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未,空氣冷得窒人,沒有人氣的大堂配上灰石子鋪成的地面,灰冷冷得如她現在的心境。現在的天射莊已無她立足之地,而唯一吸引她的理由也不再存在,所以,還是離開吧!
齊漠昀臨走前交代唯一的任務,是要她同天射莊武師一道攻打東霸門。她也知道以前列位堂主們都曾領軍攻打東霸門,卻都鎩羽而歸,其原因不外乎是技不如人及計劃不夠周全等。
這就算是最後一件替他做的事吧!這個任務她會想辦法完成,就算是酬謝他令她重新知道溫暖是什麼樣的滋味,愛一個人,愛到心都空了,又是什麼滋味。事成之後,她將……不再見他。
解藥還有三粒,也就是說,齊漠昀最快也要二十日後才會回天射莊,那她得盡快把事情解決上這樣才有逃離他的時間。飛雪淡淡地笑了,口中反覆念著齊漠昀的名字,心卻不再有從前的心痛。
「艾小姐,」姜蜊從門外走進,以拘謹的聲音喚著她。「我陪你一起去。」他堅定地說道。
今天原是大家預定要攻打東霸門的日子,看來,艾小姐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看著姜蜊不容拒絕的眼神,艾飛雪不禁笑了,原來,有個夥伴的感覺也不錯。
「你知道東霸門的位置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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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飛雪早已經忘了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滋味,僅記得下手時沒有絲毫遲疑,因為,她不殺人,人亦會殺她。自從第一次殺了人以後,殺一個人和殺成堆的人就沒有差別了,只要來侵犯的,她一向不留情。
東霸門的人武功並不弱,她可以理解,為何諸位堂主連攻多次都未能達成目的。可是,他們今天遇上的,卻是在江湖上稱得上頂尖的艾飛雪。
從走入這個地方開始,艾飛雪已不知撒出多少把夏月飄霜,亦不知有多少人,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便同閻羅報到了。
姜蜊只負責解決從她身後攻來之人,都已經手忙腳亂,自顧不暇了,卻見飛雪仍然優雅地攻向正屋,心中不禁十分佩服,六月霜不愧為六月霜,就算是殺人也帶著優雅的節奏。
「姜蜊!」艾飛雪一聲大喝,震回了姜蜊尚在神遊的心神。
只見東霸門長老列忠一掌向他劈來,他完全來不及躲避。
艾飛雪連忙飛身推開姜蜊,可那一掌就這麼不偏不倚地打在她身上。
「啊——」一口血氣翻湧上來,鮮紅的血濡濕了飛雪雪白的外衣。
「艾小姐——」姜蜊一邊應戰,一邊喊道。
「我沒事,自己小心。」語畢,飛雪一個回身,踢開了東霸門的攻勢,順勢撒出一把夏月飄霜。
白雪一落,東霸門主應聲倒地。
東霸門門主一死,眾人開始逃得逃、躲得躲,不一會兒,周圍只剩下怪異的寧靜。
終於結束了。
一安心,那口血腥又再次湧了上來,艾飛雪強定內息,但也知道自己再也經不起任何一場戰鬥,必須好好地調養不可。
「艾小姐……你還好吧!」姜蜊攙扶著艾飛雪,擔心地問道。
「嗯,我們回莊吧!事情總算——啊,小心——」艾飛雪眼角瞥見一陣凌厲的攻勢突襲而來,連忙推開姜蜊。
「艾小姐,怎麼……,」姜蜊尚未釐清發生了什麼事,艾飛雪已迎面倒向他,他趕緊扶住她,這時,他才看見她身後那張猙獰的面孔——東霸門少門主梁陰。
可惡!這小人不知躲在什麼地方,竟敢趁他們不備時偷襲!
艾小姐也真是的,已身受重傷,竟還替他擋下這一掌,梁陰的「地火掌」已得其父真傳,不可小靦,艾小姐這次恐怕……
看著懷中艾飛雪慘白的臉色,姜蜊心急如焚地喊道:「艾小姐、艾小姐,你振作些啊!」
可惜,懷中的人兒緊閉雙眸毫無反應。姜蜊抬頭瞪著梁陰大吼道:「你這卑鄙小人竟然玩陰的!」
梁陰發出刺耳的笑聲說道:「我玩陰的?你們殺了我全東霸門的人,還敢說我玩陰的,今日我一定要你倆的命,你們……」
突地,艾飛雪擲出烙心針,截斷梁陰未完的話。
只見梁陰以不相信的神情緩緩倒地,暈死過去。
艾飛知道自己倒下後,姜塑個人絕不是梁陰的對手,因此,她憑耋墜息志力,支撐著幾近模糊壟息識。她墊息裝作昏迷,只為降低梁陰的戒心。再趁其不備,從懷中擲出把烙心針,見到梁陰隨針倒地,她放心地昏過去了,臉上帶著甜美的笑靨。
擲針時牽動真氣,出手時,她亦覺得喉頭一陣甜腥,尚不覺得自己出了什麼事,卻見白衣又染上了刺目的鮮紅,紅得令人想不到這是和死亡有關的顏色。反而很美很美……美得令人想到一切美好的事。
是不是死了之後,所有的事都會變美好,所以紅色才會如此美麗,是不是死了之後,就不會再有一個齊漠昀來折磨她了,難怪有人說,死後的世界比現世好上千倍。
想通了,飛雪的唇角漾出甜笑。隨著唇角的上揚,一道鮮血由她口中沁出。
「艾小姐:」姜蜊嚇得打了個冷顫。一探她的鼻息,已冰冷如死屍。
死了!不可能……
他強自鎮定,一把將飛雪抱起,用盡全力奔回莊中。
「莊主——」遠遠的,他對著那個不該出現的男子大喊。「艾小姐,她……」
一時之間,齊漠昀怔怔地沒有接過飛雪,只是用駭人的眼光掃向身後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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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一定不是仙界,佛祖不會狠心到,她都死了還派一個貌似齊漠昀的男人來,讓她死後也不得安寧。這裡一定也不是地獄,像齊漠昀那種男人,才不會好到隨著她下地獄。
那,這裡就是人世了。而眼前那個一直喚她飛雪的男人是齊漠昀了。
是啊!,只有他才會有那種含冰帶怒的眼神。
生氣了!為什麼?是因為發現我想離開你嗎?
別生氣,大不了下次不被你發現就是了。
什麼——你叫我別說話,說你沒有生氣。你的眼睛在生氣,唇角在生氣、你整個人都在生氣。
奇怪!明明受傷的只有我,為什麼你身上也沾著血,你也受傷了嗎?是誰傷了你……漠昀……漠昀你痛嗎?是誰傷了你?
「飛雪。」他將昏迷的飛雪抱在懷中,掌心貼著她纖弱的背,把一股溫熱的真氣源源不絕地傳入她體內。
他從不曾這般心亂過,就連父母雙亡的那夜,他都還保持一貫的冷靜,可是,見飛雪一身是血時,他,再也無法冷靜。
他一遍又一遍喚著飛雪的名字,直到她睡著了,呼吸也平穩了,才將她放回床上。
「不准再擅自離開我了。」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知道飛雪睡了,他才又任思緒飛揚。如果,他沒有提前回來,如果……心,又開始漫出那種他無能操控的情緒。
當時,看著大量的鮮血由飛雪的體內湧出,聽著她無意識的一遍又一遍說著要離開他的話,他不僅難過而且生氣,在氣什麼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這樣,齊漠昀懷著怒氣和疑問,守在飛雪床畔直到天明,看著飛雪的眼眸,儘是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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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確定飛雪不再有生命危險之後,他才忿忿地走向大堂。
若不是天射莊的醫術天下聞名,飛雪早到閻羅王那裡報到。
他的腦海仍閃著姜蜊抱飛雪回莊時的情景。那時,他甫回莊,正想看看許久未見的飛雪。
不知為何,離莊的這段日子他一直無法對飛雪放心,所以便提前回來,因此,他接受了江南七雄近乎無理的要求——四年後,方舉行武林大會,推舉武林盟主。名義上是為漠北雙俠守喪,實際上,不知那幾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可是,飛雪卻仍……
大堂中,漠昀和平日一般端坐在上睨視眾人,不同以往的是,他的目光,除冷銳外,更加上了無人見過的駭人怒氣。
堂正中央的地上,東霸少門主梁陰雙手反綁於背,狼狽地跪在眾人面前。
昨夜姜蜊護送艾飛雪回莊後,又立刻帶人回束霸門捉拿梁陰,而運氣不好的梁陰,正在治療烙心針的毒素,來不及逃又被盛怒中的姜蜊抓住。「是你打傷六月霜艾飛雪。」齊漠昀一字一字慢慢說著,比起以往更加嚇人。
「是……是。」梁陰顫抖著回答,從出生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怕一個人到這種地步。
齊漠昀的冷寒像是會吃人般,凍得他直發抖。
「好!」齊漠昀極端詭異地笑了。「為他鬆綁,能傷六月霜,證明他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頂尖的了。」
一干武師滿臉狐疑地替梁陰鬆綁,莊主適才不正是為了艾小姐之事大動肝火嗎?為何不殺梁陰?
重獲自由的梁陰,喜出望外,不覺又回復了高傲的本性,天射莊主重武藝不計前嫌的事在江湖上也頗富盛名,他怎麼忘了呢!這是不是說,他不但不用死,運氣好一點還可以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