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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左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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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憐影,人稱顧先生,是聞名天下的「仵作之家」第三代單傳,勘屍之術無人能及。

  在心裡第一千次默念由郭堅那裡打聽來的消息,歐陽紹波站在顧憐影的屋外,任雪片灑落在他身上,動也不動。

  這是第四天了!顧憐影好奇地望著身外白雪加身的男人,心中有股疑惑:他還要站多久?

  偎在爐火旁,顧憐影惜由火的溫度來暖和自己早已凍僵的雙手。這幾天恰逢近年來長安城難得的酷寒,而外頭那個男人竟就這樣薄衣薄衫的整整站了四天!

  「你不該心軟!」顧憐影告訴自己。「他要站就任他站去。」

  念頭是這般轉著,但顧憐影的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外飄去,看著那個男人離開了站立四天的位置,急急飛身扶住一個差點跌跤的老大娘,然後在細心叮囑後,又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等待。

  死心眼!

  顧憐影搖了搖頭,決定將他的事丟在腦後,既而緩步輕挪,由內屋拿出一本小冊,坐在火爐旁的榻上細細地翻閱。

  其實裡面的所有文字她早倒背如流了,因為那是顧家三代勘屍之術的不傳之秘,也是她啟蒙的識字書.焉有不熟之理?但看著這本書能讓她心神俱靜,讓她忘卻一切紛擾與愁亂,讓她牢記自己的生存責任。

  身為顧家第三代單傳,從小就注定與死屍為伍,但顧憐影不在乎,因為她瞭解他們心中的苦,而他們的屈,也只能向她傾訴。因此兩年了,由父親去世那年起,她便接下了他的工作,成為長安城的仵作,默默地繼續著與她熟悉與不熟悉的屍體對話。

  只是,她雖不在乎,但外人卻將她視為「異類」!他們害怕沾染到她身上的穢氣,他們害怕她那雙洞穿一切的明眸,因此,真正活著的人她反倒不瞭解,因為他們害怕靠近她……

  想著過往的一切,就在她神情恍惚之際,突聽到屋外幾聲極力掩藏的低咳聲。考慮了牛晌,她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歎了口氣走向房門。

  「進來吧。」

  「姑娘一人獨居,在下進去多有不便。」屋外的歐陽紹波淡淡說著。

  「進來吧。」將門打開,顧憐影迎著寒風,望著一雙品亮的眸子。「你再站在外面才會給我帶來麻煩。」

  「那恕在下不客氣了。」抱了個拳,歐陽紹波不再推辭,一閃身就進入屋內。

  「坐吧。」

  緩緩地關上門,顧憐影指指火爐旁的榻座,並為他捧來一碗不知名的熱茶。

  歐陽紹波淡淡一笑,舉碗而盡,當下只覺得口中苦澀異常,但卻有一股暖意開始由週身傳來,他滿足地呼出一口長氣。

  四天前見面時是黑夜,所以顧憐影並沒有將他的面容看清,只知來人身材高挺,氣息沉穩;而如今面對著他,她不免開始打量他。畢竟眼前之人井非尋常人物,而是聞名西南六省,以剛毅、果斷、勇猛見稱的白衣神捕,任何仵作都想合作的對象。

  唔……他左頰的傷疤長約半寸,從傷口復合處的形狀來看,似是金剛鞭由遠處右手方向反抽造成的,嗯……他手背上的傷痕很多,拇指第二節的是咬傷,中指至小指處的是火場,食指指尖上的……咦,居然是滴血認親的花刀傷!

  「這是……」突然,顧憐影皺起眉,一欠身,胸口直接貼至歐陽紹波的胸膛,而手,撫至他的唇角處。「我該知道的,這是……」

  知道她在打量自己,可歐陽紹波怎麼也沒想到由她口中喃喃念出的竟都是什麼傷,傷口多大、多深,又是由什麼原因造成之類的話。

  天!他是活人啊,可她打量他的眼神卻像是在勘屍一樣!

  而現在,她竟不顧男女之防,這樣緊貼著他,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距離,他都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並感覺到她的柔軟嗎?

  果然是仵作之家的傳人啊,見人如見屍!歐陽紹波苦笑了起來。

  「這是……」顧憐影不斷地用手在歐陽紹波的唇角上來回摩掌,眉頭愈皺愈緊、愈皺愈緊。

  「咬傷,」望著她深鎖的眉角,歐陽紹波終於忍不住了,他極力克制住笑意。「女人咬的。」

  「果然!」顧憐影滿意地點點頭,證明自己的觀察沒錯,只是她還是有此一不解:「我只是奇怪傷口怎麼會在這兒!」

  「不奇怪!」

  歐陽紹波終於大笑了起來,笑得那樣真誠而開朗,而他爽朗的模樣則讓顧憐影瞇起了眼,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眼珠兒一轉,又繼續仔細研究。

  來而不往非禮也!

  因此在顧憐影打量他的同時,歐陽紹波也開始打量起跟前這位古怪的女性。

  在他眼裡,顧憐影並非絕艷,但那並不表示她不美。她的美清淡而層次分明,並且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但較讓他訝異的是,她那一身神秘而淡漠的氣質,彷彿身在塵世中卻又超脫於塵世之外,就像朵飄搖在高山嵐霧中的冰山雪蓮。

  她的年紀約莫二十,若是一般女子早該婚配了,但她卻依然獨自一身,並完全意識不到男女之防,讓他不禁好奇起她的成長過程及一切一切,好奇地想知道,究竟是怎麼樣的家庭能教導出如此特殊的女人,一位「女」仵作……

  「歐陽少俠!」許久之後,滿意地坐回自己的座位,顧憐影輕啟皓齒。

  「顧先生!」歐陽紹波還是如此稱呼,以表示對她身份的尊重。

  「您若需要優秀的仵作,我可替您稍封信。」不知為何,雖不想離開家,但顧憐影卻想幫他一個忙,縱使他的話根本未曾出口。一念及這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竟要向她低頭乞求,她居然有些不忍……

  或許,因為他是第一個敢在她面前開懷大笑的人吧!

  「如果我要別的仵作,我不需在你門前等候四天四夜!」歐陽紹波沒有乞求,有的只是用微笑表現出的意願及決心。「顧先生是我惟一也是最需要的人!」

  「如果我依然決定不去呢?」顧憐影不明白,究竟什麼人、什麼事竟會讓這個男人如此堅決,堅決到願在她身上浪費這樣多的時間。

  她不否認身為長安城第一仵作、兼仵作之家第三代傳人,全國各地慕名而來求教的人很多,但這個男人卻是要求她前往出事地點的第一人。

  為什麼?究竟什麼案子會讓他雖笑著卻眉頭依然深鎖,讓他表面平和眼底卻焦急如焚?

  他原是個那樣爽朗的漢子啊!

  聽聞地豪邁不羈、俠骨義心,縱橫西南。賊寇喪膽:聽聞他雖貴為六省總捕,卻好酒好友、四處為家;聽聞他作風硬朗、正直果斷;聽聞他……

  這樣的人,何時竟有了牽絆?

  「如果顧先生真的不願與我同行,那我只能綁你過去了。」

  「嗯?!別忘了你是西南六省總捕頭。」顧憐影瞇起眼,望著眼前這個神情堅決的男人,淡淡地提點他。

  「只要能帶你回去,就算被天下人唾棄,我也著無反顧!」想起家中那一雙期待的眼眸,聲、名、義、利對他,又算得了什麼?

  「你……」訝異於他眼底的傷痛與焦急,顧憐影真的吃驚了。

  就這麼靜靜地對視,時間在他們之間一分一秒流逝。

  歐陽紹波耐心等待著顧憐影的回答,他不想傷害她,但如果她再拒絕,他也只能無顧於她的意願,強迫她與他同行!

  而如果這樣對她的名節有損,他會不顧一切負起這個責任!

  儘管腦中思緒紛飛,但願憐影卻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人的眼眸,竟能蘊藏如此多複雜的情感……

  但不知何時,一陣極微小的聲音引起了歐陽紹波的警覺,他屏氣凝神,神情專注而肅穆。

  望著眼前男人突然由原本的平和變得殺氣騰騰,顧憐影正想開口詢問,卻被他以眼神制止。

  「過來!」

  歐陽紹波突然一把抱住顧憐影,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身衝破屋頂,長劍如靈蛇般在他手中出鞘,四處翻飛。

  而顧憐影只覺一個溫暖的懷抱緊依著她,眼前劍光閃閃,一種奇怪的叮噹聲在他們身前亂響,而她,身在劍花之中……

  該死!歐陽紹波在心中咒罵,沒想到他們動作這樣快,居然連他的去向都搞清了,並且還想一井除去與他在一起的任何人!

  深眸浮現出一抹幽光,歐陽紹波眼一瞇,用左手將顧憐影的臉理在自己胸前,不讓她看到即將上演的血腥,另一手則快如閃電地翻雲覆雨,任劍氣四射。

  究竟過了多久,顧憐影沒有考量,她只知道待四周終於回歸寧靜,聽著頭上傳來那絲毫沒有混亂的呼吸,她努力撥開他遮著她雙眼的左手,望著映眼的滿地腥紅。

  靜靜地走向前去,顧憐影蹲下身去望著每一具屍身,看著他們身上同樣位置的致命傷口。而屍身旁,散落著許多爪型的暗紅色銳器,那奇特的形狀及詭異的顏色,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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