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童氏氣不過的捏了他的腿一把。
「哎呀!」
「老爹怎麼了?」童重吉的大叫喚回了失魂的童倉堤。
「沒事,沒事。」他哪敢吐出實話,不被妻子剝皮才怪。「你還不快去收拾行囊?」清清嗓子,童重吉裝出長者模樣。
「奇了!方纔我說要出門,老爹的臉黑得比包公還黑,怎地現在直想把我趕出門?」達到與鐵靳同行的目的,童倉堤回頭戲謔地取笑父親。
「有何奇?你出門是要去遙遠的京城,又是為了八竿子打不著的案子,存在著看不見的危險,而陪靳兒回鄉目的不一樣,我當然是贊成後者,反對前者。還不去做你的事!」童重吉可是用心良苦,不希望兒子為了辦案,忘了自身安危,而讓童家斷後。
何況鐵兄弟自從留下靳兒後便未再上童府,也沒捎來隻字片語,他本是該親自前往一趟,卻礙於靳兒一走,藥鋪子少了人手照料,走不開身,就趁兒子自告奮勇的機會,由兒子代他前去問安吧!
「是──」鐵靳給他半個時辰收拾,他得先走一趟索翊那兒,要他另派人上京。
確認兒子走遠,廳內只剩下他們兩個老的時,童重吉壓下聲音告饒,「夫人,下回有人在時,留點面子給我吧!」
「誰要你正經話不回,淨吐些不三不四的。兒子今天會變得不正經,一定都是向你學的。」童氏媚眼一拋,抱怨道。
「夫人教訓得是。」只不過他可很清楚,是他學兒子,不是兒子學他。「言歸正傳。說老實話,從小靳兒的一舉一動我就感到太陰柔,長大後,小時的女性舉止是消失了,可面貌卻一天比一天美,膚如凝脂、容貌清妍淨麗,二十來歲,沒看他長根鬍子,要不是他爹說靳兒是男的,我早認定他是女娃兒。」
老爺不提,她還沒想到。
成年男子臉上連根鬍碴子都沒有,好像說不太過去。
但是除了這些小小問題外,靳兒平時說話做事不矜不躁,較她那不修邊幅、放蕩不羈的兒子穩重多了。「也許是家族遺傳。」
憶及第一次見到鐵翱時他那光滑無瑕的臉龐,童重吉心有慼慼焉的點點頭。
第四章
「呀──」趕著馬匹,鐵靳疾駛在官道上。
她歸心似箭啊!
爹、娘,孩兒就快回到家了。鐵靳瞇眼注視前方不遠的黃土山坡,心裡叨念著。
「呵──」胯下的馬兒被她鞭策得氣喘吁吁,而她還是希望馬能跑快點。
「鐵靳,小心點,別騎太快,免得在荒郊野外累死馬兒。」緊追在後的童倉堤迎風吃力的勸告。
後方之人的開口,讓她記起了有個跟班。
都快進入族群的領域了,她還沒想出辦法甩開阿堤。「停──」
「想休息啦?」躍下馬背,童倉堤拿出水壺大口大口地灌。「渴死我了。」
「為何要跟來?」推開他遞來的水,鐵靳擰眉怒問。
「閒閒沒事幹。」
「你不是得幫著向大人處理案子,怎麼會有空閒?」別人不知他是當朝皇帝御賜的密使,她可清楚得很。
「縣裡頭沒什麼大案,不用勞動到我。何況索翊那小子娶了個辦案高手當妻子,還需我出力嗎?」
「說話總是不忘吹捧自己,自負得可以。」
「嘿嘿嘿!」摸摸鼻子,他面不改色的任由鐵靳數落。「都過中午了,肚皮早唱空城計,不如找個地方歇歇,填飽肚子。」終於恢復了本性,那麼是不是表示鐵靳的無明火消得僅剩殘焰呢?
他不愛鐵靳不理他,哪怕罵、凶、打人,他都甘之如飴啊!
「也好。」騎在馬背上太久了,她全身酸痛不已。
他們兩人所在的位置荒涼無人跡。「你坐在這兒等,我到前頭看看是否有民宅、破廟。」鐵靳嘴巴不說,他也看得出來,連續幾天馬不停蹄的趕路,他累壞了。
拿著布巾為馬兒擦拭汗水,鐵靳無聲的目送他離開。
不如趁現在騎馬離開。腦海裡的念頭讓鐵靳停下了拭馬的動作。
不行,馬兒太累了,不讓它休息,下面的路它是沒力氣跑的。眼前的馬兒不停地噴氣,她若狠心讓它繼續跑,是會害死它的。
對了,她不會留下馬匹,自己用走的?大不了兩條腿走累了,變回四條腿走。鐵靳說做就做的收好布巾,準備付諸行動。
空氣中忽然刮起一陣旋風,夾雜著一股不對勁的氣味。緊繃身子,她斂眉快速的轉了一圈。
放眼所及,什麼都沒有,有的僅是大片的野草疏木,「太神經質了。」她吁口氣,對自己的草木皆兵自嘲一笑。
鐵靳解下馬背上的包袱,凝望童倉堤走開的方位一眼,踏踩入半個人高的菅芒草叢,朝不同的方向離去。
進入菅芒草叢,走沒幾步,詭譎聲響嗡嗡地由她左前方破空而至。
突來的狀況使得鐵靳來不及思考,隨著本能反應一古腦地斜撲向右側。
安然躲閃過第一聲,側倒在地的她沒料到第二聲緊接而來,由另一方逼至。
「噢!」悶聲低呼,撐著身子的左臂已被不知名的東西穿透。
手臂上的麻熱感,讓鐵靳半撐起的身子頓時再倒向地面,清楚的曉得碰上麻煩了。她忍住臂上的疼痛滾了兩圈,逃離倒下的地方,不敢輕舉妄動。
等了半晌,不聞任何聲息,而臂上的痛意漸起,她大膽猜測來人走了。慢慢仰臥身子,以未受傷的右手輕緩的由袖袋內抽取出隨身方巾,準備為自己止血。
方巾才握在手上,離草堆不遠處的官道上卻傳來腳步聲。她神色戒慎的輕緩呼吸,保持不動的姿勢,任由血不斷地流出。
傷處劇痛、失血過多的暈眩,加上愈逼愈近的腳步聲,令鐵靳冷汗涔涔,似見到鬼門關已為她開啟。
所有勉為其難能防身的醫病用針和嚇人用的小藥品,都放在包袱裡,然而她和包袱的距離有兩個身子之遠。
她最好在未弄清楚來者何人時,躺著不要動,說不定能苟且逃過一劫。
聆聽腳步聲,就在離她不遠處停駐,鐵靳懼駭得連氣都不敢喘。
「有中嗎?」一個陰沉的聲音響起。
「我瞧見他倒下。」另一個悶悶的聲音回答。
「是嗎?」
「非常確定。」
「是在你發射時倒下,或是我的?」
「呃──兩者之間吧!」那悶聲似乎不太確定。
「這樣是不行的。四處找找看,必須確定他真的被解決。」
千萬別找呀!找了她還有命嗎?在確定他們是要加害於她,並下定決心要斬草除根後,她在逃與不逃之間猶豫不決。
「噓!」
鐵靳看到了其中一人朝她踏來的腳在同伴發出警訊時縮回,她險些忍不住的呼出一口氣。
「怎麼了?」
「你聽到人的呼吸聲嗎?」
他們聽到她的氣息了。流轉著僅能動的眼珠子,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疾速跳動。
「好像是往這個方向而來。」在同伴的提醒下,離鐵靳不到五步遠的人也發現了。「要再繼續搜尋嗎?」
不是她!
是阿堤回來了嗎?
耳聞他們的對話,不是發現她,那麼一定是阿堤。鐵靳期盼地想。
阿堤走快點啊!前一刻還想甩脫童倉堤的她現在可巴不得他就在眼前。她心裡多麼期望他們發現的呼吸聲正是阿堤的。
「走。」
太好了,他們要離開了!
等候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聽不見,鐵靳才確定自己從閻王殿撿回了一條命。
「鐵靳?」才離開一會兒的工夫,他就不見人影,他真的乘機由自己身邊開溜?童倉堤在鐵靳的坐騎上發現他的包袱不見時向四面八方大叫。
哇!阿堤渾厚低沉的嗓音仿如天籟,美妙無比。「我在這兒。」按住左臂傷口上方的穴道,她隱忍著暈眩,掙扎地站起。
前方草叢堆傳來熟悉的音調,讓童倉堤放下了一顆懸掛的心。「你走到那兒幹嘛?」連包袱也消失,害他以為鐵靳甩了他溜人。
「你以為我喜歡啊!」蹣跚地拎起包袱,她回道。
見她一身狼狽,神色蒼白,童倉堤擰眉凝視。
「杵著不動,不會來幫我?」哎呀!手臂的傷可疼死她了。躺在草堆時猶如驚弓之鳥,根本忘了疼痛,如今心情一放鬆,她忍不住心中憤懣地對好欺負的他發洩。
染紅的白袖,刺目的鮮血正從她垂放的手指滴落地面。「發生什麼事?你的手怎麼會受傷?」童倉堤大驚失色,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晃著頭,鐵靳欲甩脫眼前的暈暗。她懷疑方纔的事十之八九和她的族群脫不了干係。「被兩個人以不知名的東西傷的。」
「他們因何傷你?」小心使力扯破她變紅的袖子,童倉堤檢視傷口冷聲怒問。
「不知道。」手臂上的傷口顯然是被圓形物體穿鑿出兩個血洞,真是倒楣。
童倉堤的黑瞳怒潮洶湧的收縮。「他們沒告訴你?」誰不要命的敢傷他的人?!
「我躲都來不及了,還敢和想做掉我的人面對面?」痛死她了!鐵靳由包袱中取出她吃飯的傢伙,咬牙治療起傷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