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星,你鬼鬼崇崇幹什麼?」
「誰鬼鬼祟祟?供應室你家開的?」我從貨架後走出來。
「那你幹嘛躲起來偷看我?」
「誰偷看你啊?你也未免太自我意識過剩了吧?」
我跟著他結完帳,他還是很多餘地假好心幫我買了一盒鮮奶。
「你還在發育,要吃營養一點。」他將我從頭看到腳,最後目光停在我A罩杯的胸部,那種虛偽憐憫中帶著輕蔑無奈的神情,我沒有揍他真有資格得到諾貝爾和平獎了。
關你屁事啊?
我想到「無家可歸的小孩」,她說!「同情我,就給我錢。」真是對極了,給瓶鮮奶搞屁啊?尤其這鮮奶背後的動機是出自於諷刺而不是關心。
「謝謝林醫師的關心。」我笑的嘴角有點抖。
「你家是不是很窮?」
「你家才窮咧!」
「那你為什麼要買這種十五元的三明治?」
「我喜歡我高興我願意我愛。」
買十五元的三明治就很窮嗎?那他買三十五元的三明治就很有錢嗎?那麼愛擺闊,不會請我去吃龍蝦啊?要不拿錢砸我,一疊十萬塊,我可以讓你砸一百次。
「你是不是在減肥?」
「鬼才減肥哩!」我的身高一六0,體重四十二,一點也不胖,而且是怎麼吃也吃不膠的體質,像我把鼻。
「年輕的女孩子是不是都在減肥?」
「我怎麼知道?」幹嘛突然跟我攀親帶故?還閒話家常哩!喂,老當塞——老東西,我們沒有那麼熟好不好?
「我認識一個跟你年紀差不多的女生。」
「那又如何?」
「她跟你有點像。」
有這麼衰?要像我這麼冰清可愛、聰慧純潔、美麗不可方物、氣質高雅、溫柔善良渾然天成的人,這世上很難有了。
「哪裡像?」
「都是年輕的小女生。」
廢話!
「她是你的誰?」不是我愛問,然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她喔……我也不會講,嚴格說起來,應該算是崇拜我的人吧。」
哇哩勒……哪個「衰尾道人」崇拜他啊?真是吹牛不必打草稿。
「何以見得?」
「憑我的觀察。」
「你會不會想太多?」
「不會。」
「你的家族有沒有人曾經超過六個月以上行為失當?」
「並沒有。」
既然證實他沒有精神病的家族史,排除妄想的因素外,那麼,就還有一個可能……
「那個女生是侏羅紀時代來的?還是召喚獸等級的?」
他不回答,只是細細地看著我,細到讓你發毛的那種,如果你看過歐巴桑鍾意一件東西卻又想要殺低價時,那種雞蛋裡挑骨頭的眼神差不多就是了。
我被他看得有點慌,在那樣心慌意亂、萬馬奔騰的時刻裡,我真是沒有辦法思考,唯一能注意的,就是發現他的眼睛像兩顆長杏子,瞳仁很黑、深不見底,像黑磁石似的,有種把人吸進去的魔力。
「不,她不是。」他突然說。「至少她不像任何一隻恐龍,如果硬要說,她的個性像雷克斯龍一樣霸道,和迅猛龍一樣狡猾。」
「是、是嗎?」總算他把漩渦一般的魔眼移開了,讓我僥倖得以生存,剛剛那一瞬間我是著魔不成?竟然覺得難以呼吸!
「其實,她比較像是一隻小狐狸。」
「小狐狸?像小王子裡面那隻小狐狸?」
他沒說話,其實他會跟我說這麼多話已經很奇怪,或許正如同他說的,他認識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所以會好奇跟我攀談看看,想要瞭解我們這種年輕女生的心裡在想什麼?看來那個不知是恐龍還是狐狸的女孩在他心目中可能很重要。但是,一個像恐龍或是狐狸的女孩?
不過當然啦,他的個性這麼差,人見人怨,跟我完全相反,難得有一個人崇拜他——姑且這麼相信,他會在意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不過,我很介意他說她跟我像的話,難道我像雷克斯一樣霸道、迅猛龍一樣狡猾?還是像狐狸?我看他頭殼壞去了,長眼睛的人都知道我有多麼真、善、美吧?跟侏羅紀那個年代,八的n次方竿子也打不著一塊兒。
他真是不長眼。
第五章
「孟曉星,你跟到我的休息室幹什麼?」
嚇?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怎麼會在不知不覺中跟在他的屁股後頭,由地下室進了電梯、出了電梯、穿過大廳、越過走廊,經過九彎十八拐,來到他的休息室門口?
莫非是我無形中中了江湖失傳已久的失心蠱?不妙不妙……依我看此人非妖即魔!但更不妙的,要是讓他誤以認我跟著他是一種暗戀他的行為就真正厭氣了……
「我、我……」看來只有假裝暈倒了,事不宜遲!我立刻伸手支額。「啊!頭暈目暗……」
「外科林七央醫師請到骨科病房,外科林七央醫師請到骨科病房。」
天助我也!此時廣播中傳來的天籟之音要將我眼前的魔神仔召喚過去了。
只見他略皺眉頭,便一語不發地自我眼前擦身而去,真是來無原由、去無相辭,反正他沒有禮貌的言行舉止見多也令人「慣四慣四」了。
但是……咦?咦喂!Wakeup!!這不正是我夢寐以求、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ㄏ一ㄚㄏ一ㄤ……ㄏ一ㄤ……」我奸笑幾聲。林七央啊林七央,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我以媲美黑色路行鳥的速度閃進去他的休息室,很快地打量這間房間的構造。差不多五坪左右的大小,辦公桌上擺一部電腦、一邊靠牆處有小書櫃和衣櫃、一邊有窗,還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小間盥洗室,跟他的人一樣乏善可陳。
首先我將會跑的老鼠上好發條,壓在電話聽筒下,等他拿起話筒時,老鼠蹦出來還不嚇得他哭爹喊娘?
然後將超級臭水撒在他的枕頭上,還奉送他「吉普賽」,等他回來躺在床上想做個好夢時,ㄏ一ㄚㄏ一ㄤㄏ一ㄤㄏ一ㄤ……
當我將最貴的觸電筆插進筆筒裡時,我不由得小心疼了一下,不過想到他被電得手麻腳軟的模樣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之後我跑進浴室,將愈洗愈髒肥皂跟他原本的肥皂對調。之後打開他的衣櫥——哇靠!全是名牌!看樣子我不使出最毒辣的一招:超級癢粉,算是對不起自己!
我將癢粉撒在他的衣服上,雨露均沾,連內衣褲也不放過。
不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小褲褲沒啥看頭,是平口運動型深藍色的。
做醫師的大概比較瞭解穿太緊的小褲褲會影響生育能力,而丁字褲容易導「痣」,所以在內褲的選擇上傾向保守。而喜歡藍色的人冷靜、理智、富有想像力與創造力,凡事按部就班,有強烈的責任感,是一個大男人主義的代表。
等等!我幹嘛分析他的小褲褲跟他的喜好與心理?干我屁事啊?而且我這輩子截自目前為止,尚未摸過男人的內褲,第一次就這樣獻給他真是便宜他了。
一切就緒後,我探出頭,確定沒有任何目擊者後,以跑百米的速度奔離現場,而且因為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不斷地發出驚死人的笑聲,等我到達手術房時,心跳簡直超過一三0,差一點因此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犯罪的感覺嗎?
短暫的激情過後,瞬間轉為忐忑不安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得一塌糊塗,簡直媲美心室震顫!真不知該如何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如果我是男生,或許會用言語來表示一下對別人家媽媽不正常的感情以獲得舒解,再不然也要「靠一下東南西北」,或請出壬午年要安太歲的動物來膜拜一番,但我真的只能說——哇咧,真是擋不住的感覺。
下午的刀還沒開始前,我們有時會將包布、器械送消,到器械消毒室幫學姐的忙,總之就是打雜。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愈來愈緊張,整個人猶如繃緊的弦,就好像是標下兩年的會去包牌買樂透,而離開獎只剩下十分鐘……這時我突然想到在網路上曾經看到有人對各種不同時間價值的闡述:
想知道「一整年」的價值,就去問留班的學生;想知道「一個月」的價值,就去問曾經早產的母親;想知道「一禮拜」的價值,就去問週刊的編輯;想知道「一小時」的價值,就去問在等待見面的情侶;想知道「一分鐘」的價值,就去問剛錯過火車的人;想知道「一秒鐘」的價值,就去問剛閃過一場車禍的人;想知道「百分之一秒」的價值,就去問奧運的銀牌得主……請珍惜你所擁有的每一秒時間……
啊!現在距離兩點的刀只剩下十分鐘,我是真的很珍惜我現在擁有的每一秒啊!因為我怕過了這一刻,未來上述的言論就要加一句:想知道度秒如年的價值,就去問孟曉星了。
何解?
不知各位有沒有聽過,在決定犯罪之前,應先想好該怎麼善後?可你們想,當陰陽怪魔神仔林七央發現有人在他休息室搞鬼時,他會想一萬次後才想到我孟曉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