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還有一隻,要不要?」楊靈霜輕聲問。
一個下午的時間足夠讓她靜下心了。想起午時那些舉動,她也覺得自已太過分了些。
從小到大備受寵愛,但她並沒有養出驕縱的性格,有的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任性,像今天中午那樣無理取鬧的舉止,過去從未有過。
心中也覺得有些對不住司徒昊,所以晚上特地親手弄了兔肉,暗暗表示了賠罪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白天的時候自己為什麼會有那樣氣昏頭的舉動,只是在看到那女老闆表露出對司徒昊有那麼一點意思時,就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似的,心浮氣躁的就想搗蛋。
這種心情……叫什麼呢?
楊靈霜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點頭緒,可又有些害怕的不敢去想。
只是,覺得心慌。
「好吃嗎?」帶了一絲討好的味道問著。
司徒昊看了她一眼,道:「好吃。」
楊靈霜忍不住笑了。
「這可是以前向大表哥學來的。小時候會纏著大表哥一同出外,在郊外路上找不到賣吃食的店,大表哥就會就地取材弄些吃的出來,看得多了,也就學會了一些。」楊靈霜不禁回憶起過去。
又是韓景天!?
司徒昊聽到她口中冒出那句大表哥,不由得失了胃口,管他現在有什麼山珍海味也吃不下了
那個韓景天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
教她武功還教她野炊?敢情他現在能吃到這只色香味俱全的烤兔還得在心中感謝她的大表哥?
此時的司徒昊突然起了想把兔肉扔下的衝動。
「你怎麼了?」
「沒什麼。」
司徒昊心想自己一生中大概就以此刻最虛偽了。
明明心裡把韓景天罵了個半死,對著手上的兔肉有著狠狠踐踏的衝動,但他還是面不改色的當著楊靈霜的面把東西全吃了個精光。
食物是無辜的。而且,是楊靈霜辛苦做的。
他不斷在心中這樣提醒自己。
「我記得以前哪,也曾經像這樣和大表哥坐在火堆邊吃東西,只不過那時候食物是大表哥弄的,我可半點也沒幫上忙。大表哥雖然是男人,但是這種廚房功夫可也厲害得很。」楊靈霜忽然感歎了起來,開始述說她對韓景天的記憶。
司徒昊聽著,心裡開始不悅,平板的表情更僵冷了。
楊靈霜以為司徒昊聽了她說韓景天會下廚,心下不以為然,趕緊為自己心中的偶像辯白。
「你可別以為大表哥娘娘腔呀!這些都是他那師父教他的,說與其藥療不如平時食療,要他也學著煮藥膳,所謂觸類旁通,都是吃的嘛,如果藥膳苦不啦嘰的,那不跟喝藥沒兩樣了?所以大表哥就拚命的想,讓吃藥膳就好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樣,久了,廚藝也就這麼練出來了。哎……以前大表哥做出來的膳食,都是讓絳月姊姊吃的,我也鮮少有機會吃到,偶爾偷偷讓絳月姊姊給我吃上幾口,都會教我回味好幾天……好懷念那味道呀!」想起好吃的,楊靈霜臉上不禁呆笑了起來。
她之所以怕吃藥,其實也是小時候被韓景天的藥膳寵出來的。韓景天總有辦法把藥弄得很好吃,使得之後楊靈霜根本喝不下外頭大夫開的可以苦死人的湯藥。
司徒昊面無表情的把食物放下。
「怎麼了?」楊靈霜眨了眨眼問。
「飽了。」已經氣飽了。
「哦。」
不知為何,她看到司徒昊的臉色,總覺得有些奇怪,她……她說了什麼刺激到司徒昊的事了嗎?是提到大表哥的緣故?不對呀,不過是說大表哥很會煮飯,也沒提到劍術方面的事……司徒昊應該不會在意劍術以外的事吧?
算了,反正他本來就是那張死人臉,雖然這幾個月跟她在一起,受了點影響,不過所謂的本性是改不了的,大概只是回復原來的模樣而已吧。
這天晚上,楊靈霜也沒把司徒昊的異樣放在心上。但從那晚之後,她就深深的後悔當時的粗心了。
☆☆☆☆☆
真是要死了,男人鬧起彆扭比女人還嚴重的!
楊靈霜坐在馬上,司徒昊則是騎馬在前頭領路,一路上一句話也沒吭。
司徒昊這傢伙真是小鼻子小眼睛,也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他了,居然連著六天不跟她說話!
楊靈霜渾然忘了自己六天前也曾經莫名其妙的發了一頓脾氣,累得二人後來沒有客棧可住,只能露宿荒野。
那時候的她對司徒昊的臉色可也沒好到哪去,只不過現下情況變了,換成司徒昊與她冷戰。
其實司徒昊倒也不是完全不說話,只是開口時往往只有一句話,同時眼睛絕不會看著楊靈霜。以前楊靈霜在一旁說話時,司徒昊就算不出聲也還會點個頭,如今連點頭搖頭都沒了。
現在換成楊靈霜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司徒昊到底是為了哪樁事跟她發這麼大脾氣。
難不成,真是那天晚上說的話?她不過是提了一些大表哥的事呀!還沒在他面前誇讚大表哥的劍法,應該不致於刺激到司徒昊身為劍客的自尊心吧?
還是……那晚她烤的兔肉不好吃?可是司徒昊明明說好吃了……
楊靈霜嘟著嘴,越想越煩,越煩越氣,想到最後索性瞪著司徒昊的背,在心底暗暗的罵:莫名其妙的男人!
司徒昊在前面哪裡看得到楊靈霜的表情,只是板著臉,拿出手上的地圖對照了一下方位。
應該快到了。正當他心裡這麼想時,前面路上豎了一塊路牌,上頭寫的「鐵家村」三字讓他知道自己已到了目的地。
「鐵家村到了!」楊靈霜也看到了,喜出望外的說。
原本預定十天才會到的路程,竟只花了七天不到的時間,完全是因為兩人一路上冷戰,只顧著趕路的緣故。
「走吧。」
司徒昊看也不看楊靈霜,只拋下這麼一句就騎馬進村。
楊靈霜歎了口氣,乖乖的跟上。沒辦法,是她自己要跟來的。
鐵家村是個小村落,平時難得見到外人來,突然見到一男一女騎著馬進村,引來許多人的注目。
司徒昊趁機攔了一個人問:「請問鐵先生住在哪裡?」
被攔住的是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人家,他瞧了司徒昊一眼,才忍著笑問:「年輕人,我們這村裡的人都姓鐵,你找哪個鐵先生?」
「呃!」司徒昊語塞。
楊武錡當初交給他的信函上只寫了鐵先生三字,他也不知道楊武錡找的是哪個鐵先生。
「司徒昊,你把信箋拿出來讓我看一下,好不好?」楊靈霜在一旁聽了,便這麼向司徒昊要求。
司徒昊默默無語的拿出懷裡的信遞給楊靈霜。她見了上頭的署名,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死老爹,只寫了鐵先生親啟幾個字,誰知道你找哪個姓鐵的呀!
瞪著信函,心思忽然一動,楊靈霜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問:「那……你們村裡有個姓鐵名先生的人嗎?」
「有啊!我們村裡除了叫先生的,還有叫後生的喔!」那長者笑瞇瞇的說。
馬上的兩人幾乎絕倒!
這是什麼無聊的玩笑呀!搞了半天,原來他們要找的人真的就叫鐵先生!這鐵先生的父母當初不知道是怎麼取名的,取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名字。
「那麼……請問鐵先生住在哪裡?」司徒昊有些無力的問。
「我就是嘍!」老人家笑瞇了眼,指著自己。
「來來來,進來坐。」
鐵先生招呼兩人進了自家客廳,倒了茶水。
「不好意思,開個小玩笑。我們這村裡少有人來,尤其你們倆又是一身江湖人打扮,一時興起,所以就……嘿嘿!是武錡叫你來拿東西的吧?怎麼,還派了女兒陪著你來?艷福不淺喔,小伙子。」鐵先生對著司徒昊挑了下眉頭,一副羨慕不已的模樣。
是她自己跟來的。司徒昊在心底這麼回話。
這個鐵先生看來不大正經的樣子呢!楊靈霜暗暗的想著。
「你怎麼知道我是我爹的女兒呀?」猛然一想,這位鐵先生怎麼知道她是爹的女兒呢?楊靈霜不記得曾經見過這個看來似乎和善,但實則喜愛開人玩笑的傢伙。
鐵先生坐在客廳上座,笑嘻嘻的看著她,「以前你爹娘年輕的時候,就是在這裡認識的。你不像你娘那麼愛哭,不過長得倒有六成像,很容易看出來的。」
「你說你們村裡還有叫後生的,是不是你弟弟呀?」
「是呀!我們是雙胞胎,因為我先出來,所以叫我先生;他後出來,就叫後生了。」
你爹娘好懶惰,取名字這麼隨便,那萬一是三胞胎,不就是先生、中生、後生了?
楊靈霜想到這裡,忍不住噗哧偷笑出來。
「鐵先生,這是楊莊主要我交給你的信。」
趁著談話間的空檔,司徒昊將信拿了出來。
鐵先生慢條斯理的除去火漆,只看了一眼,就將信擱在桌上。
「不用看信我也知道武錡叫你來做什麼。」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司徒昊,好半晌才說道:「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