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臭阿堤到底是躲在哪個房裡?逢阻擋之人便踹腳點穴,怒氣衝天的鐵靳為了盡快抓他回家,忍著一肚子的羞憤,充耳不聞後頭自稱此窩所有人的許嬤嬤的喊叫,再闖一間房。
「鐵靳大人,我的小祖宗,求求你不要再亂闖啦!」許梅枝如喪考妣的垮著一張濃妝艷抹的臉跟在後頭。
也不是這間。
在床上兩個赤身裸體、渾然忘我的人尚未發現之前,她已關上門,退了出來。「不說他在哪裡,我就自己一間一間找。」她看夠了,也受夠了,一群沉迷酒色的渾人。
沒想到今天會有人上門鬧市,還是常為手下鶯鶯燕燕看病的鐵大夫。「許嬤嬤我先替外頭那個不識得你的笨蛋給你賠不是,你就大人大量,歇手啦!」
她也不想無理取鬧,看那些會長針眼的活春宮。「叫出童倉堤,我就走人,絕不惹是生非。」
「童公子,呃──他──」許嬤嬤兩隻眼睛飄啊飄的,就是開不了口對童子雞的鐵大夫解釋他正在巫山雲雨中。
許嬤嬤的臉在向她表示──不想說。
怎地,這次找人那麼難?冷下臉來,她威脅道:「不叫他出來,我可不只是入內瞧一眼而已喔!」她就不信用恐嚇的,許嬤嬤還不說。
哎呀!使不得,千萬不能再讓他鬧下去了。
鐵大夫一路闖闖撞撞,已經破壞了多位金主的興致,若再發狠鬧下去,她的美人窩不是要宣告關門了?「童公子在右轉最後一間房,我叫人請他出來。」權宜之下,她只好忍痛掃童公子的興,以後再找機會補償他了。
「不用了,我自個兒去找。」雖說她是個大夫,看慣了男男女女之身,但要未經人事的她在這兒耗上半個時辰,瞧盡男女巫山雲雨,實屬難事。
現下,知道阿堤在哪兒就好辦了。鐵靳甩脫許嬤嬤拉扯的手,快步走向目的地,想速速擺平。
苦啊!通報童公子是一回事,直接讓他進入牡丹房,壞了童公子的好事,他不大發雷霆,從此不上這兒才有鬼咧!「等等呀!鐵大夫,求你別亂闖啊!」撩起了裙襬,許梅枝不顧形象的追趕而去。
◇◇◇
牡丹花房內,袒胸露背的童倉堤一顆頭埋於牡丹腹間撩撥。
「夠了,堤──啊──」美人窩的首席花魁──牡丹扭腰擺臀,嘶聲的嬌吟。
兩個專注在性慾中的人完全未聞得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他們……
眼見熟識的人做這檔事,鐵靳閃了神地張大眼,楞怔在當場。
她對阿堤的風流是早已知曉,但親眼目睹,有點不是滋味的心漏跳了一拍。
骯髒!這是她此刻感受到的字眼。
鐵靳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這次的聲響引起床上人的注意了。
醉眼惺忪的童倉堤抬頭望向發聲處。
沒想到這美人窩裡竟有人身形像極了鐵靳啊!甩甩頭,他笑笑的俯身找尋身下人的唇瓣。
身無寸褸的牡丹發現床前多了個未曾謀面的貌美男子和嬤嬤,她神色自若地閃躲童倉堤的臉,輕推開他下了床。「這位公子闖入牡丹房有何貴事?」
她……不拿件衣衫蔽體,就這樣光溜溜地站在自己面前問話!鐵靳微張著口,眼睛眨也未眨的與牡丹對望。
玲瓏剔透的肌膚、飽滿可觀的胸、纖腰、圓臀,還有柔細的嗓音,自己一樣也比不上她,難怪阿堤會樂不思蜀。「我來帶他回去。」鐵靳手一指,清清嗓子,表明來意。
「原來這位公子是童公子的朋友。」牡丹害羞有禮的對這美男子欠了欠身。「童公子現在可能不方便和公子走。」
滿身酒臭味、神智不清的躺在床上傻笑,她說得沒錯,要阿堤自己走,很難。「無礙,我會攙扶著他。」撿起他丟在地上的衣服,鐵靳往床邊一坐,一巴掌甩打在他的右臉上。「起來,回家了。」她威嚇道。
臉頰火辣辣的痛傳入腦中,童倉堤猛然睜眼,沒看清是誰,反射性的拉下人來,湊上嘴就是一陣唇舌並用的熱吻。
「堤!」
「哎喲喂呀!」
臭阿堤在做什麼!聽到牡丹和許嬤嬤驚訝的呼聲,鐵靳咿咿呀呀的出聲扭動,就是無法扯開他的箝制。
不准的焦距迎合著他所吻的人,好像鐵靳啊!童倉堤有如置身天堂,唇舌更加賣力的想取悅人兒。
這是什麼感覺?阿堤濡濕的唇舌溫溫熱熱的,沒有想像中的噁心。
她許梅枝從十六歲跳入火坑熬至今坐三望四的歲數,是曾聽聞斷袖之癖,可還沒真正當場瞧過,兩個大男人嘴對嘴的,纏得難分難捨。看得她臉紅心跳,胸腹起了慾念。
鐵公子長得眉清目秀狀似女子,不能怪醉醺醺的童公子將他錯看。但是兩個大男人這樣吻在一塊兒,太驚世駭俗了。「快點將他們兩人拉開!」冷靜的牡丹一邊喚醒猶在驚愕中的許嬤嬤,一邊走向前喊道。
人說醉漢力大,勝過三、五個平常人,這句話用在此時,一點都沒錯。
牡丹和許嬤嬤使出所有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將鐵靳由童倉堤的懷中扯離。
四個人經過一陣拉扯,酒氣甚濃的童倉堤嘴角含笑的睡去,其他三人因不同的緣由氣喘吁吁的呼吸著。
「找幾個人幫我把他扛回童府。」鐵靳尷尬異常的紅著臉要求。
「我們會的,是不是,嬤嬤?」看遍人生百態的牡丹一邊鎮定地應和,一邊對許梅枝使眼色。
「當然。鐵大夫不必擔心,許嬤嬤我馬上派人送童公子回府,甚至剛才發生的事,許嬤嬤我向你保證,僅有你知、我知、牡丹知,絕不會再有人知。」許梅枝鞠躬哈腰的拍胸脯打包票。
「許嬤嬤不愧是見過世面、做大生意的料,那鐵靳先向你道聲謝了。」雖不太能相信煙花女子的嘴,但現在這個局面,她也只能期望她們兩人說到做到了。
「好說,好說。鐵大夫若有需要,歡迎到美人窩來呀!我們牡丹定會好好招待、伺候你的。」許梅枝語音曖昧地說。
要她上窯子?!有沒有搞錯?「牡丹姑娘是不是先穿上衣服比較好?」看著大方不害臊、光著身子的牡丹,鐵靳自慚形穢。
◇◇◇
接連好幾日的細雨紛飛,總算在今天晌午後放晴。
鐵靳偷得浮生半日閒地漫步在楓樹林內,欣賞五葉楓,曬曬秋陽。
「鐵靳,你在這兒啊!」
是阿堤。
避了多日,竟在她享受楓紅美景時,跑來殺風景,掃人興,真是討厭。兩手置於身後,鐵靳充耳不聞的漫步樹林裡。
「我是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不過這麼多天了,你氣也該消了吧?」童倉堤弄不懂自己是何時惹火了鐵靳,讓他遠遠見到自己就避。
他當然不會曉得她在氣什麼,因為她是很想氣,可是氣不起來呀!
她光是瞧著他就會想起牡丹房裡的事,想到那件事,她就不自在得不敢面對他。
「聽牡──說,前些天是你上那兒帶我回來的?」好吧,好吧!他不出聲,就由自己來說、來問。
「嗯。」臭阿堤,哪壺不開提哪壺。鐵靳吭了一聲,朝回頭路走去,不願與倒著走的他眼對眼。
「老實說,當天的情形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問牡──她,僅是掩口笑說要我回來問你,她還要我下次去時邀你一塊同往。」他跟著鐵靳轉了個彎,還是倒著走又道:「你倒是說一下,我是做了什麼,讓你氣得好幾天對我不理不睬?」
「沒有。」他不記得最好,她才不會自打嘴巴說給他知。
「一定有,不然你不會連話都不和我說。」
都回沒有了,還不死心的問!「我還有事,先走了。」鐵靳拔腿就跑,遠遠地將他拋在身後。
「我到底是做了啥事,讓他見我如見鬼?」童倉堤不知所以然的站在楓樹林間自問著。
◇◇◇
撫了撫快速起伏的胸口,逃回住處的鐵靳吞了幾口口水潤潤乾澀的喉嚨。
「靳兒。」
久未聽見的聲音響起,是母親!鐵靳倏地直起背脊,環顧四周。「娘,你在哪裡?是不是爹要你來帶我回去了?」房內遍尋不著母親的身影,她星眸粲然地對著天空大聲問。
「娘在族裡,娘是以破空之音來告訴你一件事。」
不是來帶她回去的,不是要讓她離他遠點。鐵靳洩氣的擰眉坐上椅子。
「族裡發生了一些事,娘要你自己決定是回來幫你爹,或是留在童家。」
「族裡發生什麼事?爹怎麼了?」娘無頭緒的說辭,挑起她無限的恐懼。
「娘下面要說的話是瞞著你爹告訴你的,這事對你來說有很大的危險性,不論你回或不回,娘都支持你的選擇。這幾年,族中有人企圖……」
事情聽來非常嚴重。鐵靳理理被童倉堤打亂的思緒,集中精神聆聽由娘口中吐出的驚人故事。
◇◇◇
「你再說一次!」大廳上,童重吉一邊安撫癱軟在椅子上的老伴,一邊瞪大了眼,難以消化從兒子口中吐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