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誇張吧?」他唇角一撇,有點不敢苟同。
「師父萬萬不要這麼說,徒兒只是想跟您學習天才至聖之道,奈何徒兒資質駑鈍,需要多多教導,還望師父多加憐惜。」
「你講話聽起來好肉麻。」他將炸蝦推到我面前。「你的炸蝦來了,快點吃吧!」
「不不不,」我將炸蝦推回去,雖然心裡在淌血,小蝦蝦……不……大蝦蝦,我對不起你。「有酒食,先生饌。」
「你瞎扯什麼?」喔,我忘了他是外國人,聽不懂古代的國語。
「你吃吧!」
「小姐,炸蝦是你點的。」
「你是我師父,所以我將最心愛的東西讓給你。」我忍痛說出。
「我聽你鬼扯!這頓飯是我付錢請你,幹嘛給你你?」
說的好像有一番道理?「那師父,徒兒卻之不恭了。」
「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學古人說話?」
「你聽得懂嗎?」我含著滿嘴炸蝦,模糊地問。
「廢話。」廢話是懂還是不懂?
「你為什麼要來台灣?留在美國不好嗎?」
「吃你的東西,哪來那麼多問題?」
「好奇嘛!」
「我有義務滿足你嗎?」
「是朋友就知無不言。」
「我剛才還是你師父。」
「亦師亦友你沒聽過啊?」
他卻低頭吃飯,不想回答我。
「是不是想落地歸根啊?」
「什麼落地歸根?」
「你是華僑嘛!華僑都很愛國的。」我以前看國慶日,只要唱什麼「梅花」、「我愛中華」啦,那些坐在來賓席的「老杯杯」都會熱淚盈眶,把鼻說那是因為他們很愛國的關係。
「我爸媽才是華僑。」他悶悶地說了一句。
對厚!他是美國人怎麼會愛台灣?要愛也會愛他們美國。
「那你來台灣幹嘛?醫院重金禮聘你?」
「不是,我不想說。」
「不說就不說,不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還會不會回去美國?」
「會吧?」他有點不是很肯定地回答我。
「會還是不會?」這很重要!
他看著我,害我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喝茶,然後又問:「台灣沒有讓你留戀的人嗎?」
聽不見他的回答,我抬眼偷看他,他還是看著我。
「幹嘛一直看我?」我對上他的眼,我孟曉星可不是被嚇大的,之前因為心裡偷偷喜歡他所以害羞,但是他持續挑釁我豈可示弱?
「有吧。」他突然說。
「有什麼?」我笨笨地問他,他的眼好深好沉,教人禁不住變得癡傻,心裡滿滿的只有他眼中難解的光芒,那總是深沉得看不出一點情緒的眸子,有點溫柔、有點深情、有點……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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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過後,我到了產房。這是一個跟開刀房很像,氣氛卻孑然不同的地方,這裡的不是病人,而是產婦,是一個迎接新生命誕生的所在。
「我接生了一個小寶寶耶!還剪斷他的臍帶。」晚上我不再上網,因為神奇的傑克真的消失了,網路再也不令我留戀,取而代之的是從前我最討厭,現在卻最喜歡的七央(心裡偷叫的)。為了他,我跟媽咪纏著申請一支專線電話裝在我房裡,媽咪當然全力支持我嘍。七央來過家裡幾次,媽咪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你不怕嗎?」
「會啊!產婦生小孩真的很痛,可是看到小寶寶出生又覺得很了不起。」
「你喜歡小孩子嗎?」
「應該喜歡吧?可是好像只喜歡漂亮可愛的孩子,看到小孩髒髒臭臭的話我就不會想要抱,而且我討厭一直哭鬧的小孩,你呢?」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小孩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會嗎?」小孩子是很麻煩,愛哭又會鬧,可是說到負擔未免太沉重了吧?
「親情是一種羈絆。」
「哪一種感情不是啊?」
「你說的很有道理。」電話裡只有聽到他的聲音,如果不是很明顯就聽不出他的情緒,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可是我卻知道他現在不太快樂。
「你還好吧?要不要來我家吃飯?我可以學老萊子綵衣娛親讓你快樂一下。」
「我吃過飯了,不然我請你來我住的地方玩,你沒來過。」
「好哇!我去,什麼時候?」
「現在。」
「現在?老兄你也未免太猴急了,說是風就是雨的。」我看看時鐘,八點半,不算晚,當然也不早,吃消夜也不適當。
「來不來?」
「我考慮兩下。」像我這樣的美少女,晚上到一個單身漢的家裡,擺明了丟一塊上等的肉給一隻餓犬,豈不危險?
「怎麼樣?」
「好吧!」我很勉強地答應。「那你來接我?」
「OK!三十分鐘到。」他收了線。
我掛下電話。
「喔耶!」在彈簧床上又翻滾又跳了一分鐘。三十分鐘?不行,我得趕快準備。
我跑進浴室洗香香,吹乾頭髮,換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的漂亮內衣和新衣服,然後慎重地噴了喜愛的香水,還化了淡淡的妝。
哼!拿肉包子打狗,我就怕你不對我怎麼樣!
我持著小包包,走出房門。
「小星星,你要去哪裡?」把鼻惶恐地問我。
「約會啊!」
「這麼晚?」
「一點都不晚,才八點半!」
「要去哪裡?」
「林醫師家裡。」
把鼻一副要昏倒的模樣。他真是大驚小怪,又不是沒見過七央,他還誇他年輕有為哩。
「不可以!不可以單獨去男生家裡!天下的男生都是色狼!」
「才不怕!反正我是色狼生的,是狼女,跟色狼同種,沒什麼好怕的。」
「你!」把鼻氣的。「反正我不准。」
「不管不管!」我跑到門口。「媽咪救我!」
媽咪才從廁所出來就看到把鼻跟我拉拉扯扯。
「什麼事啊?」
「小星星變壞,她要學不良少女晚上出去玩!」把鼻立刻跟媽咪投訴。
「把鼻亂說,我是要去林醫師家裡,他邀請我去他家玩。」我很大聲地說,因為我很肯定媽咪心中的六絕男一定勝過中年禿頭的把鼻。
「達今!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麼可以阻止曉星去她朋友家?你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很叛逆,如果你用高壓政策,他們會變壞、翹家、作奸犯科甚至殺父母!」
媽咪你馬幫幫忙,有這麼嚴重嗎?就算你再怎麼喜歡六絕男也不要把我說得那麼恐怖邪惡好唄?
「小星星,你不會吧?」把鼻擔心地看我。不知道在他心中是我的貞操比較重要還是他的性命比較寶貴?
「把鼻,你放心,只要你不阻止我,我絕對不會像媽咪說的那樣。」為了我的幸福,我只有這麼說。
「但是——」把鼻還在猶豫。
「沒有但是了,曉星的未來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媽咪很肯定地告訴他。
「媽咪說的一點也沒錯!」
「可是——」
就在把鼻猶豫不決中,門鈴響了起來。
「啊!是七央!」媽咪如翩翩彩蝶飛到門邊打開門。七央?有沒有搞錯?
「伯母您好。」林七央將手上的粉紅玫瑰及白百合花束交給媽咪。「送給您。」
「哎呀,七央你幹嘛如此客氣,而且你送給我這個老太婆應該送康乃馨,而不是玫瑰跟百合吧?」媽咪話雖如此,臉上卻笑容燦爛、赧頰紅暈一如少女。
「伯母一點都不老,送您玫瑰和百合是表示我的傾慕之意。」
「哎呀呀!」媽咪簡直樂翻了,根本忘了她是誰。
「哼!花言巧語、油嘴滑舌。」把鼻很不是滋味,冷冷地嗤道。
「伯父,我想邀請曉星到我家玩,這點小心意請您笑納。」他倒乖覺,也懂得送禮給我把鼻。
「這是TokajiEszencia?法王路易十五贊其為酒中之王、《浮士德》中形容為魔鬼誘惑的匈牙利貴腐葡萄酒?」
不會吧?連把鼻的眼睛都亮了。
「嗯。」
「這個在市面很罕見,我去歐洲時都沒買到,你怎麼會有?」
「運氣好吧。」挺謙虛的。
「一定很貴吧?」把鼻將酒抱在胸口,一副比他的性命還重要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盤算著等會兒要拿去跟他的酒友炫寶,到時他的寶貝女兒是生是死他才管不了。
在兩個老人家各自沉醉在他們的美夢之時,我已經順利地跟著他走出大門,坐上他的車。
「你還真會討好老人家。」我的口氣有點酸。
「吃醋了?」
「我算不算你的女朋友?」
「女……的朋友。」他很可惡地點點頭。
「女的朋友會這麼晚坐你的車去你家玩嗎?」
「那倒不會。」
「那你還說我不是你女朋友?」
「我沒那麼說,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不知道有誰的女朋友不要說沒親熱過,連手也沒有摸過的。」
「你!」羞死人的話他怎麼說得出來?而且態度自然得彷若家常便飯?難道他不知道人家早就默默地等著他餓狼撲虎……呃不……是羊了嗎?
「我怎樣?」
我將頭低到不能再低,臉燒得可以煎蛋了。
「我又沒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