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擠人的人海中,在最不起眼、最隱密的角落裡,站著一纖細的人影,從她微晃難立的身子看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昏眩倒地似的。
她是誰?是古蝶君……不,她是桑蔻兒,是桑蔻兒!
蔻兒心中百般苦澀痛快地重複問著自己!雖然她如此在內心裡掙扎強調著,但事實終究是事實,這是她逃不掉避不開的,現在的她只能站在遠處,無助的看著婚禮順利熱鬧的進行著。
旁人眼中所見的她,是古蝶君!看的也是古蝶君的臉、眼、唇,和那美麗的身形,哪知在那軀殼下,是她桑蔻兒的靈魂!
天哪!這種苦能向誰傾訴?這種折磨何時才能盡?
此時廣場中又是陣喧騰!
蔻兒隨著眾人的視線望去,抬眼瞧霍赦霆攜同她桑蔻兒——不,古蝶君出現在城牆上的城樓,兩人相擁上堡俯瞰全城。如此出色的一對璧人立即贏得守候在廣場下眾的呼聲讚美。
霍赦霆胸膛裡的「桑蔻兒」好美,美得令人屏息,美得絕塵絕世!再多的言語也形容不了此刻的新娘子,穿戴鳳冠霞披的她,才輕輕扯高嘴唇,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不——蔻兒摀住雙唇,嘶聲低啞地呢喃著。她一望見霍赦霆,整個人隨即崩潰。原本強忍的悲切也形同冷風般,侵蝕她全身的骨子。
「我才是蔻兒呀!赦霆,看看你懷中的她,她並不是桑蔻兒,是古蝶君的靈魂哪——我才是你真正的蔻兒呀——」蔻兒想大聲吶喊,但淚水梗住了她的話,一連串的嘶喊,怎奈竟變成不成音的低語。
她掉淚了!在她瞧見霍赦霆低頭深情凝望懷中的可人兒之時,蔻兒知道一切都毀了!他分辨不出來!他壓根不會去發覺「桑蔻兒」的異樣之處,更絕料不到與他成婚的是古蝶君——半個桑蔻兒!
一陣冷風襲臉,吹涼了臉頰上的熱淚!蔻兒舉手輕觸冰冷的淚水,憂淒地盯著手指上的淚,懷疑她流的是桑蔻兒的淚,還是古蝶君的?
第十章
「真是太好了!一切進行的都還順利!」
當婚宴進行到最後之時,冷鷹望向那對璧人,揚揚笑著說道,語氣中彷彿重重地鬆了口氣似的。
「是嗎?哎——」身旁的巖叔哀聲歎氣地說。他那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新娘子看,眸中盛滿了灰黯。
「巖叔,你怎麼了?」巖叔的神情勾起他的隱憂。
「哎!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終於發生了!」他搖頭低喃著。
「你是說……前幾月時。你在船上向我提起過的事,說什麼赦霆和蔻兒兩人之間,有一場劫數,」
「是呀,而現在正是數的開始啊!」
「但是他們兩人看起來很好,而且婚宴又很順利……」冷鷹抿嘴掃視身邊週遭的人影,感覺不到什麼災難降臨的氣氛。他心底真的希望,一切都是巖叔多想了、料錯了!、
「並非我料錯或多想!」巖叔突然地嚷道。他脫口而出的話,讓冷鷹差點嗆住口水。
「巖叔,我不是懷疑你——」
「噓——我知道!」巖叔不急不緩截斷他的解釋。
「冷鷹,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海上,你問我是什麼樣的劫數,我是怎麼回答你的?」
此刻又是一陣嘩聲,人人沉浸在歡樂中,喧騰至天的聲音幾乎蓋過巖叔的問話,冷鷹等待聲嘲微息時,韓忙著回憶道:「你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說什麼擄獵赦霆的心,是桑蔻兒。但到最後留在赦霆身邊的,是僅有軀體沒靈魂,有靈魂的已不是蔻兒!」
「嗯!冷鷹呀冷鷹,聰明如你,難道還悟不出話中的語意嗎?」岸叔撂下話,直衝冷鷹的腦門,
「不,不,你一定是開玩笑……」冷鷹扯開嘴角,對著巖叔搖頭,但當他一觸及岸叔那嚴肅駭人的表情時,他整個人不禁為之一愣,帶著詫異的眼神隨即轉移到堡樓上頭,那對璧人身上,最後停駐在依偎在霍赦霆懷中的桑蔻兒。
當他意外捕捉到那可人兒,低頭側臉埋進那寬闊胸膛之前,那抹狡猾的笑容時——那種神情是絕不可能出現在那標緻臉蛋上的,意會到這一點,冷鷹不禁脫口驚呼:「巖叔,你別告訴我,說我的猜測是對的!」
「不,你心中的猜測,正是我所說的『劫數』呀!」巖叔似乎能看穿他人心意的點頭著。
在央叔千真萬確保證下,冷鷹的心乍涼了一半,冷峻的臉龐再也瞧不出一絲笑意。
「你幹什麼?」巖叔喝喊道,一把及時抓住冷鷹的手阻止住。
才跨出一個步伐的冷鷹,轉頭向巖叔說道:「我去揭穿她的陰謀!」
「別衝動,你這樣反而會誤了大事,咱們得要暗中應付,別亂了陣腳!」巖叔應沉穩地說道。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霍赦霆娶那女人?」
「不,當然不!但這一切都已注定,我們能做的就是事後拯救蔻兒!」
「拯救?」冷鷹瞇起眼睛,瞧著巖叔慢慢地從腰際口袋中取出兩顆藥粒,擁在手掌中。
「這是什麼?」他問道。
「還魂丹!這幾個月來我忙著煉藥,就是等著應付這一天。原本希望蔻兒能逃過此劫,想不到注定之事仍逃不過。唉,但願這還魂丹能救得了蔻兒!」巖叔探深歎了口氣。
冷從巖叔手中接過藥丹。
「剩下就看你的了!」巖叔嚴肅地說道。
冷鷹並未多言,堅毅之色溢於言表。抬臉望向堡上那對新人的眼睛,盛滿果斷之力。
「喜歡嗎?」
霍赦霆站直他高大的身子,低頭溫柔地問著懷中的可人兒,現在她已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了!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了。一想到這兒,他不自覺地加重他的臂力,深怕她飛走似的擁緊她。
「嗯,喜歡極了!俯眼望去人山人海的,一想到他們全是因為我而來的,不禁就令我興奮極了!」「桑蔻兒」喜孜孜又高傲地揚起下顎,傲慢地笑說著,那雙美眸眺盡了全堡每一寸角落,多看一眼,她的眼底便又更加深了一抹難以忽視的傲慢。
她的話引來霍赦霆濃眉緊蹙,抿嘴打量起她:「先前你還要我婚事別辦得太鋪張,怎麼突然喜歡起這種感覺來了?況且這些人全都誠心受邀而來參加『我們』的喜宴,絕非只衝著你的美貌而來的,小東西!」方才蔻兒的話怎不令他感到吃驚?!在籌辦婚宴時,名單人數還是經過蔻兒一刪再刪的呢!她總是說宴客太多,會累了自個堡內的僕人,說什麼太奢華的婚宴會惹得老天爺眼紅之類的話,怎麼現在反過來嫌棄咧!
她一意識到自己言詞上的粗心,連忙轉了身優雅地面對霍敖霆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只是——只是今天是我見過最大的場面,而且又是我的喜宴,難免搞得我昏頭轉向、不知所云的!」她硬是往他懷裡鑽,想要化解方才不對勁的氣氛。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擔心你不喜歡我為你準備的婚禮!」他疼愛地輕撫她白皙騰雪的臉龐。
「我怎會不喜歡呢?」她舉起霍赦霆的手,將她的臉傾貼在那渾厚的手掌裡,接著繼續細道,「你可知道這三天不能見到你,我日子有多難熬!現在終於成了你霍赦霆的妻子,可知道我有多高興、多幸福啊!」
聞言的霍赦霆仰頭笑道:「是喲,你這張小嘴最會灌迷湯了,不過的確是滿受用的!但——話又說回來,你說三天難熬可真教我不敢相信吶!」他笑臉斜眼瞥視著她,嘴邊溢滿了寵愛的笑容。
「不信?為什麼?」
「因為這三天你是一刻也沒閒著。我方才聽說在舉行婚禮拜堂前,大伙都找不到你的人影,他們都還以為你逃婚了呢!說!你是跑到哪去了?」他假裝生氣的板起冷面孔來,看起來還真煞有其事似的。
「我——四處逛逛!不信你可以去問小蓮。」
「別找借口,我還會不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嗎?」
他話一說完,古蝶君立刻戒慎武裝起自己,有點心虛的看著他英俊過人的臉龐。
「你知道什麼?」
「別緊張,瞧你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兒!難道我還不瞭解你,剛才你一定偷偷跑去馬廝看『倔脾氣』,是不?」他低聲接近呢喃的在她耳邊輕咬著,並且給她一個最迷人的微笑。
「什麼『倔脾氣』?」古蝶君嫌惡地重複這怪名字。
一聽到她是這樣的反應,霍赦霆臉上迷人的笑容,立刻隨之一淡,並瞇起眼打量著她。
「它是一匹馬,是我送給你的,而且它的名字還是你取的!」他語氣變得怪異,
「喔——『倔脾氣』,是吧!瞧這幾天被喜宴忙昏頭了,我都忘記它的存在了!」古蝶君面持冷靜,四兩撥千金的一語帶過。這時,她不斷的在心裡詛咒自己的粗心,怎會允許自己大意到這種程度,面對霍赦霆可萬萬疏忽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