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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祖寧

  受不了他估量般的眼神,於是她倔著性子轉頭走人。她實在不該和他打交道的,那麼,現在也不用坐在這兒讓他質詢。

  反正,早在七年前她就該死了,多活的這七年不過是種折磨罷了,報不了仇又如何,能與家人聚在一起才是她最企盼的。

  他不該多事救她的。

  「我拒絕了什麼?」打斷她的沉思,厲重炎不解地追問。昏暗的光線下,端坐在床沿的她,孤單得令人心疼。

  嚅了嚅唇角,她似是受不了他的追問般,突然站起身,「你忘了嗎?我說要以自己的身子作為交換條件,請你為我殺一個人。」

  她不笨,明白以自身的功夫是無法與一干精銳侍衛相抗衡的,所以,在無奈之下,她想到了他,也想起那個神秘莫測、總是緊跟在他身後的令無極,誰知他竟堅持要一個理由才肯答應她的條件。

  理由?這七年來的孤苦生活及血海深仇豈是言語足以道盡的,於是,她選擇親自出馬,打算與那老賊同歸於盡,沒想到……唉!當初如果一刀了斷他,她的仇早已報了。歎了口氣,她知道現在後悔也已來不及。

  「就因為我拒絕了你的提議——」厲重炎心頭一凜,趨向前扳過她背對他的身體,「所以你便像天底下所有愚蠢的白癡一樣孤身涉險,只因為我拒絕了你!」老天,她到底在想什麼,明知道全身而退的機會幾近於零,她還義無反顧!

  「是又怎樣?」嚴是影使勁想抽回手,但抽不回來,索性由他去。

  『你明知道自己此行絕無生路,卻仍一意孤行?」厲重炎再次不信地問。

  倔強地抿緊唇,嚴是影以沉默來表達內心的憤恨。

  是你拒絕我的,何必現在又來關心!她不語,但仍以眼神與他對峙。

  「你——」該死!她明知道他的拒絕是源自於關心,希望她能說出積壓在心底的苦,但她卻——

  凜凜的沉眸燃燒著怒焰,威脅著隨時會撩起大火地燒向她,這個該死的女人,根本就不想去瞭解他對她的苦心是嗎?

  沒有任何預警,他將手移至她的腰背處,然後一使力,雙雙便躺回她身後的大床上。

  「你想做什麼?」慌亂的神色躍上她的冷顏,她滾著躲開他。

  厲重炎不語,鷙猛的眼只是灼灼盯著她。

  「你以為你逃得開嗎?」他長臂一伸,再次將她擄來壓在身下,這一回,他以身體密密地區三著她,額抵著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你……」不習慣這麼親密的接觸,嚴是影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在她還來不及抗議前,他已狠狠地貼上她的唇纏住她。

  兩人視線較勁地交纏著,身軀也緊緊地重疊在一起。

  「不要這樣……放開我。」嚴是影又羞又怒,突生一股蠻力,她以雙手推開他的手,倏地探手自枕頭下掏出防身用的小刀,排紅的臉上一片決絕。

  「為什麼?你不是說要用身子來換取我為你賣命嗎?」他陰沉著臉,被慾望燒灼的嗓音嘎啞難辨。

  「我……我後悔了。」羞惱地扯被遮住自己一身赤裸,閃著青芒的小刀仍抵死地擱在頸前與他對峙著。

  「別再過來,否則我自盡在你面前,這刀上的毒是集天下七種至毒淬取而成的,不要過來——」她突然失控地大喊。

  不要再過來了!這幾天的遭遇已超過她所能負荷,真的不要再過來了。

  她自己的仇自己會想辦法,即使是如飛蛾撲火她也在所不惜,她不再求他或任何人,不了……

  隨著他無言的離去,她又嚶嚶哭倒在床被上。

  注定是孤絕一生的命……誰能好心地告訴她,這飄泊無依的日子,有沒有終止的一天?

  ☆  ☆  ☆

  「哇!救命啊——」

  一聲嬌呼打斷她的沉思。

  嚴是影度過無眠的一夜之後,再度來到爹、娘。姐姐的墳前。

  爹、娘、姐姐,晴兒無用,不能手刃親人以告慰您們在天之靈……

  一大早,喧嘩嘈雜的叫賣聲已在街肆間響起,然後是一連串的敲門與盤問聲,直到這時,她才知道昨夜僥倖未死的狗賊竟派人挨家挨戶地捉拿刺客。不想讓那群為虎作悵的賊廝擾了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情,她趁著忙亂之際,飛身縱出了客棧。

  風,徐徐地吹著,前些時日才剷除的雜草已高了好幾寸,她蹲俯下身,不在意地以纖細的十指拔除著。

  多快啊!不過是一個月兒的盈缺,心境已不一樣了;以往,茲茲唸唸的全是已經變色的家園,想的只是報仇之後與家人一同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但如今呢?心頭不知在何時已停駐了一抹頎長身影。

  閉上眼,想甩開昨夜發生的一切,但那充滿不信與震怒的眼神卻索繞不去,初生的雜草已快拔除乾淨,但雜亂的心緒卻仍紛亂難理。

  嬌怯怯的呼救聲再度響起,她停下手上拔草的動作,瞇眼找尋著呼救的來處,卻在遠處的一窪水彎邊,發現了一個僵直卻瑟瑟發抖的身影。

  冷眼旁觀一會兒,天生的軟心腸再度戰勝她的理智,她皺著眉往呼救處走去。四處全無人跡,除了那明顯不知愁的小姑娘及自己外,放眼望去,連一個足以威脅到她或是讓她發出求救聲的物體都沒有,那她在叫什麼?

  冰冷的嬌顏有幾絲困惑。

  「救……救命啊……」僵直的嬌小身軀仍是凝立不動,一雙明媚大眼已有淚花閃現。

  嚴是影靜靜地位立在一旁,對少女的呼救置若未聞,絕美的臉上是一片漠然,彷彿那呼救的少女正在與她討論天氣的好壞而已。

  「求求你,救救我……」哭泣的聲音已低低地散開,這回嚴是影在她眼中看到真實的恐懼。

  不解地揚眉問她,沒想到少女竟然指了指褲管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她看見一隻形狀醜陋的毛毛蟲正附在她的褲腳,同時還緩緩地向上爬行。

  猶豫了一下,嚴是影便在少女哀懇的眼神中伸手為她拍去惹她尖叫的罪魁禍首。

  「謝謝你。」拍了拍胸脯順了口氣,少女嬌笑著向她道謝,彎彎的眉彎出一道美麗的弧線,「那只毛毛蟲好嚇人哦!」說完還調皮地扮個鬼臉。

  不再理會她,嚴是影沉默地想轉身離開,但少女笑著拉住她,堅持要與她聊天般的不讓她離去。

  「我叫碧蘿,今年十六歲。你呢?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好不好。」少女愛笑的菱唇微微彎著,漾著薄暈的小臉蛋笑得像傾倒的蜜般甜。她不理會嚴是影一副拒人於千里外的冷漠模樣,硬是以手勾著她,眨著純真的眼等她回答。

  扯了扯嘴角,嚴是影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拒絕她的親近,在她的拉扯下,她與少女雙雙坐在草地上。

  「修不說也沒關係,反正以後我想會知道的。」少女等了一會兒,自顧自地說:「對了,你怎麼會跑到這裡?這裡都是墳墓,難道你不怕嗎?還是你的親人……啊!」像察覺到自己說錯話,少女以掌心輕拍著臉頰,向新交的朋友賠不是。

  沉默一會兒,不耐寂寞的少女又開口:「你知道嗎?告訴你ˍ個小秘密哦,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會爬的毛毛蟲,會爬的才怕哦!不過,這好像不算是秘密了,因為你已經知道了。」輕柔的呵笑聲像嘲笑自己般的響起。

  嚴是影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但終究又忍住。

  少女突然指了指一旁樹上的繡花堆,「方纔我看見樹上卡了只紙鳶,正想悶著無聊玩玩它也好,可是怎麼夠也夠不著,於是便想到用鞋子扔它下來的主意,沒想到鞋子也上了樹,然後又讓樹上掉下來的毛毛蟲給嚇著,很好笑對不對?」說完,她以無限懊惱的眼神瞪了樹上的鞋子一眼,模樣可愛極了。

  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嚴是影素白的身影化作一道美麗的弧線,直直朝樹梢飛去。

  取鞋、拿紙鳶,動作一氣呵成,流暢極了。

  少女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末了,才發出一聲讚歎。

  「哇!好棒的功夫哦,大姐姐,你教我好不好?」伴隨著甜甜的稱讚,少女一臉渴求地將臉湊向她,黑白分明的雙眸眨啊眨的,充滿希冀。

  無視於少女的期待,嚴是影輕輕地搖頭。

  站起身,她打算離開,但沒想到少女再度纏上來,沒把她那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凝看在眼裡,她再接再厲地哀求著。

  「好啦!求求你啦,我會做一個很乖很乖的徒弟。」少女舉起手做保證狀。

  嚴是影從頭到尾不答腔,任由她自言自語。她可以離開的,但少女嬌憨的模樣讓她硬是狠不下心。

  「拜託你啦,大姐姐,如果你肯教我功夫,那我就可以保護我爹,我爹好可憐,昨天讓刺客削了一隻耳朵,臉上還被刺客劃了好幾道血痕呢……」少女依然絮絮叨叨地懇求著。

  刺客!削去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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