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兄表演著一手「幻化無影」工夫,把一個小球左拋右扔的想讓如彤展露笑容。他邊問道:「凝兒,定遠家在南邊的產業到底有多大啊?他和親家翁怎麼視察一趟就走上大半年?」
「是啊!以前怎麼都沒聽說過,我還以為龐家很寒傖的。」小堂兄的一句無心之言正好踩到童恣凝的痛腳。
她吶吶著,「別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視察產業,是公公留言讓下人轉告她的,打死她也不信這是實情。
大堂兄說著,「定遠不在,你帶著小彤彤回王爺住一陣子,我們就不用天天跑來了。」
二堂兄暗忖著,外邊不平靜,有將領叛變,童王爺正在帶兵打仗。但為了怕愛女擔心,王叔囑咐眾人不准將實情告訴女兒,只讓他們多多關照。
於是他趕緊附合著,「說的也是,王叔外出視察要塞的軍隊駐紮也好幾個月了,王府裡怪冷清的,你和小彤彤回來正好。」
童恣凝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不,我要等他回來。」
拚命也要等他回來,否則叫她怎甘心,怎放下心頭之痛?
二堂兄關心著,「南方大毒虺瘴惡,定遠不是有哮喘的毛病,身體挺得住嗎?他有沒有捎信回來報平安?」
捎信?有誰聽過斷了線的風箏還會給音訊?不,她不擔心他會被哮喘給困擾了。「他一身鐵骨,只怕百毒不侵,哮喘算什麼!」
在所有的肯定與不肯定懷疑裡,在努力拆封他故意製造的玄虛之後,她現在根本就不相信他哮喘纏身!
看著凝兒悵然若失,小堂兄趕快將懷中的小寶貝送過來,「凝兒,小彤彤對著我直笑,我發覺她笑起來的樣子的最像你了!」
「是嗎?」童恣凝也讓女兒的可愛模樣給逗開心了,「笑起來像我……然而,眉宇間的感覺……像他!」
噢,真是鬱結困鎖,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 * *
夜瀾更深,童恣凝抱著女兒坐到八仙桌前,解開衫衣的盤扣開始喂哺。
「彤兒,都半夜了怎麼還不睡?你今天胃口不好,哪兒不舒服?」
小嬰兒自然不回答話,只是尋著母親的身體凹凸曲線,依著習慣的吸吮來滿足需要。「彤兒,你又吃得滿頭大汗,天氣越來越熱了,你是因為熱才不肯睡嗎?」
桌上燭火昏黃,窗外花影浮動,仲夏的皎月光輝也逐灑入內增添亮度,但是今夜真的是熱,沒有一絲清風。
攪著女兒左右輕搖,再用手絹輕扇子扇風扇個不停……」
那把扇子,收在她的衣箱底層,不敢去看不敢去碰,只因怕觸動任何回憶的片段。她只顧整日忙碌照顧小如彤,即使心如空殼,日子也就能一天天過去了。
情夢茫茫人深更,往事渺渺如雲煙,臨窗夜夜……她才在心中淺歎,卻猛然瞧見桌面的燭影劇烈晃動,瞬間多了一道巍然的長影,宛如不動化石矗立在她身後。
不是奶媽不是喜兒,她們的影子沒有這麼高大頎長。
她錯愕、驚訝,最後呼叫出聲,「哎呀!痛!」
人影奔至她跟前,焦急的說道:「是我,凝兒你別怕!」
她咬牙切齒的,「我知道是你。我會喊疼是因為彤兒咬我,我想她長牙了,難怪她今天一直哭鬧!彤兒現在長牙了,接下來就能爬能走路,能牙牙學語,很快很快她就長大了,我一個人可以把她帶大,我不要你回來,不要不要!」
她勻出右手,猛力一揮,「啪!」龐定遠的左頰馬上留下熱辣辣的五爪印。
突來的震動和聲響驚嚇了已快沉睡的小如彤,哇哇哇的哭起來了。
「呼!」龐定遠很認命撫著遭到貓爪襲擊的部位,這個巴掌他不是躲不過,只不過逃閃過的後果可能更嚴重,只好乖乖拿著臉頰給她發飆去!
他的眼光追尋著小嬰兒揮動踢舞的四肢,彤兒,不再是他記憶中瘦小的模樣,長得白胖可愛,而他一點也沒參與她的成長。
所以說,凝兒的這個巴掌他挨得心甘情願,「還氣啊?這邊要不要也補一個?」他很大方的提供右臉頰。
「你欠揍我就得送上服務啊!」她送上一記氣憤的白眼,這個天殺的真的很不識相,也不看看人家兩手光安撫彤兒都不夠了。
氣憤的小臉仍舊清妍絕麗,原本纖柔的身材更加苗條了,飄逸長髮已然垂腰,提醒他分離的時日實在不算短。
他的凝兒已在眼前,他好想不顧她會有的反抗將她鎖入懷中,纏吻到天明。他沒有一日不想著她,想著她會不會恨他恨到消瘦,恨他恨到淚濕繡枕?
他好想問個明白,但終究這麼說著,「你剛剛坐著正對窗口沉思,我不想從窗口跳進來,就是怕嚇著了如彤,才站在你身後,沒想到這一場驚嚇還是免不了。」
他還記得她的禁忌,不喜歡背後躲著人!哼,光記得這些小事有啥用,跑得不見蹤影簡直罪無可恕。
「誰要你記得這些來著?」女兒總算不哭了,她才得空來對付他,霍然發覺他一雙賊眼盯著她胸瞧。
「可惡,你別以為我敢將你的眼睛挖出來!」
「好啦,別呈暴力了,我也把衣服脫了讓你來看不就公平了?」
他說得振振有詞,而且馬上寬掉自己的外袍,丟向床邊,接下來他又踢掉了長靴……
啥?他,他想幹嗎?
沒料到他來這一招,是賣弄身材?還是使美男計?她登時傻眼,不知這筆帳怎麼算下去。
她又慌又亂的想兜攏自己的衣襟口,又怕彤兒不舒服,只能窘迫的僵愣在那兒用眼光凌遲他。
高挺挺俊逸依舊,只添了鬢角的風霜痕跡,決別當日的狠絕不見了,眼底的沉凝變得更高深莫測。
她到底該拿這個男人如何是好?
不過這個關鍵時候,當然就是高喊制止他——「不准再往下脫!」
他的動作停止了,中衣的綁結雖然已鬆開了,不過總算還披在肩上。他拉過椅子坐到她身邊,不解問道,「你和彤兒手上怎麼綁著一條紅線?」
「她半夜哭我聽不見。不綁上紅線我怎會知道她正醒著鬧著?」她揚著又怨又氣的小臉反詰他。
他的胸口紊亂如麻,急切說著,「怎不找奶媽來陪你?」
她自嘲著,「我多大的人了?旁邊還該睡著奶媽嗎?」
他蹙然攏眉線,手指輕輕解開那一條紅絲線沉吟著,「你旁邊的位子是我的,現在我回不來了。」
在外頭奔走時,得知京城即將有變,他擔心妻女,非得親眼見著她們安全不可。於是他不顧一切馳快馬回來,如今能看到女兒純稚甜美的睡臉,即使先前被父親責罵數落忘祖忘了責任,他都甘之如飴。
「回來?真希罕!」她慢哼著。
即使凝兒不給他好臉色,他心中的感動還是一波波直冒出來,關心問著,「彤兒還餓著嗎?」
「不是,她即使睡著了也只是喜歡含我的……」猛然住口,她的紅暈直達耳根。什麼跟什麼嘛,沒先將他千刀萬剮,居然和他胡扯一堆,莫名奇妙說起私密的事了。
「彤兒喜歡膩著我睡啦!」她頭一低,又瞧見自己雪白的胸脯大半截露在衣服外頭。
她輕兜著眉頭,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挑她哺乳時間出現,讓她措手不及,顧得了前就顧不了後。
龐定遠會意一笑,伸手接過女兒,將她抱往床榻裡邊放下,親了又親還歎著氣,「小傢伙,這麼小就知道和你爹搶好東西!」
少了母親的溫暖,小如彤睡得不安穩,噘噘嘴又想哭了,龐定遠抓過如彤的小姆指,送到她嘴邊讓她吸吮。「乖女兒,今晚你委屈一點,小指頭也不錯是不是啊?」
龐定遠安置好女兒就回到童恣凝身邊,卻發覺她已經整好衣衫,雙手叉腰,雙腳站得四平八穩,準備將他提堂問審了。
他撇撇嘴,言道:「噴,你確定你不會多此一舉?」
「什麼?」
他朝她一整排的盤扣努努嘴,「等一下還點脫掉,多麻煩!」
他隨意一抖,讓中衣不落痕跡的滑下肩躺到地上去。嘿嘿,他沒有用手脫,不能說他犯規吧?
僨起結實的胸肌,若隱若現的撐著他的貼身衫衣。只看上一眼她居然不爭氣的臉紅心跳。老天,她從來不知道她會被男人的體魄輕意撩動。
都怪他啦,去外頭兜上大半年,居然練就頂級的賴皮功夫,讓她無法隨心所欲招呼他一頓拳打腳踢。這個世界簡直反了!不行,她要是會被這個大痞子誘惑,她就不叫童恣凝!
她氣急敗壞放開喉嚨叫著,「不准脫衣服!不准滿腦子情色!」
「噓,輕聲細語點,彤兒才剛睡著。好啦!我乖乖過來受審就是了,老婆大人!」他還猛給她裝可憐,好像就要走上斷頭台。
「不准叫我老婆啦!我不承認你是我的……什麼人,當日你說走就走,今天還回來做什麼?」
「遇到困境了,回來抓你去抵賣好不好?」他擺個正經八百的腔譜給她,是有不識相的人這麼向他建議,不過他自然不會採納。鳳眼中的憤怒高竄,「喝,還淨給我油嘴滑舌,你到底到哪裡去學來這一副沒正經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