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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震威走到了與鍾燕萍初遇的領地上,放眼望去,不下百隻的白兔正活潑快樂的玩耍著,他緩緩的綻出了微笑,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抱起一隻又肥又大、略顯老態的白兔,輕柔的撫著它的頭。
其實在鍾燕萍墜崖之後,他除了傷痛欲絕而心情低落外,性子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用更冷漠的面具掩飾對心愛之人悲淒的思念,不願讓人看出他在情感上的脆弱與無助。雖然他說起話來總是暴戾嗜血,可是這五年來別說是殺人了,他連只小動物都不曾殘害過,只因為他謹記著對燕萍的承諾……
她不愛他動不動就殘暴狠戾的動手殺人,她不希望他的手再沾上任何人的血,她希望他也同她一樣喜愛小動物,她……
歎了口氣,他哀淒地喃喃自語:「五年了,小白都已經子孫滿堂,而你到底在何處,怎麼還不回來?燕萍……你到底在哪裡?為什麼我都找不著你……」
出事當天,他不顧危險地爬下懸崖四處尋找她的蹤跡,認定她就算摔死了也該有個屍首,可是他找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見她的蹤影,所以他深信她一定是被人救走了,不知帶往何方。
這些年來,他存著一絲希望四處打聽、尋找她的下落,但總是無功而返,帶著一身的疲憊與失望回府。直到今日,她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對他無疑是個重大的打擊。
不過,他不會因此而放棄,為了與她重逢,接續他們未了的情緣,他會一直一直不間斷的找下去,五年、十年、十五年,抑或是一輩子,他都會不放棄的找尋她的下落,直至找回了她,或是……生命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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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燕萍的確沒死,精靈仙子保住了她的命,實現她賜予鍾燕萍的願望。
當時,精靈仙子護著早已不省人事的鍾燕萍降至崖底,並且刻意引來了一名獵戶將鍾燕萍救回家去,以免她因頭部的重創救治不及而再次失去了生命,直至確定鍾燕萍已無大礙後,精靈仙子才翩然離去。
數日後,鍾燕萍清醒了,卻什麼也記不得,完全失去了記憶。獵戶是個敦厚老實的年輕人,他不忍心見到失去記憶、並且已懷有身孕的鍾燕萍流離失所,於是好心地收留她、照顧她。
長時間相處下來,他漸漸地對活潑有朝氣的鍾燕萍萌生愛意,不過性情樸實憨厚的他老是沒勇氣開口,只好默默地守護著她,打算再等一年,若是她依然沒有恢復記憶的話,他就會鼓起勇氣向她表明愛意,倘若她願意的話,他不在乎她成過親、生過小孩,也要娶她當老婆,並且好好疼愛她可愛又伶俐的女兒──文萱。
「嚴大哥、文萱,吃飯囉!」鍾燕萍從廚房端出湯後,便向外呼喊玩得不亦樂乎的一大一小。
多虧有嚴欽,不然她們母女早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老實的嚴欽總像個兄長般盡心照顧著她們,令她十分過意不去,因為他都已經二十八歲了,早該結婚生子,卻顧及她們母女倆而遲遲不成家,讓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所以她每天都很努力的試著回想起以前的事,可是任憑她想破了頭,腦海仍是一片空白,雖然有時會閃過一道模糊的身影,不過總是在她還沒看清楚之前就消失不見,令她好沮喪。
「碧兒,在想什麼?」因為鍾燕萍連自個兒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嚴欽便為她取了這個新名字。
「呃……嚴大哥,我是想,或許我該下山到市集多逛逛、多看看人,這樣對我的記憶可能比較有幫助。畢竟這五年來我面對的除了你之外就是其它幾名獵戶,再不然就是整片的山巒與樹林,對於恢復記憶一點助益都沒有,所以我想……」
聽見她的話,嚴欽有一剎那的痛,生怕她一下山後就算沒有恢復記憶,也增加了與親人、朋友,甚至夫婿相遇的機會,到時她就得離開他,回到真正屬於她的家……
雖然他的心中感到不捨又惶恐,可是他並不是個自私無理的人,他也會替她的家人想,在她失蹤的這五年中,他們會是多麼的擔心與焦急,若她能因此回到自己的家,找回了失去的記憶,過著本該屬於她的生活,那對她不是更好嗎?至少比嫁給他來得幸福吧!
愛她、憐她,就該讓她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
深吸一口氣,嚴欽綻開微笑對她說:「我懂你的意思。以往不讓你下山是怕你傷才好沒多久,記憶力還不是很好,怕你會找不著路回來,現在你都調養了五年,想必腦傷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若你想下山到市集逛逛就去吧,我不會反對的。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有山路崎嶇難走,你得小心點,以及──」
「嚴大哥,我知道,瞧你那麼擔心,好像我是小孩子似的!你放一百八十個心,我每天一定會快快樂樂的出門、平平安安的回家,在黃昏日落前一定回來,絕不讓你擔心,好不好?」她笑說著。
嚴欽不自在地紅了臉,點了下頭,開始扒碗裡的飯。
「娘,文萱可不可以也和你一道去?」長相可愛的小女孩一臉期盼。
「當然可以呀,不然娘一個人去也挺無聊的,小寶貝。」鍾燕萍邊說邊輕捏女兒粉嫩嫩的小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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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龍震威如往常一樣四處找尋鍾燕萍的下落。他來到了離龍府好幾十里遠的鄉鎮,邊走邊觀望著,看看有沒有他熟識的倩影,結果他失望了。
倚在茶館外的石牆邊,他正思忖著等一下是否該往北方的城鎮找去,忽然聽見身旁三個孩童的對話──
「喂!臭丫頭,快放手,你的小白兔我要了!」一名小男孩霸氣十足地搶著小女孩懷中的兔子,小女孩脾氣也執拗得很,死不放手。
「你這臭娃兒,到底放不放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另一名男孩說著就伸手扯住了小女孩的頭髮,想讓她因痛楚而鬆開抱著兔子的手。
「哇!好痛!不放!不放!這小兔兒是我的,不放就是不放!」縱使頭髮被扯得好痛好痛,可是她喜愛的白兔才不給他們,以他們粗魯的行為看來,白兔一定會被他們整死的。
都怪她貪玩才會和娘親走散了,其實她好害怕,可這是她的錯,所以她一直命令自己不許哭,她要堅強,要找到了娘親才能哭,誰知她才找沒多久,就遇上這兩個臭男生要搶她的小白兔,害她無法繼續找娘。
「可惡!你趕快放手哦,不然我不只要扯你的頭髮,還要打你!」男孩威脅著。
龍震威面無表情地睨著他們,沒有任何舉動,正當他轉身欲離開時,卻聽見令他火大的事──
「嗚……你不要再拉了啦!小兔兒的腿流血了,再拉它的腿都要讓你扯斷了!」小女孩見兔子受傷,焦急得哭了出來。
「那你還不快……呃……」兩名男孩見著了小女孩身後的高大男人,一致嚇得發起抖來,呆愣住了。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剁了你們的手。」龍震威寒著嗓子喝道,雙眼狠瞪著兩名男孩。
男孩們嚇得急忙放開手,轉身哭著逃離了現場。
「嗚……小兔兒受傷了……怎麼辦?」小女孩心疼地撫著懷中的兔子啜泣,不知如何是好。
見鬼了!這女孩又不是他的誰,可是她那稚嫩的哭聲竟惹得他心疼不捨,一時移不開腳。
蹲下身,龍震威無奈地道:「別哭了,來,叔叔幫你看看兔子的傷勢。」
聞言,小女孩高興得轉過身來,將懷中的兔子遞到他面前。
「叔叔,謝謝您!呃……」乍見龍震威臉上的疤,她愣了好幾秒後才緩緩地道:「叔叔,您……臉上有一隻好大好大的蜈蚣,難道您不覺得不舒服嗎?」
龍震威愣了下,原先以為她會嚇得哇哇大哭,結果竟爆出超乎他想像的童言童語,令他禁不住開懷地笑了出來,可是他才笑沒多久便停下了,因為……
他發現這小女孩竟有幾分燕萍的樣子!
「叔叔,您怎麼了?怎麼直盯著我看?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對不起!我跟您道歉,請叔叔一定要幫小兔兒看傷勢好不好?」文萱睜著靈靈大眼緊張地說。
「呃……好。」說著,他快速地幫兔子察看傷勢,處理妥善後急切地問道:「小娃兒,你可不可以告訴──」
一道欣喜若狂的細柔聲音驀然截斷了他的問話。
「文萱!」只見一抹纖細的身影越過他抱住了小女孩,帶著濃重的哽咽聲音說道:「娘終於找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娘不該那麼粗心大意將你給弄丟了,對不起……」
聽著他熟識的聲音、望著他熟識的身影,龍震威幾乎要窒息了。
他緩緩地繞到她身前,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張讓他朝思慕想的嬌麗臉龐,想喊出聲卻又不敢,因為他生怕一開口,這如夢般的場景便會消失不見,粉碎了他的期盼。他就這麼沉默著,直至鍾燕萍聽完了女兒的話,轉頭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