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沒有任何他會疼惜的理由。
那麼,為什麼她仍留在這裡?
「你、是、我、的。」這四個字,如鎖鏈般禁錮她的心。
當她決心要走,那四個字便如魔咒般浮現心海,腦中亦出現齊漠昀宣告這四字時的神情。就是那神情令自己莫名地感動,令自己不想離他而去。
百般無奈地,艾飛雪為這般猶豫的自己輕歎了口氣。一抬頭,才發現原本熱鬧的客棧,竟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客人。
望了望窗外,她又低下了頭,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默默吃著眼前的食物,全然不知已有雙貪婪的眼睛盯上了她。
就在艾飛雪發呆時,那胖男已領著大批僕役來到她桌旁。他的一雙小眼流露出色迷迷的眼神……
「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胖男的豬手無禮地伸向飛雪粉白的臉蛋,意圖輕薄她。
艾飛雪僅是微偏蟯首,避過胖男的豬手,繼續吃著自己的飯菜,對他無禮的舉動,沒有絲毫的反應。
胖男一舉未果,只當是自己手滑了,不料數度出手,都在飛雪微細的動作中連連落空,他才發覺有些不對,一晃頭,他以眼示意手下抓住飛雪。
「小美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名油頭滑腦的男子,率先動手想抓住艾飛雪。「我們小王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小王爺?」乍聞這三個字,艾飛雪瞇起雙眸,眸中微微透出寒光。
胖男見她對「小王爺」這三字特別有反應,心中十分欣喜。是啊!他就不信有哪個人不愛財愛勢的。
「我們小王爺可是堂堂二等候箕王爺的獨生愛子。」一邊的僕役忙著幫腔。果然,小王爺的威名遠播,眼前女子的美麗容顏已嚇得無一滴血色了。
「怎麼嚇得說不出話來啦。」胖男手一伸又想輕薄艾飛雪。「別怕!別怕!小王爺我會好好疼你的。」
艾飛雪對人,一向沒什麼特殊之感。若有人冒犯到她,她也只求全身而退,不會為難他人。可是,有一種人她卻是非常厭惡,這種人便是「王公貴族」,不犯她則已,若犯上了她——死罪可免,活罪絕難逃。
「你們是小王爺身邊的紅人?」艾飛雪綻出笑顏,詢問胖男身畔的一干人。
「是!是!,」眾人從來沒有這麼感謝他們主子,胖男平日對他們不是打,就是罵,但今日能因著他,而受到美人的垂顧,從前的打罵算什麼!
「那好!」飛雪細聲吐出二字,瞬間收斂起笑容。纖手一拂,最靠近她的胖男,登時呼天搶地大哭出聲,原來,飛雪已用上乘武功卸掉他雙手的關節。
「妖女!」眾人大驚失色地喊。「你……你……你對我們小王爺做了什麼?」
「我最討厭那些仗勢欺人、自以為是的紈挎子弟。」艾飛雪冷冷的話,一字一字地敲在眾人心上。「更討厭他們身邊的走狗!」
此言一出,眾奴僕們嚇得大退五步,深怕她下一個目標便是自己。
「你們在幹麼!還不趕快幫我報仇。」胖男在手下的照料下,接回了傷處,再度喝令手下。「她才一個人,我們有十幾個,還怕打不過她嗎?捉到她者,不管死的活的,回去賞二十兩金子。」
二十兩金子!
眾人一聽,馬上露出豺狼本性,亮出兵器,向艾飛雪撲了過去。飛雪躲也不躲,冷冷的眼中有幾許嘲弄,似在笑他們不自量力。
「住手!」一聲大喝,令所有人停止了動作。
須臾間,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各位能否看在下薄面,放過這位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名弱女子,總是有失公允。」他欠了欠身,清朗地開口。
「你是什麼東西!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胖男惡刺刺地大吼。
「在下風允崇。」男子輕握摺扇,躬身拜會眾人。
「風允崇」三字一出,胖男登時嚇傻了。風允崇是當今聖上的親信,綬封為鎮南將軍。在戰場上威風凜凜,平日,卻是個溫文爾雅看似軟弱的書生,所以又有「書生將軍」之稱號。
「你……是風允崇?」見眼前男子點頭,胖男趕緊說道:「是……是……是這個妖女先動手的。」他惡人先告狀地將矛頭指向艾飛雪。傳聞風允崇嫉惡如仇,要是讓他知道他今日所為,那他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姑娘?」他轉向飛雪求證,風允崇不大相信眼前這美麗的女子會出手傷人。
他向來鎮守江南,日前不知為何聖上急令他回京,因其舊友極力推薦此間客棧,否則他也不會路經此處,更不可能現身於此。
艾飛雪漠然地睇了他一眼,緩緩開口。「無論你怎麼說,我今天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敢間姑娘如何稱呼?為何這麼說?」俊逸爾雅的臉上滿是不解,這麼美的女子,為何如此之冷,又為何出此狂言。
艾飛雪尚未回答,一名壯漢便衝了過來。
「小姑娘!,風將軍幫你解圍,你還拿翹!」
他尚未近得飛雪之身,艾飛雪已盈盈飄向後方,雲袖一甩,胖男等人周圍,忽然出現千萬片雪花,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風允崇卻面色凜然。
他認得出這是漠北雙俠排行第三的弟子,六月霜艾飛雪的成名絕技——夏月飄霜。
那片片美麗的雪花,乃是純銀所製的薄瓣,撒出時內蘊至寒的內力,不知內情者,多會為其飄逸之姿所吸引,而不知逃命。
「你若還不知道我是誰,那便是孤陋寡聞了。」艾飛雪淡淡地道。
他聽聞漠北雙俠行事皆在正邪之間,他們的弟子也不例外,其中艾飛雪性格孤冷,若惹她不悅,只怕連他都不放過。
他並非怕和飛雪動手,只希望這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是,看著艾飛雪冷然臉上隱隱透著堅決,看來,這些人的性命今日可能不保。
「小心!」風允崇大喝一聲。「那些雪碰不得。」
「什麼?」胖男猶為飄雪所惑,不知風允崇所言何事時,一片雪已落在他油脂過多的臉上,他登時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地抽搐著。
須臾間,一干人皆倒地,只剩風允崇一人獨立,那些薄片似有生命,獨獨避開他一人。他不禁對艾飛雪的武功感到驚愕,卻仍為了自己不喜人亡的原則,擋在她和眾人之間。
「風將軍請讓步。」艾飛雪冷然的容顏,不帶一分人情。「這些人渣我是不會放過的。」
「得饒人處且饒人,艾姑娘又何必……」話未說完,艾飛雪纖手一揚,銀片便向風允崇攻去。
風允崇只好以扇當劍抵擋,一個側身,閃過艾飛雪凌厲的攻勢。正當艾飛雪欲再次出手時——
「且慢。」
風允崇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身前就出現了一名神情傲然的少年,昂然頂立的氣勢,在他稚氣未脫的臉上,卻顯現出超乎年齡的成熟。甚至連當今聖上,也比不上他的一半。
「大師兄。」飛雪恭謹地欠了欠身,慎重地輕喚。
什麼?漠北雙俠的大弟子,人稱「荒漠飛鷹」的段蒼嵐,竟只是個孩子!風允崇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風允崇猶在困惑間,段蒼嵐已至艾飛雪跟前。莫非……
「果然是你。」段蒼嵐的口吻冰冷一如飛雪。「我方才在桃花林中聽見你的聲音,覺得疑惑,所以才來看看。」
聽聞此言,風允崇大感驚愕,離此最近的桃花林,足足有半里以上的路程,此人的武功竟出神入化能在須臾間飛縱半里之遙,此人的武功看來獨步天下,再過數年,只怕千軍萬馬也擋他不住。
「若在戰場上,以你的武功怎是鎮南將軍的對手,還不快向風將軍道歉。」段蒼嵐喝令道。
依從段蒼嵐的話,艾飛雪向風允崇微微欠身,唯眸中輕蔑猶存。
段蒼嵐若有所思地看了艾飛雪一眼後,轉頭對風允崇道:「敝師妹不懂事,若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
「哪裡,不過……」風允崇指著倒在地上的眾人道。
段蒼嵐沉默地看了看倒在地上哀嚎的眾人,冷冷地凝視飛雪。「紈挎子弟?」為了確認,他再度開了口,見飛雪微微點頭,段蒼嵐便不再多言,逕自檢視眾人的傷勢,幸好性命無慮,只是,他們這生只要天氣略寒,身上所中的寒毒便會復發。不過,既然傷不致死,他便不再多表意見。
「我不是吩咐過,要你先回漠北,你怎麼會在這裡?」滿是關心的語句,他卻以最冰冷的口吻說出。
飛雪不發一語地轉頭看著天空。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臉上,有著悲傷無助。她無法向蒼嵐說出齊漠昀的事,雖然她明白,只要說出此事,她便可以脫離禁錮重獲自由,可是,一旦說出口,師兄一定會叫她離開他。離開那個十多年來,唯一讓她感覺到溫柔的男人,離開可能是她今生唯一會愛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