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沒有想到,當鳳輦抵達皇宮時,一道不幸的消息突然傳來,令人措手不及、驚恐莫名。
太子死了,死於一場突來的熱病。
短短的幾天,霍爾熙康由一個健康的人變成已死之軀。
宮裡的人忙著封鎖消息以防走漏,太后更是因失去愛孫而痛不欲生,想到日後東詔國將後繼無人,她不免悔恨沒讓環宣早點進宮。
宮裡宮外沒人搭理在鳳輦上的哈塞環宣,皇宮的內侍向她通報之後,她就一直待在鳳輦內不曾出來。
熙康哥哥死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像鞭炮般將她的腦子炸開,令她不知所以。
善舞也為自己的倒霉叫苦連天,在心裡直呼自己跟錯了主子。本以為是進宮來享福的,沒料到太子這一死,害苦了她和小姐。
她們該回去嗎?回去那個流言滿天的族裡?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兩條路都難行了。太后又是作何打算?準備怎麼安置她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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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寢宮此刻沒有半個隨侍的宮女,太后病了,得了心病。
表面上,她呼風喚雨好不本事,可她卻是孤鸞星。辛苦了大半輩子,兒孫一個個離她而去,只留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
真主阿拉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帶走,留下她這個老人家,數度嘗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這是她獨掌大權數十年所應該付出的代價嗎?還是,這是東詔國即將滅亡的徵兆?
「雅丹泊、雅丹泊呢?來人啊!把雅丹泊叫來。」太后坐起,白髮散亂在她的臉上,她像一個瘋了的老婆子,忽而大叫。
驚壞了外頭的侍衛,連忙奔去把雅丹泊主教請來。
「太后,雅丹泊主教來了。」侍衛通報了聲。
「下去。」太后已經恢復昔日威嚴的神色,彷彿剛才失序的瘋狂喊叫只是他人的錯覺。
「太后。」
「雅丹泊,哀家要你預知天命,把東詔國的未來命運告訴哀家。」
「這……」雅丹泊顯得有些為難。數十年前他預知天命,造成今天這種結果,太子的早逝就是最好的證明。現在他若再窺視天機,未來恐怕還有更大的磨難等待著東詔國……「東詔國不可一日無主,哀家老了,還能撐多久?未來東詔國會怎樣,就連哀家也不能知道嗎?」
「太后,這是真主阿拉的天意。」雅丹泊只能這麼說。
「真主阿拉?又是真主阿拉,哀家已經受夠了這些天意。」太后再度失控,不惜污蔑神。她不得不承認,她已被天意擊潰,眼下沒有什麼比東詔國更重要了。
「太后,萬萬不可懷疑真主。事實上,真主阿拉封閉一條路,必定早已留了後路。」雅丹泊語帶玄機地說。
「東詔國還有後路嗎?」太后彷彿受了重大打擊。在她死後,東詔國會怎麼樣?落入其它三強的手裡?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啊!
「有的,看來也不能再瞞著太后您了。」雅丹泊歎了口氣,緩緩道出二十年前,納蘭皇后生產的那一夜……**
*「當時微臣將弘康皇子送到艾提朵爾清真寺,轉眼都已經過了二十年……」要不是當年他有違天命,也許熙康太子也不會英年早逝吧!
這是窺視天機,真主阿拉的責罰,也是他隱藏多年的秘密。
「這麼說,哀家還有一個孫兒?」太后聽完雅丹泊的說明,並沒有怪罪於他的知情不報,反而慶幸霍爾家還有一條血脈。如果她還是二十年前的她,必定會毫不留情下令弒嬰,可今非昔比,再怎麼說……現在她需要他來替她治理東詔國。
「雅丹泊,派人去把他接回宮來。」太后下令。
「太后的意思是?」
「把他接回來,哀家要他代替熙康成為太子。」
她以為事情可以如此簡單,她以為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就可以如她所願。
「他不會答應的,他是個有感覺、有思想的人,怎麼可能教他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哀家會有辦法的,你儘管把他接回來就是。」
「是。」雅丹泊沒敢再多問,眼下最重要的是善後的問題。
「太后,那環宣小姐呢?要將她送回去嗎?」
「不。」太后果決的否定這個提議,「在人民眼中,太子沒死,受封大典照樣舉行。」只有這樣,才不至於人心惶惶;只有這樣,這幾天的隱瞞才有一個圓滿的解決;只有這樣,太子鬧雙胞、東詔國受詛咒的傳言,才能得到完美的落幕……**
*幾天後,哈塞環宣在紓南大殿受封為宣妃,正式成為東詔國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真是太過分了!太后以為太子崩逝的事可以瞞多久?」善舞替哈塞環宣不平,雖說小姐的身子已不清白,可沒道理要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守一輩子寡吧……!
「善舞!不要亂說話。」哈塞環宣斥道。皇宮內苑到底不比家裡自在,這樣大放厥辭讓有心人聽了去,可是要殺頭的。
再者,太后曾私下召見她,告訴她關於雙生子之事和她的打算,在徵求她的同意之後,才冊封她為宣妃的。
對於熙康哥哥的突然死去,她雖然心傷,可畢竟十年不曾見面了,她對他的那份濃厚情誼早被歲月衝散,昇華成淡淡的友誼了。
可相反的,真主阿拉既然讓她和弘康哥哥相遇,想必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太后說會找回弘康哥哥,他會回來嗎?如果知道她就是他的皇后,他會開心嗎?如她所期待的一樣。
「小姐,不,宣妃娘娘,你真要在宮裡守寡一輩子嗎?那善舞……」
「你想離開?」哈塞環宣自進宮後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去細想善舞的想法,或許她不該耽誤她的青春。
「不,善舞沒有這樣想,只是娘娘,你在這裡沒權沒勢的,將來太后若死了,誰可以當你的靠山?」善舞在哈塞環宣失蹤的那幾天,飽受其它奴僕的嗤笑,笑她跟了一個不貞的主子;好不容易脫離那兒來到宮中,太子卻又死了,她心裡只想不再受欺侮啊!為什麼這麼難呢?
「太子沒有死,過幾天他就會回來了。」弘康哥哥,你會回來吧?這裡的一切都變成你的了,你就放下仇恨,別再想過去了吧!哈塞環宣在心中吶喊著。
善舞卻當哈塞環宣在說瘋話,她瞠大眼睛,以為她瘋了。
哈塞環宣見狀,不由得笑開了眼,「他是霍爾弘康,熙康哥哥的弟弟……」善舞是她的貼身侍女,遲早要知道一切的,她沒有避諱地向她說出太后的打算……**
*「你憑什麼要我回去?」霍爾弘康根本不想理會她,要不是薩那亞的人擋不住了,他也不會出來見她。
「唉,你的個性和你父皇一樣固執。」自雅丹泊在米蘭找到他以後,他就不願和派來的人回去,說好說歹的,太后決定自己出宮來請。
「我哪裡有父皇,我只是個棄嬰。」霍爾弘康冷哼。他聽來人說了,霍爾熙康死了,現在他們需要他了,所以不惜紆尊降貴的來請他?哼,想得未免太簡單了!
「弘康皇子,請不要這麼說,當年皇上、皇后也是不得已的。」雅丹泊不知道該怎麼勸,這些話都已經說了很多遍,他不聽就是不聽。
「這些話,怎麼不在霍爾熙康活著的時候來說?怎麼,現在有求於我了,就要來哄我?當我是三歲孩子嗎?」霍爾弘康毫不掩飾的眸光閃著恨意,若非這是他唯一能宣洩的途徑,想必他會以更激烈的方式來表態吧!
太后見他態度強硬,對皇室的憎惡情感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消弭,只好鬆口道:「哀家擇日再來。」
「不用白費心機了,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話不要說得太滿,你會跟我回去的,而且是心甘情願。」
太后說完這句話便離開,氣得霍爾弘康頻頻捶桌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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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薩那亞端了晚膳進霍爾弘康房裡。
「弘康,你還在生氣?」見他沒有出去大廳一起吃飯,他索性夾了幾樣菜送過來。
「不值得一提。」霍爾弘康瞥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腦子裡心煩的他沒去注意為何不是奴僕替他送飯,而是堂堂米蘭國的王子替他送來。
「承認吧!你還是在意的。」薩那亞知道他死硬的性子,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他心裡有多少怨恨,他不曾瞞過他。
「難道你也幫著他們來說項?」他睨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背叛不以為然。
「我誰也不幫,只希望你能放棄仇恨、怨懟。」替他布好菜,薩那亞將一對像牙箸拿到他的面前,「吃吧!再怎麼生氣總不能跟肚子過不去。」
霍爾弘康不疑有它,舉箸就食,誰知吃了幾口後竟感到有些昏沉。象牙箸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響喚醒他即將失去的神智,「你……你下毒?」
「我沒有下毒,弘康,我是在幫你……」
薩那亞的話猶在耳畔,霍爾弘康已然失去意識,身子癱軟在桌上,頭無力的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