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冷剛在場,又有二十個御林勇士在側,但是,敖龍碩仍然感到莫名的膽戰心驚。
他已經準備要將她珍藏在身邊了,她不可以受到絲毫傷害。
這時候,出聲制止曲靈王暴力行為的竟然是方庸,「王爺,是我錯了,別傷害小郡主,當年,我不該憑空捏造謊言欺騙你。」
方庸被小郡主善良的心性所感動,當下汗顏得無地自容。是他一手造成了眼前父女對峙、親子不相認的悲劇,這讓他悔恨到了極點。
曲靈王沒有聽進方庸的自白,他憤恨的吼著,「白癡!給男人利用了還淨幫著說好話,還好我從來就沒打算要妳,否則,我早就讓妳這種蠢腦袋給氣死了。」
曲靈王罵完還嫌不夠,又狠狠的踹了歡兒一腳,踢向她的小腿脛。
歡兒應聲而倒,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曲靈王高舉手中的玉簪,將銳利的一端撲向歡兒。
方庸眼看曲靈王眼神渙散,像是被逼到無路可逃的野獸,而落在他手裡的小郡主柔弱得不堪一擊,眼看性命岌岌可危。「王爺,別∼∼」
在冷剛能靠近之前,方庸已就近以身子替歡兒擋下了玉簪的尖銳。
他長叫哀嚎著,玉簪插入他的頸部,鮮血從他的動脈噴灑四射,染紅了歡兒原本慘無血色的臉龐,也流向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渲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血澤。
「小郡主,一切都是我對不起妳,原諒我……」不用卜卦算命夜測星象,方庸只需用腦筋想也知曲靈王府難逃死劫,倒不如以苟延之命還了一身的罪孽!
方庸快速附向歡兒的耳邊,提起最後一口力氣大聲說:「小郡主!記住,叛逆是……」最後那句話卻細如蚊蚋,在場者無人能懂。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真,其行也善。方庸犧牲自己的命,以最後的心意力求能保住歡兒一命,然後,他才敢閉上雙眼,斷了氣息。
「啊!不要啊!」驚慌恐懼之中的歡兒只是長聲不斷的尖叫著。
千鈞一髮之際,冷剛出劍制止曲靈王進一步的行動,以利劍抵著他的脖子。
敖龍碩亦趨奔前來,「別再做無謂的困獸之鬥,朕可以暫且饒你不死!」他希望眼前這紊亂的場景趕快結束,他好怕歡兒就要受不住了!
他的眼底燃著怒火,痛恨著曲靈王的殘暴,可更強烈的情緒是他居然深惡痛絕起自己的計策了。
曲靈王狂笑聲裡充滿淒厲,「只怪命運負我,讓我一輩子夢想霸業卻難成,要我終此一生關在不見天日的黑牢中,我不如死了痛快!」
曲靈王將頸子奮力往冷剛的劍鋒一抹,慷慨赴死,命歸黃泉。
再一次,狂洩的紅色液體如一道血幕,渲染在歡兒的眼前,阻斷了她的視覺,也宛如一道無形的血牆,橫亙在她和敖龍碩之間。
從沒見過這般腥風血雨的殘忍畫面,兩具死狀極恐怖的屍體倒臥在她的腳旁,歡兒的心力再也支撐不住,她當場暈了過去!
敖龍碩將不省人事的歡兒擁抱入懷,心急如焚對著兩旁護衛叫嚷著,「你們全都下去,快去把軍隊中的醫護人手給朕立即找來!」
冷剛完全不解敖龍碩語氣中所流露的焦急,「九爺,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
敖龍碩的口中迸出詛咒,「該死的!太多意外了……」他不顧歡兒一身的血漬,以自己的臉頰摩挲著她冰冷的小臉,「第一個意外,是我不該讓你從惡霸手中救下歡兒;第二個意外,是歡兒不該是如此的清純善良、多情無悔。」
若說那日邂逅是偶然,歡兒的柔順婉約卻在短短的時間裡進駐他冰冷的心中,縈繞的絲線已成為割斷不了的牽掛!
若不是這兩個意外,他這會兒應該還是蟄伏在暗處,以靜制動,等著將所有的叛逆一網成擒。
冷剛聽出了敖龍碩語氣中的情愫,這、這……會是他所熟稔的九爺?
「九爺,這真是一著險棋,曲靈王差點就傷了歡兒姑娘。只可惜終究沒弄清楚歡兒姑娘到底是不是曲靈王府的小郡主?」
敖龍碩搖著頭,眉宇間寫入寒徹骨的感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知我如冷剛你,你以為我會在意歡兒的身份?」
何為人性?何謂親情?世俗的框架早就打碎不復存在,他曾面對兄弟相殘,今又見父欲弒女,不變的真情至性只能往歡兒的身上尋。
冷剛當下懂了,敖龍碩本性生來就是桀驁不馴、落拓不羈,尋常人的看法對他根本沒有約束力,他不禁感歎起來,「剛剛真是難為歡兒姑娘了!」
「只不過曲靈王被權力迷失了心性,竟不能體察她想保他一命的原意,執意讓自己走向毀滅的悲劇。」
冷剛感慨著,「可惜,曲靈王這條線索就這麼斷了!」
敖龍碩的嘴角噙著冷酷的寒意,他發出豪語,「不!真正的好戲才剛開始。你記得方庸斷氣前在歡兒耳邊說的那個沒有結尾的句子嗎?」
冷剛並不明白,只是緊瞅著敖龍碩,等著聽分曉。
敖龍碩低緩的說出心中沉重的決定,「我準備順水推舟,傳遞出曲靈王府中有人知曉逆賊真正身份的消息。爾後,你的責任更會加重,歡兒的安危全都靠你了!」
「曲靈王已死,這個誘敵的餌就變成歡兒姑娘了!」冷剛點點頭,心知敖龍碩還是不肯放棄剿滅叛敵,連險中求勝這一招都使上來了。
敖龍碩以自己的袖襟輕拭去歡兒臉上的血痕,拿自己溫熱的雙唇吻住她冰冷的唇瓣,那兒,還留有他先前撕咬的一個小傷痕,「歡兒,為了江山,我必須贏;為了我,妳不能就此認輸,知道嗎?我等著看什麼叫做一生一世無怨無悔。」
他輕吮著那一道傷口,再低聲的傾付出他眷戀的語句,「我的歡兒,妳真讓我心折!」
他發誓必要擒到叛賊,否則,誰來承擔他已經付出的代價呢?
回京的路說來也不算短,敖龍碩下令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趕路。
這一路上,他的懷中始終擁抱著歡兒昏迷的身子。
冷剛想讓人準備馬車,敖龍碩卻一口回絕。火速趕回宮中,他就能召來高明的御醫,診斷救治一直在昏迷不醒的歡兒,所以,他怎麼肯換用速度較緩慢的馬車延宕回京的時日呢!
在一個驛站等待更換馬匹時,隨軍的醫官準備好人參補湯給歡兒。
敖龍碩親自舀起一匙湯汁,緩緩倒入歡兒的小嘴內。
誰知,不久後歡兒居然狂嘔不止,她原本就毫無血色的臉龐更是痛苦的皺擰在一塊兒。敖龍碩氣得大聲咆哮道:「該死的庸醫,你給歡兒準備了什麼毒藥?」
「秉聖上,那是慢火熬成的人參雞湯啊!」嚇得面色如黃土的醫官趕忙跪地求饒。
「雞湯?」敖龍碩氣得額上的青筋暴露,「你竟然給歡兒喂雞湯?她只能進素食素菜,你想要她的命?你……」
一旁的冷剛怕敖龍碩在盛怒之下會對這個無心犯過的醫官降罪,趕緊拎起他的衣領,把他丟到門外,再吩咐道:「快去弄些清淡點的素食藥膳。」
「不用了,只管把千年上好老參給朕取來。」敖龍碩從後吼叫著。
如小胳臂般粗的參王呈上來後,敖龍碩一點也沒遲疑,大口咬斷一塊,再幾口嚼碎,就對著歡兒的小嘴哺渡進去。
她必須保住氣脈,為了他的社畿、為了印證她濫情的胡言亂語,他不許她死。
於是,在回京的一路上,那條老參王讓敖龍碩嚼麻了舌根,但他沒有放棄的將強心的藥材注入歡兒的身體裡面。
冷剛忍不住歎息著,鐵漢柔情,他總算是見識到了。歡兒姑娘好有本事,居然能擄獲九爺冰藏的心啊!
天下與女人,孰輕孰重,一心想捕獲野心家的九爺真能分得清楚嗎?冷剛只能搖頭不語。
第六章
憐情
在感情的國度裡沒有真正的贏家,
由於對妳不忍不捨不棄,
我必須繼續對妳冷漠、絕情!
明明白白我的心,
只付風與月飛去。
敖龍碩回宮後不久,小福子和包嬤嬤兩個人突然都變得很閒,那種閒磕牙的時間簡直多得不得了。
一天夜裡,包嬤嬤對著小福子說:「小福子,我想我可以告老還鄉,回去抱孫子了。」
小福子只有哀聲歎氣的份,「妳倒好,熬出頭了,我只怕哪天我會見不到明天
的太陽。」
包嬤嬤驚問著,「怎麼回事?」
小福子先打量了四週一下,才湊近包嬤嬤的耳畔小聲訴苦,「還不就是萬歲爺,他的脾氣壞得不得了,每天都要對著我吼上好幾回,『小福子,機靈點,你的腦袋我先借放著。』我只有一個腦袋,哪天怎麼搞丟的都還不知道呢!」
包嬤嬤也忍不住跟他咬起耳朵,「我看聖上一定是『那邊』出了問題,陰陽失調,才會動不動就找你開刀罵人。」
小福子哭喪著臉,「我雖然是太監,這種事我也不是不懂。我偷偷告訴妳,聖上剛回來的那陣子,他每晚都要我安排好幾個女人,然後又一個個把人家丟出來,直挑剔著,『味道不對、感覺不對、臉蛋不對、身材不對。』我看是他自己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