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學成這武功絕學後,只要使一招最高深的「九重天拳」,就會知道最後一個錦囊的去處。關於你的身世,當初你娘在嚥下最後一口氣,把你交給我時,只說她有個親人是當官的,姓左叫做麼斗的,你只要去問他,就會知道你爹的下落。至於殺害為師,害師父我在黃泉路上實在很無聊、沒酒喝的仇家,你也很快就會找到他,不必問,當然得狠狠把他碎屍萬段,教他立刻滾下來陪我再比試比試,看誰才是陰曹地府裡的武功第一高手,替為師的報仇雪恨。
你最最最聰明絕頂的師父 秦老怪留
當柳浩又花了將近半個月時間,終於學成「九重天拳」後,冰兒立刻要他使一招最難最高深的招式來看看,卻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你師父也真是!這麼小氣巴啦的,就透露這麼一丁點兒,教咱們打哪兒找起?九重天拳……九重天拳……唉!有了!差點被你這居然敢在本姑娘我這小諸葛面前,自稱是最最最聰明絕頂的師父給耍得團團轉。「九重天」指的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大明天子住的地方當然就是指北京。那姓左的既然是當官的,自然也在北京,咱們這就一路北上去北京準沒錯。」
★ ★ ★
北京城的街道上說有多繁華熱鬧,就有多繁華熱鬧。
這對長年幾乎是被幽禁,在山西深山絕嶺上的傲冰堡的冰兒來說,簡直是天大的誘惑。若非柳浩一雙亮熠有神的目光,分分秒秒緊鎖住她,不時把她從那些五花八門、新奇好玩又熱鬧的市面街景裡拉回來。現在,他該努力找得昏天暗地的不是他的親爹,更非他師父的仇家,而是她這特大號卻抵死不承認的麻煩精閻淨冰。哪會這麼好,來此地也有兩天了,她還好端端安安份份待在他身邊。
「浩哥哥,這些北京城裡的人個個也真奇怪得緊。大街小巷、茶棚、酒館、飯鋪裡,人人爭相談論唾罵魏氏專權,說魏忠賢手下的黨羽,像什麼『十孩兒』、『四十孫』、『五虎』、『十狗』等,專反『東林黨』。而這『東林黨』,分明跟你師父信箋裡提的那個叫左什麼斗的人有關。偏偏後來無論咱們如何逼問,他們全都戰戰兢兢像見著鬼似的,就連客棧裡的老掌櫃都死守住那把口,寧死不肯再提隻字半句,你說是什麼道理?」
別瞧冰兒一顆心定不住就是愛玩兒,但耳目卻機伶得很。尤其是跟錦囊有關的一丁點兒風吹草動,蛛絲馬跡,她絕對是過耳過目不忘。更甭說是這件事實在太離奇、太邪門、太不好玩了。打死她也非問出個道理來不可。
「魏忠賢操縱朝綱,隻手遮天,權傾中外,把自己的黨羽稱為『正派』,把『東林黨』貶為『邪派』。凡是一切正派重要的人物,全被冠上『東林黨』的罪名,被編入『點將錄』裡,準備按名單一一開除陷害。據我所知,我師父提及的那名當官的左光斗,就是名列前茅的重要人物。只不知為何人人言詞閃爍,誠惶誠恐,就是不敢多言。」
柳浩也覺得有點兒納悶。別的不說,光是左光斗是唯一知道他身世的人,就非查個清楚明白不可。
「有了!浩哥哥,咱們明天就去北京城裡最大的一家鏢局,保左光斗的骨董家產。」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這兒是北京城,可不比其它地方,能任你隨意胡來亂來。」
柳浩以嚴厲的目光,警告一雙美目轉來轉去閃著慧黠盈彩的冰兒。
「這……恕本姑娘我暫且保密,難以奉告。」
冰兒居然打起呵欠來了,還賣了個大大的關子。分明想教柳浩今夜輾轉難眠,沒個覺好睡。
第二天一早,冰兒和柳浩抬著一口上好的大木箱,裡頭裝滿草皮木屑石頭等,大剌剌來到城裡最著名的太原鏢局。
鏢局裡的總鏢頭叫翟大隆,冰兒一見到他便道:
「翟總鏢,這口木箱裡全是價值連城的瓷器、玉、青銅、唐朝石雕、宋朝釣窯或藝林珍秘的字畫真跡等。我們想重金保這口木箱到山西,給左光斗的親人……」
「左光斗?姑娘如果你說的是左都御史左光斗,這……請恕在下直言,這趟鏢咱們太原鏢局保不起,請姑娘另找鏢局。」
翟總鏢才聽得「左光斗」三個字,已先嚇掉半條命。白著一張臉,抖抖瑟瑟就要趕人。
「翟總鏢,你不問問咱們下多少重金銀兩保這口木箱,就先拒絕這門生意,太說不過去了吧!再說,這趟鏢如果連最負盛名的太原鏢局都保不起,還有哪家鏢局膽敢保得起。」
冰兒這句話是笑臉迷人說的,可一把利劍已飛快狠狠架在他的脖子上。柳浩也眼尖手快,立刻制伏住鏢局裡其它正要衝上來的人。
「姑娘和這位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就算有十個膽、十條命,連同整個太原鏢局上下三十餘口人命也保不起這個鏢。凡是和魏忠賢的黨羽作對,如左光斗、魏大中、楊璉、顧大章、周朝瑞、袁化中等人已全被處死。東西廠跟錦衣衛的厲害,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只要和這些人有一絲瓜葛牽連,都會被安上謀反大逆的罪名,這種滅門誅族的事,誰惹得起。」
翟總鏢這麼一說,冰兒哪還會多待在這兒一分半秒。她抽回長劍,拉著柳浩二話不說就走人,走得好快好急,留下一大口箱子的「垃圾」在太原鏢局。
「浩哥哥,你也真是,什麼人不好攀親帶故,偏偏挑個已被處死的左都御史左光斗。這節骨眼人人想和他撇清關係都來不及,哪還會千里迢迢來和他認親認戚。」
冰兒一路直為柳浩叫屈抱不平,柳浩看來有些喪氣又深沉,半句話也不吭。
回到客棧後,冰兒才想起還有最後一個錦囊還沒開。這錦囊倒有些特別,外頭綁著一條打結的紅布巾,冰兒打開一看,只見幾個斗大歪斜的字寫著:千萬別開這錦囊!
柳浩在一旁瞧見這幾個字,還沒來得及消化細想,冰兒已自作主張打開。
「冰兒!我師父特別聲明千萬別開這錦囊,你還開?」
柳浩驚嚷,臉色都變了。就怕前功盡棄,所有心血全白費了。
「別緊張!浩哥哥,你師父說千萬別開!就非開不可。他這大老怪怕咱們開這錦囊,八成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怕咱們罵他!咱們就愈是要開。」
冰兒這閻小怪,以怪制怪,才不會上秦老怪的當。
錦囊裡是一封短箋,大概是留書時已酒醒大半,只歪七扭八寫了幾個字,還算整齊:
浩兒吾徒:
別怪師父我沒先苦告你別開這錦囊,若被活活氣死、嘔死,或搥胸頓足,憤怒得朝天尖叫狂吼、七竅生煙而死可別怪我。
為師的剛才酒醒過來,這才想起你娘當初把你交給我時,曾說她有個親人是當官的,其實不是當官的,是姓管的,住在什麼斗右縣,不是叫左什麼斗的。唉!總之,人老了再加上喝起酒來就有這毛病。最糟的是偏偏為師的又把當年你娘交給我那塊唯一能證明你身份的玉珮,有次醉酒時糊裡糊塗不小心拿去賭掉了。
先別氣得撕了這封信,要氣也等看完一起氣比較划算。其實嘛!不知道自己身世還不是這樣過了這麼多年,也不會少塊肉,就當我秦老怪的徒兒也不是太丟臉的事,你說是吧!
其實說起來,是為師的有你這老實得真要命的徒兒才真丟臉去了足足二十幾年。現在總算可以揚眉吐氣,終於迫得你學會「毒孤邪魔真經」和「九重天拳」,這兩大武林中最至高無上的武功絕學。現在你大可逢人便說你是我秦老怪的徒兒,當然說得愈響亮貫耳愈大聲愈好,總之,說到對方記住為止。
至於,為師我的仇家,年輕的還沒出世,老的已作古多年,目前還沒哪個人有本事能要為師我這條老命。除非為師的自己活得不耐煩、太過無聊,早點兒去和閻王老爺喝酒吟詩、舞拳作樂一番。不過,有你這老實徒兒一心想為我報仇雪恨,為師的算是沒白收你這徒弟,在墳墓裡也會忍不住偷笑三聲。
你獨一無二、氣死人不償命的師父秦老怪留
冰兒一念完,就氣咻不己把信箋扔在地上,拚命用鞋子又踹又踩,忍不住直為柳浩跳腳謾罵道﹕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簡直是廢話連篇!我早說你師父怕咱們開這錦囊,鐵定是他自個兒先心虛想嚇嚇咱們,可沒想到會離譜得這麼要命!虧他還有自知之明,自稱是獨一無二、氣死人不償命的師父。害咱們一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從山西、陜西、四川、湖北、河南,直到北京。這一路還東尋西找遍過鏢局、妓院、寺廟、山莊、繡坊等,光是學會『毒孤邪魔真經』和『九重天拳』這兩大武功絕學,就耗費咱們起碼個把月的工夫。結果到頭來竟是陪你這天底下最最怪、最無聊透頂的大醉鬼師父,玩了這麼一場要命搞笑的猜謎遊戲,真是氣死我了!我冰兒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被什麼人氣到這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