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毓冷笑。「現在人可不在我手裡,而我的夜行衣我自有辦法解釋。你想『誣賴』我,也要看有沒有人信你。」
「方叔叔,那你說有沒有人信我呢?」夜雪帶著瑛瑚自牆頭翩然躍下。
瑛瑚氣呼呼地瞪著他:「你真可惡!綁走我還賴給妍兒,就沒見過比你更壞的人!」
真相大白,妍兒果真是無辜。
夜宇的沉著,更顯得方毓侷促驚惶。「你沒話說了吧?」
方毓見瑛瑚回來就知道大勢已去,惡狠狠地瞪著夜宇兄妹倆:「小畜生,壞我大事!」
一行人將方毓押人大廳,羅清見女兒平安歸來自是喜出望外。
瑛瑚撲進她爹懷裡。「爹,你一定要重重罰他,若不是雪姐姐救我出來,我死了都沒人知道。」
羅清笑望著夜雪。「在哪裡找到她的?」
夜雪微笑。「其實她一直在城西別館,只是被藏在地下,我們才都找不著。」
「地下?」
夜雪點頭。「說來也真巧,梁書遠被擒的那晚,看守瑛瑚的人正好有事找他。我攔下那人,他一聽梁書遠不在,什麼也沒交代就轉身離開。我起了疑心一路尾隨,才知道原來後院的大樹下別有洞天,瑛瑚就被困在裡面。」
羅清長歎一聲,看著方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方毓哼了哼,沒答話。
羅清見他絲毫沒有悔意,沉痛地質問:「我自認待你不薄,你居然出賣寒松堡,為那狗王爺效力?」
「待我不薄?哼!我今天的地位是自己掙來的!沒有你,我也爬得到這個位置!結果呢?外人提到寒松堡,只知道你羅大當家多麼地英雄蓋世,我方毓算什麼?連個屁都不如!」
「為了這些虛名弄得身敗名裂值得嗎?」羅清實在痛心。
「成王敗寇,若今天敗的是你們,我又何來身敗名裂之憂?我既然敢賭,就有本錢輸,不過是條爛命嘛,我怕什麼?」
夜宇不想理他這些似是而非的荒謬論調,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殷伯的死也是你安排的嗎?」瑛瑚歸來已證實了那兩封信是假造的,殷伯的死則成了唯一的疑點。
「這招高明吧?」方毓陰狠地笑著。「看來我也不算輸得太徹底,玩點小把戲,你就趕跑了柳姑娘,還把她打成重傷。嘖嘖嘖,到現在六王爺的人都還找不到她,瞧她離去時那傷心欲絕的模樣,怕是凶多吉少了。」方毓故意刺激他。
「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對付一個姑娘,你於心何忍?」夜宇氣紅了眼,凌厲的眼神幾乎射穿方毓的胸膛!
方毓挑釁地看著他。
「是你自己不夠信任她,別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接著又冷冷地笑著:「再說,她到了陰曹地府,閻王說殷伯是她殺的,她絕不敢搖那麼一下頭,因為殷伯的確是因她而死;若不是她,殷伯又怎麼會死呢?哈哈哈……」
夜宇為妍兒當日所受的折磨,心痛得無以復加。因為他知道,妍兒的傷心,絕大部分來自他的不信任。
如果我說我沒有,你信不信呢……
為什麼不信她?
他該死的為什麼不信她!
「把方毓帶下去,三日後依法處置!」羅清下令。
方毓被帶走後,羅清拍拍夜宇的肩。「丟了柳姑娘,寒松堡也有責任,是羅叔叔對不起你。你放心,人是在這裡丟的,寒松堡負責給你找回來。」
「我先回房了。」夜宇滿心疲憊地離去。
瑛瑚見他如此也慌了,忙抓著夜雪問:「雪姐姐,妍兒會沒事的,對不對?」
夜雪輕握她的手。「嗯,她一定會沒事的。」否則她哥哥會痛苦一輩子。
看著小輩們的愁顏,羅清覺得好抱歉。唉,若找不回柳姑娘,這筆人情債要怎麼還哪……
***
三日後,寒松堡依堡規處決方毓,雖然他死有餘辜,但和他共事多年的弟兄們仍不勝欷噓。
這日午後,六王爺再度造訪寒松堡,卻已不復往日的氣焰。
「你們要怎樣才肯放人?」梁書遠就像他的子侄一般,他無法見他被擒而坐視不理,束手無策之下,只得向羅清低頭。
「我要你承諾不再打清波玉璧的主意。」羅清提出放人的條件。
「這是我皇兄的旨意,我無權干涉。」六王爺不肯輕易妥協。
「是嗎?」羅清挑眉。「那等你說服皇上之後,再來和我談放人吧!就是不知道郡位梁公子能不能等得了這麼久。」
六王爺驚道。「你們對他做什麼?」
羅清但笑不語。
「送客。」起身欲離席。
「等等!」六王爺喊住他。「好,你放人,我放棄清波玉璧。」總之先把書遠救出來再說。
「好,那請王爺帶著你的人離開嶺南,等你回到京城,並且完全收起對寒松堡不利的意圖,我自然會放人。」
「你是什麼意思?」簡直欺人太甚。
「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我一點都不信任你。」尤其他肯爽快地放棄清波玉璧,其中一定有詐。
六王爺忍住氣:「如果我回到京城,你沒放人呢?」
「我寒松堡重信重譽,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方毓的例子就在眼前,你還敢說你寒松堡重信重譽?」六王爺暗諷。
「你只能相信我,你沒得選擇。」唉,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我信你羅大當家的招牌,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隨即告辭離去。
「也希望你信守承諾,別再騷擾寒松堡,否則下次就不是擄人這麼簡單了。你心裡明白,清波玉璧你未必能得手,而我要你身邊的人死,卻是易如反掌。」羅清撂下狠話,若不是先前方毓一再勸阻,這件事早就落幕了。
「哼!」六王爺收下他的恫喝,無言離開。
***
「尹公子,尹公子……」婢女輕叩著門。
夜宇不想應門,但門外的人偏偏沒有一點要放棄的意思。夜宇歎息,隨手擲出一枚銅錢彈開門栓。
婢女推開門,恭敬地道:「尹公子,有客人找你。雪小姐已經把人帶到進壽亭,吩咐我來請你過去一趟。」
客人?
這時候見誰他都沒興致。
但那婢女就候在門外,彷彿沒把他請去進壽亭就會丟了差事似的。
也罷,何必為難她覆不了命呢?
到了進壽亭,夜雪對他微微一笑。「哥哥,你猜誰來看你了?勞動人家走這麼一趟,瞧你罪不罪過。」說著往旁一讓,夜宇見著了他的客人。
「影叔?」他簡直不敢相信。
「我來了大半個時辰了,你這會兒才來?我幾乎以為必須親自去拜見你了。」薛影佯怒地調侃他。
夜宇在他對面坐下。「對不起,影叔,我不知道是你。」拿起夜雪為他斟的茶一口飲盡,那情態好似杯中物不是茶,是酒。
是一杯可解千愁的酒。
看來這孩子也過得不好啊!薛影心中微歎。
「妍丫頭呢?我這趟下山其實是為她來的,你啟叔啟嬸也掛念她掛念得緊。」一語雙關。
他故意不提妍兒的行蹤,就是想聽聽夜宇的解釋。
怎麼?雪兒沒告訴他嗎?抬頭望了望夜雪,她沒說話,只是搖搖頭。
夜宇揉揉眉心,難掩痛苦神色:「妍兒失蹤了。」
「失蹤了?怎麼回事?」薛影問。
夜雪不禁看了薛影一眼,訝異於他的冷靜。難道……
夜宇沒注意這麼多,因為此刻想到妍兒已備感痛楚,無暇顧及其它。他詳細地對影叔說了妍兒的身世、寒松堡對她的提防、她如何被驅離,以及方毓的陰謀陷害。鉅細靡遺地,他說得愈仔細,心頭的苦就愈痛愈清晰。說完,彷彿已淌了一地血。
薛影聽了大怒:「混帳!不管怎麼樣,你都該在她身邊支持她、保護她。你倒好,不但不相信她,還一掌打去她半條命,弄得現在下落不明。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什麼?你怎麼帶她去,就怎麼帶她回來,連頭髮都不許少一根!結果呢?『她失蹤了』?你給我這種答案!」
夜宇無言,因為的確是他的錯。
夜雪連忙出聲圓場。「羅叔叔已經派了很多人去找妍兒,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了。或者等羅叔叔回來,我們再討論一個更好的辦法。」轉向夜宇:「哥哥,我帶影叔到客房安頓,你休息吧!我看得出你這幾天都沒睡好。」
帶薛影離開進壽亭,夜雪安排好他的房間,幫忙燃點燈,又差人備上茶水。
「好了,丫頭,別忙了,這些影叔自己來就行了。」
夜雪微笑。「沒關係,也差不多了。」
見了她的笑容,薛影怔道:「你和你娘好像。」
剛剛想著夜宇和妍兒的事沒仔細注意她容貌,現下一瞧,倒有八成像極了語初。只是兩人的氣韻略有不同,語初似水溫柔;夜雪靈動聰慧。
「羅叔叔也說過我像娘,可惜我對娘一點印象都沒有。」語意中的孺慕之情,令薛影忍不住心疼。
「真難為你和夜宇了。」從小爹娘就不在身邊,成長過程肯定比別的孩子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