到願意共度一生。既然約定好要相惜偕老了,為什麼還去計較誰愛誰多呢?」姜曼婷說。「所以,若要論重量,那張紙該是世界上最重的一張紙,因為它裝載了兩個人終生的愛。」
「對,那張紙代表我們要用兩人的愛來建立一個溫暖的家。」沈蓓珊很高興的說。
丁儀安出神了半晌,喃喃說:「君君以前說,家不能靠一張紙來維繫,結婚只是結給別人看的。」
「不對啊,剛才不是說,家是靠兩個人的愛嗎?證書只是承諾的程序而已。」
「但是……也不能靠我一個人的愛情來支撐啊。」她疲憊的笑笑,「我覺得自己像個在玩扮家家酒的小孩,一個勁兒在自己編織成的愛情故事裡當主角,演得好起勁才發現,以為是在演對手戲的對方,原來是在一旁看戲的觀眾。舞台上竟然只有我一個人,自己在演……」
「小姑。」葛雨瑩鼻一酸,握著她的手輕輕搖晃,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沒事。」丁儀安拍拍她的手,點起根煙抽著。「看你們這麼快樂在討論結婚的事,我一時感慨而已。我要結婚前也和你們現在一樣,滿懷期待能和心愛的人共同建立一個家,但結婚以後才發現什麼都是假的,愛情這東西,在婚後一點用都沒有,而且只會越耗越薄,直到沒有。」
沈蓓珊心存疑惑。「會嗎?我覺得我能愛培培一輩子也不會厭倦呀。」
丁儀安笑起來,帶點苦澀地。「因為你能從他身上得到相同的回應吧。如果只是你單方面在付出,我想,任誰也難以支撐一輩子。」
姜曼婷低聲說:「婚姻本來就是雙方一起努力,在爭執之後包容,在堅持之後讓步,一定要雙方面共同學習才行,如果只有單方面,確實……很累。」
丁儀安想了想,噴出口白煙後,緩緩說:
「不,我所說的付出純粹是指愛情而言。雖然對方待你很好,該有的體貼,該盡的責任,從沒有疏忽過,但是你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愛情,所以久而久之,他待你再好,再無可挑剔,你也會覺得疲倦……這種情形有沒有呢?」
「有吧。」姜曼婷想起自己曾經和何懷文訂婚,只差一步就要踏上禮堂。「我幾乎嫁給一個我其實不愛的男人。但我當初是決心要一生好好待他,只希望能回報他對我的好。但我不知道時間久了,他會不會疲倦……」
沈蓓珊回想往事,說:「在我感覺,何懷文是……只要你肯留在他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
「這和我最早的想法相同。」丁儀安悠悠說:「當初我愛了他整整五年,可是他始終無動於衷,待我就像好朋友。只因為他也沒有愛上別人,所以我一直抱希望等待,只要他一朝不屬於別人,我就還有希望……終於,他向我求婚了,我高興的要飛上天,我想只要他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了,何況他既然會向我求婚,就表示他至少是有些愛我的。我期望著婚後,他會愛我多一些……」
「沒有嗎?」葛雨瑩輕聲問。
丁儀安雙眸茫然凝視空氣,很慢很慢地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煙捻死在煙灰缸中。
姜曼婷安慰道:「可能他本來就不懂得愛情,不知道如何去愛一人,也可能他表現愛情的方式就是盡力對你好。男人的表現方式和女人本來就不同。」
丁儀安苦笑,「是嗎?他不懂愛情嗎?如果真是如此,我也認了。」
「不懂愛情的人嗎?好可憐。戀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覺哦。和培培談戀愛以後,才發現世界上每樣東西原來都會笑!」
「笑什麼?在門外就聽見你的聲音。」
聲音傳到,門也打開了,走進一位俊朗斯文的男人,體型像時裝模特兒一樣修長完美,臉上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身後跟著走進另一位長相深刻狂傲的男子,蓄著性格的長髮,以髮帶束在頸後,渾身散發野氣。
一瞬間,葛雨瑩以為自己看見了太陽和暴風的奇異組合。
「培培?」
「飛軒!」
席培銘含笑走到沈蓓珊身邊,彎下修長的身軀在她粉頰上輕輕一吻。
「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輪到飛軒當班嗎?」沈蓓珊驚喜交集。
「我和培銘通了電話,他正好忙完了,就和我約了一起來接你們去KTV。」顏飛軒代他回答,大步走到姜曼婷身邊坐下,抓起她手握在手中。
席培銘說:「我們到畫廊裡沒看見你們,還以為走錯了,問了招待處有沒有看見兩位小姐頭髮一長一短,才知道你們躲在這裡聊天。」
「培培,我們找到葛雨瑩了耶!」沈蓓珊笑著拉未婚夫坐下,忙著介紹大家。「所以聊得太高興,都忘了飛軒要來接我們。」
顏飛軒半氣半笑地瞪她一眼,說:「沈小姐,這該死的當班制度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花樣!不要每次都害我們找不到人,行嗎?上次說好在百貨公司門口見,結果你們跑到隔壁小店喝果汁,害我足足等了半個小時。」
「當什麼班?」葛雨瑩問。
「就是排班接送我們姊妹淘逛街嘛!一三五是我家負責,二四六是她家負責。如果是星期天就兩個人猜拳,贏了才有榮幸來接我們。今天是星期六,該飛軒當班,沒想到培培也來了。嗯,一定是太想我了,趕快跑來看我。」
席培銘大笑。「對哦,想死你了。」接著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蓓蓓說,我們男人結婚前是孫子,結婚後是老子。所以要趁還沒結婚前好好利用我們才行,只要她們倆想出去,我們就得隨時待命。」
葛雨瑩大笑起來。丁儀安也忍不住笑了,她說:
「你們兩個女孩大可以放心,我看你們家的這兩位啊,五十年以後還是會像現在一樣疼愛你們。」
姜曼婷斜睨著顏飛軒,「是嗎?那為什麼他叫我剪頭髮,我乖乖就去了,而我要他剪頭髮,他全裝作沒聽見?真不知道是誰疼誰呦?」
顏飛軒尷尬地抓抓頭,說:「我們倆頭髮一長一短,挺搭的,等你這回留長以後再輪我剪,我還剃平頭好不好?」
姜曼婷甜蜜笑著,一手環著顏飛軒腰際,道:
「小姑,我剛才說,如果我真的嫁給了那位我不愛的人,雖然不知道他是否會厭倦於我的無法付出愛情,但是──」她轉頭凝望顏飛軒,款款深情在星眸中晃動。「我相信我的心一定會日日夜夜抽痛,因為我的真愛另有其人,因此所謂的誰輸誰贏,實在很難說,縱使得到了對方再多的愛情,但我未必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