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著件柔軟而寬的長袍,長長地拖曳在地面。衣衫色極淡雅,風動色如月色,行動輒如水波。而煙鬟霧寶的黑亮秀髮,則高高地換梳成挑尖頂發,髮型頂部的裝師叉上有寶石製成的花朵做飾物。
她那國色天香的容顏,美得蔻兒都自歎弗如,別人都稱讚她桑蔻兒飄致、清親脫俗的。那是他們還沒見過眼前這一嬌娃,她怎能跟她相比?
一身粗俗的衣裳,頭髮更別說了,別人沒有誤認為她是瘋婆子,就已經夠謝天謝地的了。
「夫人,這人故意找碴——」大漢連忙趨向女子,但話還沒說完,卻被他所尊稱的夫人,結結實實賞一耳光,從他踉蹌而退的腳步看來,這一掌可不輕喏!
「還不趕緊向這位大俠道歉!」她輕移連步,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犀利的光芒。
「道歉,呸,夫人,他只不過是——又是一掌,不過這一掌被迫停留在半空中,而陰止他的正是霍赦霆。
他們兩個接招的拳勢,暗中互為較勁,旁人甚至可以嗅出彼此仇視的意味。
「得罪你了——霍赦霆!」當她說出這赫赫有的名字時,在場的人無不驚呼錯愕。原來站在他們眼前的這一號人物,竟然是來無影去無蹤,聲勢財富如日中天的霍赦霆。
顯少人見過他,對他的傳聞可說是每天都有的謠傳出現。猜測他的年齡從四十至八十都有,但意想不到的是,霍赦霆竟如此年輕,而且恐怕還是最英俊的男人!這時,這群海匪開始用另一種眼光去看這位神秘人物。
他……他竟然就是霍赦霆?!喔,不,我的天哪……任誰再驚訝,也絕不還及桑蔻兒。從她乍白乍紅的臉色,以及屏息著呼吸的情形來看,可測知她的心情到底沸騰到何種程度。
在她還沒死之前,怎麼不讓她知道自己鬧了什麼笑話?!她竟然在他面前吹噓她和霍赦霆熟得要命?是喲,熟得要她的命喏!蔻兒又惱又氣地直想在地上打個洞,最好裡面積滿了水,將自己淹死算了。
「哪兒的話,古蝶君,咱們許久不見了!」霍赦霆不急不緩的開口了。
「可不是,今兒個恐怕不是天崩就是要地裂了,能讓霍赦霆光臨這賊窟,可真令在下我吃驚呀!」
「不敢當!方才是我手下不懂事,看在她年輕毛躁的脾氣,這次饒了她吧!」他們兩人雖從頭至尾稽首為禮,但之間卻暗藏著洶湧殺機,危險前的寧靜,籠罩著全酒館。
「霍兄言重了。這一切全是我弟兄的錯,我亦向你陪不是!畢竟我一弱女子哪管得住這群人,能開個酒館餬口就夠滿足了!」她微微一笑,美得有如一朵綻放的花,一朵連勁帶葉均沾染了毒液的花。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便再多打擾了,告辭!」霍赦霆一把握住蔻兒的手腕,大步欲走出酒坊。
「慢著!霍大哥——」古蝶君輕聲細語叫喚住他們,「你要走可以,但她得留下來!」刀冷笑地著。
「喔。為什麼?」他蹙起晨眉,面色沉如凝霜。
「不用我多說,霍大哥也知道為什麼。」她含笑低眸,繞著蔻兒旋走,那眸子,將蔻兒瞧得幾乎連根汗毛也不放過,「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方纔我是有向你賠不是,但這完全是重著你的面子,該道歉我都道歉了——但對你手下,我可不想買這面子,畢竟你是你、她是她!既然我弟兄看上了她,我哪有阻止的道理。」
「你說我會答應嗎?」霍赦霆嘴角泛出森冷的笑意。
「怎麼?你捨不得割愛?」』占蝶君挑起柳眉問道。
「她是我的船員之一,我有絕對的權利負起她的行為!」他斬釘截鐵的低沉說道。
「你口口聲說她是你的手下,但誰又能證明這一點。說不定你也是看上她的美色,想藉此獨佔她罷了!」她嗤笑著斜睨著他和桑蔻兒。
「我可以證明,他真是我主子!」蔻兒連忙出聲,現在哪有緘默的道理。
「你?」古蝶君噗哧笑出聲,「現在只要能讓你走出這酒坊,要你說他是你男人,你也不會考慮說不!」
「是嗎?如果要說你是潑婦,我也會毫不考慮說的!」
她,古蝶君,美其名是酒館裡的老闆娘,其實是名符其實的女賊頭,哪能讓人隨意消遣的。一氣不過,古蝶君縱身一飛,欲掠至蔻兒身前給她狠狠一巴掌時,半途突飛出一身影,兩、三拳地就將她給制住。用不著她多想,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霍赦霆有辦法單單三拳,甚至一拳就制住她。
「心疼我傷了她?」古蝶君面似冷靜,但她的每一句話卻像是從齒縫硬擠出似的,「我妹妹才死兩年,你就開始等不及找另一半,你這丈夫倒真是盡職,我可真為我那可憐的妹子叫屈哪!」
她的話著實讓寇兒吃了一驚。原來眼前這女子竟然是霍赦霆妻子的姊姊。寇兒嘛,或許這叫古蝶君的女人,會看在這情面上放了他們一馬也說不定。
正當寇兒暗自盤算之時,古蝶君的話硬生生打斷她的思緒。
「霍赦霆呀!你可要搞清楚這是誰的地盤,這兒可不是大江南,任你呼風喚雨、左右江湖,任你一踱腳就隨之天搖地晃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你安分點!」古蝶君話愈說愈硬。
「安分?我霍赦霆畢生的記憶可找不著『安分』這兩字。不過,我卻更相信一點,那就是,寧可惹怒十個大漢,也不要得罪一個女人!」他似笑非笑地直言道。話中的語氣更令人分不清他此刻的脾氣,到底是飆到最高點,還是凍到最冰點。
「你——好言相勸,卻落到這種鏡裡鏡外不是人的地步!依我看,咱們非要為了她撕破臉了!」她冷笑道。
是誰說過,發怒的女人就像一潭被搗濁的池水,任再飢渴的男人也不願捧水飲之。而此刻的古蝶君就像是一池混濁的水,讓人近不得。精纖美麗的臉蛋上,堆滿了濃濃的恨意,令他人望之卻步、不寒而慄。
「你想怎樣?」霍赦霆劍眉一揚,詭譎莫測。
「還是那句話——我要定她了!」她忿忿難耐地說。她將視線一轉,銳利地停駐在寇兒身上。她古蝶君傲世了二十年,但現在所有的自信卻在這時候破碎殆盡。這全然是因為面前這位衣衫簡樸、衣不曳地的女子。雖是荊釵布裙的。但她的身形和容顏卻猶如上天特別眷顧的仙子,即使沒有珠圍翠繞、綢兒緞兒的,所呈現的卻是更為真實完美的絕世女子。那手,是雙白皙如玉的手,柔荑春蔥的,彷彿從頭至腳,再也找不出一個缺點來。她——她可以說是絕代無雙!
古蝶君心中怏怏不悅地承認暗忖著。
「我倆之間的恩怨不要將她扯進來,至於媚心的死,純粹是意外,沒有人該為此付出代價!」霍赦霆的話打斷了古蝶君對寇兒的審視眼光。
「意外?好,既然我妹子的死,你都可以說是意外,那麼可別怪我狠心,『意外』將她給一拳劈死!」她面如冰霜地怒喝著。
「殺她可以——」霍赦霆滿面笑容,神色鎮定如注,他的話,引起寇兒一陣驚呼抽氣。
此刻好心充滿了懊悔,悔恨自己平日並未「善待」霍赦霆,也從不把他的話當話。現在連她自己都開始痛恨起自己的行徑了,更何況是他呢!唉,這叫做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正當寇兒滿心自責之時,他接下來的話,帶給了她一線生機。
「除非——先殺了我!」
「這可是你說的,可別怪我無情了!」古蝶君冷哼一聲,招臂展掌,身形倏地飄掠至霍赦霆跟前,雙拳急如流星迸射般,直猛擊向人的頭顱,招招致命。
而霍赦霆仍定在原地。絲毫不受古蝶君招招逼人的拳勢所影響,他見招拆招,
兩人岸立如山,互不相讓,但明眼人一定看得出誰勝誰敗,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古蝶君那群盜匪手下,在旁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在他們眼中,夫人的武功已算高超,任江湖上能抵得過三拳的高手已寥寥尤幾,更別說是見招拆招,反制為勝的人了。霍赦霆不虧是霍赦霆,江湖上的傳言,半點可不虛假。
「夫人!接著。」——見夫人漸趨下風的土匪大漢,飛快丟給古蝶君一把長劍。只見她揮臂一接,瞬間握柄揮刃朝霍赦霆—刺,刀勢迅疾無比地直戳向他胸膛。
如此快速的劍法,眼看刀鋒已抵在他衣掌前幾寸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和距離,絕對沒有閃躲的機會。全數的人全等著霍赦霆哀聲絕命之時,哪知他一鶴沖天拔起,翻越古蝶君頭頂,接著他手腕一翻,在空中落地之前,準確迅速地從背後點住了古蝶君的穴道。倏地,她就這麼愣在原地。
一聲慘叫貫穿全客棧?!霍赦霆輕若飛鴻—落地,抬眼立即瞧見寇兒身後的大漢,狠狠地推了寇兒一把,故意把她推往古蝶君被定下的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