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蘩!」可惜現場不只他和青芸兩人,他別有用心的話並不受到沈鳳儀的認同,只有被罵到一旁吐舌頭的分。
「墨蘩說的對,」青芸毫無心思和弟弟鬥嘴。「我總是讓二娘傷心難過,真不是個好女兒!」「說什麼傻話,妳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為彼此心酸的母女倆,竟忘了身邊還有人,相對而泣——「好了好了,妳們再這麼哭下去,早飯就會被沖走了!」靳浩節狀極無奈地提醒兩人,但語氣中儘是對妻小的憐愛。
「爹早。」青芸趕緊忍住了快要奔流而出的淚,紅著眼微笑的打著招呼。
「早,難得妳起得這麼早!」靳浩節站起身,走到席間唯一一位青芸不認識的客人身旁。「真是不好意思,震威兄,叫你看笑話,女人家就是這麼愛哭哭啼啼的!」「別這麼說,最近發生這麼多事,夫人一定不好受!」
因為父親間接的提醒,青芸這才注意到,餐廳裡除了家人,還有一位陌生的老者。「對不起,真是失禮了!」經丈夫的暗示,沈鳳儀連忙也向著那老者道歉。
「沒的事,夫人不必如此見外。」老者臉上竟看不出任何情緒,雖然他的口吻是平和的。
青芸滿心疑惑地打量著隨靳浩節走近、也站了起來的客人:一位目光如炬,約莫五十歲上下,全身充滿領導者氣息的威武男人……大清早的,竟然會招待客人,表示該名老者和爹交情匪淺,要不然不會出現在早餐的時刻!青芸暗暗推想著。
可是青芸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爹的至交她幾乎都認識,卻從沒見過這位魁梧的老者……不過,他那對沈穩的眼神,和冷漠剛硬的臉形,卻讓青芸對他有似曾相識之感。
「震威兄,這便是我在信上提到的小女靳青芸。」靳浩節向那位客人介紹了青芸的身份後,便對青芸說:「青芸,妳過來,這位便是齊公子的父親,也是我多年的好友。」
「齊伯父。」青芸中規中矩地打了招呼——原來是齊風的父親,難怪感覺這般相像!
「乖。」齊震威露出了笑容。「浩節兄,你真是好福氣,女兒出落得如此標緻。」
「你過獎了,只是個頑皮的丫頭!」靳浩節雖謙稱著,但臉上有著難掩的得意。「來,別盡站著,坐下來用餐吧!」「謝謝。」
眾人陸續入座,家僕便開始擺設餐具及上菜:青芸乘機打量著齊震威——果然是父子呢,一樣的氣質,一樣的沈默寡言……青芸不禁低首偷笑了出來;她覺得齊震威就像是一顆比較舊的石頭……因為實在想得過於專注,以至於連身旁的墨蘩暗自扯了扯她的衣袖,欲提醒她不要發呆發的這麼「光明正大」時,青芸都還渾然不覺。
「讓各位久等了,真是對不起!」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青芸的沈思,抬頭一看,竟是齊風和白紀羽走了進來!
齊風才一進來,便也看到帶著輕笑的青芸,一如他這幾天的夢境般,正抬起了頭,與他四目相對;這出乎意料的情景,令他征忡當場。
她,怎麼在這兒?終於肯出來了?還在氣他嗎?她瘦了,也憔悴了,卻依然那麼美……齊風混亂的心思顯現在乍然停住的腳步,致使後面疾步走來的白紀羽為了要閃他,而差點撞倒一個上菜的侍女。
青芸霎時便滿頰紅雲;怎麼這麼巧!他進來的前一秒,她正想著他呢!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那般的專注,有著欣喜,還有顯而易見的柔情在裡頭,他——不再責怪我了吧?他——還是喜歡著我吧?青芸迎著齊風的目光,內心澎湃不已。
「幹嘛突然停下來!害我--」看清了肇事原因,白紀羽立時停下了話聲,興致勃勃開始收集眾人的神情。
靳老爺一臉疑惑後則是瞭然於胸的微笑,似乎相當滿意這個突發狀況,不過夫人的觀察力就鈍了點,仍然是一頭霧水的表情,似乎不解於這突然的靜默源自於何?至於靳家的小弟呢?白紀羽對上了靳墨蘩的眼光,竟看到一抹調皮的笑,他開心地想著;不愧是令我看好的明日之星,經過齊風在梅林那一次的不打自招後,看來他就已瞧出些端倪了!
至於自家的總鏢頭呢?這就有點複雜了,因為齊震威的臉上,混合了多種表情:有看出兒子終於對眼一位姑娘的欣喜,也有對兒子沈不住氣的反應不悅;有因對象是靳府千金的滿意,也有對他從未見過的、兒子深情的一面感到陌生……無論如何,反正好事已近就對了!白紀羽得意地想著:就算不全是他的功勞,他也算是個大功臣吧?
「少主,我們是不是該入座了?」白紀羽率先打破了魔咒般的靜寂,總得有人來喚醒像被催眠的眾人吧?
雖然戲很好看,不過要再演下去就要讓大夥兒尷尬難堪,那可就不好玩了!
「呃……好!」天啊,齊風也會結巴嗎?白紀羽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了狂笑的衝動。
「怎麼遲到了?這麼失禮!」待兩人坐定,看見兒子失態的齊震威,便不動聲色的欲以平日的威嚴鎮定齊風的神志。
「啟稟總鏢頭,少主是因去探望丹菱小姐的傷勢,所以才遲到的。」見齊風仍眷戀著青芸而不答話,白紀羽連忙回著表情已不太好看的齊震威的問話。
「是嗎?那麼菱兒現今的情況如何?」不明白適才一場玄機而一頭霧水的沈鳳儀,總算聽見了感興趣的話題,連忙發問。
「回夫人的話,丹菱小姐傷勢已趨穩定,近日內應可望甦醒!」齊風還是不發一語,逼得白紀羽只好像傳令官一樣,代齊風回答著。
「那就好了,真是老天保佑!」沈鳳儀高興得雙手合+朝天膜拜。
但青芸的反應可不同。聽了這段對話,青芸瞬時從齊風灼熱的目光中清醒過來--這麼定定地看著我,原來是因為丹菱姊姊的傷!想必還在責怪我害得丹菱姊姊變得如此吧!
青芸苦澀地想著;一早醒來,連早飯都還沒吃,便迫不及待前去探視丹菱,他的心意不言自明啊!只有自己剛才還傻愣愣地貪看著地,以為在他不移的眼中,看見了許久不見的思念……一股嫉妒之意油然而生,為了不洩漏心思,青芸立時調轉了眼光,對著靳浩節
說:「爹,可以開動了嗎?」
「當然!」靳浩節正束手無策於奇異的氣氛,正好青芸給了他一個轉移眾人注意力的好時機。「大家開動吧,再不吃,菜都要涼了……震威兄,別客氣啊!」
「承蒙招待!」
因為這樣的一段小插曲,本來平靜無奇的早飯,就在有人欲蓋彌彰,有人裝瘋賣傻、有人暗中配合,有人靜觀其變--貪戀地看著青芸而吃得心不在焉的齊風;
左右閃躲著與眾人交談,還有齊風固執眼光的青芸;兩位當家的不追不究順其自然;白紀羽和靳墨蘩若有所指、一搭一唱的旁敲閒扯的狀況下,總算有驚無險地吃完了。
飯後,靳浩節與齊家的人,說是要商議有關捉賊的事,全都移往主人的碧寒紫煙館。沈鳳儀則迫不及待地要趕去絮霧苑探視好轉的丹菱。
最後,餐廳裡只剩下明眼的墨蘩和悵然的青芸,還有隨待一旁的翠兒和硯僮。
看著青芸一直低頭呆望著手中還剩半碗飯的碗,墨蘩只能歎了口氣。「青芸姊姊,想不想到翊舞凌題館坐坐?」
青芸沈默許久之後才抬起頭,對著墨蘩點了點頭。她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卻慢慢地、令人心驚地滑落著大顆大顆的淚珠。
***
「爹,您真的確定當年的洛奇山已死?」碧寒紫煙館中,四人正商議著如何找出神秘的尋仇人。
說話的齊風雖然心頭紛亂,但為了所愛的女人--再見到芸芸的欣喜,使他下定了決心--為了不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他一定要盡快掌握著這個神秘人,保護芸芸的安全。
「我並沒有下崖確定,」齊震威回憶道。「因為那崖垂直險峻,本就是黑旗幫根據地的天然屏障,根本就沒人可以從黑旗幫的背崖攻上去,而除非墜崖,也沒人可以下得去!」
「震威兄說的沒錯。」靳浩節幫腔道。「當日我也在場,據我所見,如從那斷崖摔下,能留全屍就算福分了,不可能不送命的!」
「那麼,也就是說,」一直沒說話的白紀羽,提出了他的看法。「那一再加害靳府的人就不可能是洛奇山?」
「沒錯。」靳浩節點了點頭。「再者,如果洛奇山還活著,是不可能等到二十多年後才想來報仇,所以我和震威兄都確定不是洛奇山本人!」
「這就麻煩了。」齊風冷聲道。「不但不清楚這傢伙的去向,現下連他的身份都不明!」
他不尋常的怒氣,落入了其他三人的眼裡,但只屬白紀羽最瞭解箇中原因;其餘兩人只能清個泰半,描出個兩三分,但卻無意深究——畢竟大敵當前,除此以外的事都先暫緩吧!